首页 > 其它分类 > 碧海连城
第十六章 因祸得福
       好在一番检查下来,江绾虞除了皮肉伤势重些,五脏六腑并未受到伤害。杨少爷听说自己救下的女孩子平安无事,倒也放心了。他让医生安排下了病房供江绾虞住下,护士替江绾虞清创之后打了一针破伤风,关照江绾虞这些日子千万不能下水。

       江绾虞为难道:“我得替红云儿洗衣裳呢,哪能不沾水。我既然只是皮外伤,也就没必要住院了,我办了出院手续就去服侍红云儿。”

       护士道:“红云儿那里,杨少爷已经替你回绝了,红云儿已经另找了人。”

       江绾虞听到这话,赶紧掀开被子,问护士:“那位杨少爷现在人在哪儿?”

       护士一把将她按回到了病床上,说道:“就在隔壁房里,不过眼下杨夫人在休息,杨少爷陪着,你最好还是别去打扰杨夫人。”

       江绾虞不言不语地点了点头,却还是执意下了病榻。她拉开房门走出去,护士想要阻拦,她却是朝护士摆了摆手。她江绾虞好歹也是出自大户人家的女儿,自然是知晓礼数的。杨夫人住院,她岂会贸贸然前去打扰。她在走廊的椅子上坐着,面对着杨夫人的病房,只盼着杨少爷从里头走出来,她好道一声谢。

       因走廊的椅子后头就是窗户,这会儿临近傍晚,凉风习习,江绾虞只穿了一件病号服,衣衫单薄,那凉风落在脖子后头,只觉得背脊生凉。她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抓起搁在床头的呢子大衣就要穿上身,却见那呢子大衣早已经泥迹斑斑。她索性扔下呢子大衣,在外头又套上一件刚换下的病号服。那病号服是刚才做检查之前护士为她穿上的,清创之后沾染了紫药水,护士便又帮她重新换上了一件干净的。她请不起看护,脏污的病号服自然是要自己去清洗。

       她穿上病号服,再次走出房间,就见杨少爷从隔壁病房里走了出来。杨少爷见到江绾虞,不由地朝她笑了笑,说道:“我的随从已经报案了,相信警察厅很快就能抓到打伤你的人。那你知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伤你?”

       江绾虞问道:“你知道倪老板吗?他欺负我的东家,我看不惯,便说了几句,他却是盯上我了。”

       杨少爷听到“倪老板”这三个字,不由地皱了皱眉:“他可是徽州和六安两地大名鼎鼎的买办,你竟是得罪了他。连警察厅的人都不敢得罪他,这次即便抓到了人,怕也是每人敢受理这个案子的。”

       江绾虞道:“既然有律法,自然是有人敢受理的。凭他一介富商,就可以随意伤人了?等我养好了伤,我自然是要告他的,杨少爷不必插手此事,我不想你因此受牵连。”

       杨少爷摇了摇头,说道:“倪老板的势力不容小觑,你与他抗衡,无疑是以卵击石。当你还没有能力与之抗衡的时候,千万不要逞强。”

       江绾虞眼眸婉转,似乎是在思索杨少爷的话。她沉默了一瞬,随后点了点头。如今凭她的能力,的确是没有资格与任何人分庭抗礼的。她并不想像个怨妇似的,见人就说自己被倪老板打伤了却无处伸冤。她懂得审时度势,既然如今的她还给不了自己想要的尊严,那么她便要收敛起锋笑道:“这一次只是丢了工作,没有丢了性命,也算是万幸了。一会儿我便去找护士退了病房,把押金还给杨少爷。既然没有内伤,我回家休养两天就是了。”

       杨少爷问道:“我母亲那里缺一个看护妇,你可愿意过去?”

       江绾虞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杨少爷,凭杨少爷的衣着气度,应当是出自大户人家的。她刚才分明见到病房里有两个佣人守着杨夫人,有贴身的佣人跟着,哪里还需要看护妇?江绾虞心思一转,便知是杨少爷为了给自己一个赚看护费的机会。她笑道:“两个佣人怕是足够了,我过去是多余的。”

       杨少爷道:“明天苏妈告假探望亲戚,洪妈得回一趟天津,我母亲缺些替换的衣裳,得回去取过来。”

       杨夫人若真是缺替换的衣裳,佣人自是会跑去百货公司替她张罗的,完全没必要远赴天津去取。江绾虞见杨少爷言辞恳切,倒是真心想要帮一帮自己。她眼下的确是急于挣钱,也就选择装傻充愣。她含笑点了点头,说道:“洪妈动身之前我便过来,杨夫人别嫌弃我满身是伤才好。”

       这些天,江绾虞并没有回到旅社去养伤。严凤瑜因为劳累过度需要静养,她带着一身伤回医馆,怕是要另严凤瑜受惊的。因此她退了病房,在走廊里挨了两天两夜。这两天里,杨少爷并没有出现过,江绾虞只当杨少爷已经忘了请她做看护妇一事,打算去刘姐那里重新寻东家。

       江绾虞刚走到前台,就看到杨少爷推门进了医院。今日杨少爷穿着一身学生服,浅灰色的短衫配上西裤,头上戴着一顶皮制的鸭舌帽。原本干净磊落的一张俊脸,如今多了几分书生的稚嫩。

       “我母亲刚醒,你随我进去,我同你细说一番我母亲的喜好。”杨少爷摘下帽子交给随从,之后他便在前面引路,带着江绾虞进了杨夫人的病房。杨夫人的病房比起红云儿的要宽敞一倍,一张皮质沙发会客椅横在墙边,杨夫人的病床应当是新送来的,木制的靠背光可鉴人,颇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

       看样子杨夫人的家底是相当雄厚的,杨家必然不是等闲之辈。江绾虞瞧了一眼半坐在病床上的杨夫人,她虽是一脸病容,却依旧气质卓群。杨夫人生得眉目清秀,一双剪水秋眸隐隐透出些许我见犹怜的意味。

       瞧杨夫人的眉眼,应当是个好相与的人,江绾虞略略宽了心。她朝杨夫人行了最标准的中式礼节,只听杨夫人说道:“我瞧你倒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怎么跑来医院做看护妇?你的家人在哪儿?”

       江绾虞道:“不瞒杨夫人,我父亲刚过世,族人霸占了我父亲的遗产,把母亲和我们姐妹几人赶了出来,我们无处投靠,只能在医院里做看护妇度日。”

       杨少爷朝江绾虞看了一眼,不禁唏嘘。

       杨夫人吃惊道:“你的哥哥们呢?任由族人霸占了遗产?”

       江绾虞道:“我父亲膝下并无男儿,只有我们姐妹几个。”

       杨夫人的神情稍稍松弛了些,她看江绾虞的眼神由吃惊渐渐转变为了怜悯。她朝江绾虞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令严膝下无男儿,他们倒也算不得霸占了遗产。只是他们将你们母女几个赶出家门,实在是不该的。”

       江绾虞似是自我安慰道:“该与不该都已经这样了,我们与其怨天尤人,倒不如自力更生。”

       杨夫人虽不知江绾虞的出身,但从她举手投足间不难看出定是出自大户人家的女儿,她如今虽衣着朴素,但眉眼间总有着藏不住的傲气,一举一动颇有些世家千金的沉稳。既然江绾虞不肯明说,杨夫人自然也不便问,她朝江绾虞点了点头,说道:“不怨天尤人,才是最难得的。”

       杨少爷见杨夫人对江绾虞还算满意,也就放心了。他把杨夫人的喜好习惯同江绾虞细说了一遍,又交代了杨夫人的病情后,便朝杨夫人拱手说道:“母亲,明日就要开学了,我得连夜赶回天津去。”

       杨夫人满是心疼地看着杨少爷,自怨自艾道:“要不是我这个病恹恹的身子实在无法动身,你也不必连夜赶回去这样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