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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被迫流离
       江天明站在门口,听到严凤瑜的话,竟是快步闯了进来。他指着严凤瑜呵斥道:“你赖在这里是打算继续勾引天贺不成?”

       “勾引”这两个字在这个时代对女人来说是偌大的罪名,严凤瑜听到这两个字,原本还想故作坚强,可眼泪早已经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哆嗦着嘴唇想要为自己辩驳,却是已经无力发声。

       就在这时候,江绾虞排开众人走了进来,她一面走一面对严凤瑜说道:“人家铁了心要赶我们走呢,我们也就不在这儿死赖着了。”说完她抱起靠在墙角的小提琴对严凤瑜道,“我有门手艺在,咱还不至于饿死。”她说话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严凤瑜是出自大户的千金,从没有受过屈辱。尽管她还想为自己正名,还自己一个清白。可是面对这些铁石心肠的人,她哪里有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况且本就是大家合作的一场戏,为的就是赶走她们五人,只怕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不等严凤瑜开口,江绾虞已经派吴妈去通知江绾湄和江绾昕了。她把江坤秀推到严凤瑜跟前,对陈氏说道:“我们要走,总得把衣物收拾妥当了,明天你们再过来,我保证把这院子清清净净地交给你们。”

       为怕江绾虞使坏,江天贺并不敢把行囊留在这里,先带着家眷们去西院的厢房住下了。

       江绾虞和严凤瑜急急忙忙收拾完众人的行装后,当天就离开了。为了节省开支,她们连马车夫都没有雇,吴妈充当起了车夫,坐在外头驾马车。临行前,江绾虞把行囊交给了江绾昕保管,自己又跑回房去抱来了小提琴,这才上了马车。几个人窝在马车里,像是在闭目养神,却又都各怀心事。

       马车到了火车站,吴妈把人都先后扶了下来。江绾虞跟着吴妈去买火车票,严凤瑜带着余下的人去卖马车。江绾虞拉着吴妈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梭着,为了尽早买到火车票,她这一路上几乎披荆斩棘。

       买了六张火车票,江绾虞拉着吴妈回去的时候,却发现马车还在,江绾虞正在同一位车夫说着什么,应当是在讲价。江绾湄和江绾昕怯怯地站在一边,谁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江绾虞略略问了对方的开价,便朝他一摊手:“各让一步吧,三十大洋的车,五十大洋的马。”

       车夫也急着雇人做生意,便一口应下了。江绾虞收了钱,抱着小提琴上了火车。进到火车里的时候,严凤瑜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要不是马车上不了火车,我也是不愿意就这样贱卖的。等到了六安,我们只能靠步行了。”

       江绾虞说道:“等到了六安,我们再买一辆马车就是了。”

       严凤瑜笑道:“口气倒不小,我们一家人都指着那六百大洋过活呢。”

       江绾虞笑道:“是一千大洋,我之前从伯母那里要了一笔钱,说是去学西洋琴的。”

       江绾湄和江绾昕听到这话,忍不住展颜一笑:“你倒是懂得未雨绸缪。”

       “算不得未雨绸缪,她原本指望着用学琴的钱打发我们。我们却依靠樊先生赢回了一些抚养费,她怕是后悔没把我们早早地赶出去呢。”江绾虞看着窗外那略掠而过的杨树,心想着小小的江宅本就是容不下自己的,世界之大,还能没有她的容身之所吗?

       江绾虞觉得自己似乎只是在火车里打了个盹儿,就已经到六安了,江绾湄拍着她的胳膊将她喊醒了。江绾虞眨了眨眼睛,抱起小提琴跟着严凤瑜下了火车。六安比不得徽州繁华,下了火车站,这里便是一望无际的杂草,江绾虞原本还想雇个车夫,没想到却是连车影子都见不着。

       吴妈说道:“不如我们往前边走一走,或许会有牛车也说不准。”

       江绾昕养尊处优惯了,听到“牛车”,不禁厌弃地捂住了鼻子。江绾虞却问严凤瑜:“这里离姨父的府邸还有多远?”

       严凤瑜说道:“我也只同你父亲来过一次,要是没记错,怕是还有十里地呢。”

       江绾虞又问:“妈确信姨父和姨母愿意收留我们?”

       严凤瑜信心满满地点了点头:“你姨父本是你父亲的师爷,是你父亲将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他又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总是肯收留我们的。”

       听到这话,江绾虞把心一横,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快些赶路吧,天黑之前总是能到的。”

       江绾湄和江绾昕对视了一眼,心想着她竟是连一辆牛车都不打算雇了,这样步行十里地,只怕她们的绣鞋都要磨烂了。两人跟着走了一阵,都有些不愿再迈步,她们一前一后地跟着,走得有些拖沓。

       江绾虞回过头,对江绾湄道:“再不走,天就要黑了,这里地处偏僻,指不定天一黑就有山贼出没。”

       严凤瑜提及山贼当即变色,她下意识牵紧江坤秀的手,快步往前去了。江绾虞抱着小提琴紧跟其后,江绾湄和江绾昕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跟上了。

       火车站外野草茫茫,行到深处差不多没过了脚踝。几人踩在野草地里,只听得沙沙声。吴妈怕江坤秀被虫蚁咬伤,索性背着江坤秀走。江绾虞一手抱小提琴,一手提着行囊,正准备去前面探探路,却看到远处的草地一阵此起彼伏,隐约有几道黑影往这里靠近。她正要瞧个清楚,那些黑影已经迅速扑过来了。

       江绾湄和江绾昕飞快地躲到了严凤瑜的身后,严凤瑜做出母鸡护崽的姿势,把江绾虞也拉到了自己身后。她有些不安地咬了咬牙,正要开口,就听那些贼人说道:“只要你们乖乖把钱交出来,我们保证不伤你们分毫。”

       江绾虞道:“你们看我们这等样子,像是有钱在身吗?”

       为方便在外,出门前江绾虞特地备下了几套粗布衣衫,首饰也都卸下了。她们对外也不说吴妈是下人,只称是她们的祖母。没想到那些山贼居然还会打她们的主意。江绾虞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们这番刻意打扮,旁人几乎是瞧不出来她们都身份的。从火车上下来的行人有不少衣着富贵的不抢,偏要来抢她们几个?就算几个女子妇孺容易下手,但也不比一个单枪匹马的男人好对付多少。

       江绾虞见姐姐们此时已是惊如笼中兔,不由地朝她们瞥了一眼。江绾湄误解了江绾虞的眼神,下意识抱紧了包袱。

       这一动作被山贼撞见,山贼一把扯过江绾湄手里的包袱,也不打开检查,便扔到了脚后。

       江绾湄战战兢兢道:“这里头只有几件旧衣裳。”

       严凤瑜道:“我们是来六安投奔亲戚的,若当真有钱,也不至于背井离乡了。”

       山贼们见严凤瑜手里的包袱有些分量,便不由分说也抢了过来,其中一人掂了掂,脸上当即露出一丝笑意来。

       严凤瑜手里的包袱装着她们从族人那里分得的钱财,临走前江绾虞把大洋换成了银票,方便携带。如今山贼们夺走了包袱,便是夺走了所有的银票。江绾虞下意识看了一眼手里的小提琴,抱得更紧了。

       山贼问严凤瑜:“剩下的包袱呢?都交出来!”

       严凤瑜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她极力想要克制住情绪,以免几个女儿跟着害怕。然而她越是克制,声音便越是止不住地颤抖:“包袱里装的都是些粗布麻衣,并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