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其它分类 > 碧海连城
第四章 下手为强
       江天恒沉吟了一瞬,随后说道:“二哥膝下无子,我想着不如把泽峰过继给二哥,他在泉下也算是有所安慰了。”

       听闻他们要把江天寿的三儿子江泽峰过继给江天业,严凤瑜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只觉得一口酸涩之气堵在喉咙里,吞不下吐不出。她没能为江天业生下一个儿子来,这不仅仅令江天业有所遗憾,还沦落到四个女儿无人撑腰的地步。江天业一走,人人都想来争他的遗产,就连过继这一招都用上了。

       明面上是过继,事实上是想鲸吞江天业留下的几千大洋,严凤瑜心里了如明镜。她淡淡一笑,说道:“大哥和三弟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既然天业在世的时候也没能听到泽峰喊他一声‘干爹’,他如今走了,怕也是没有必要了。”

       江天恒说道:“我知道二哥在世的时候很想从大哥那里过继个男儿,只是不便开口罢了。如今二哥虽然去了,但这是大哥的一点心意,二嫂千万不要推辞才好。”

       江天寿让随从帮着点燃了雪茄,他捏着雪茄坐在一旁慢悠悠地抽着。雪茄的刺鼻气味在严凤瑜周围萦绕着,令她赶到十分的不安和厌恶。她只是端坐着,并没有开口,向来沉默寡言的她此刻更是不知如何拒绝。

       “我知道泽峰天资愚钝,委屈了天恒。二弟妹要是觉得泽斌更适合些,倒也无妨的。”江天寿吐了一口烟,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

       江泽斌是江天寿的长子,理应是不能被过继,也舍不得被过继的。江天寿这般说,无疑是下定决心要过继一个儿子给江天业了。严凤瑜虽然是温温吞吞的性格,可这事关乎到四个女儿的将来,她再懦弱也是不会轻易答应下来的。她想了想,对江天寿说道:“过继的事便罢了,天业已经走了,他是否愿意都是未知数。”

       江天寿见严凤瑜态度坚决,不禁皱了皱眉。他捂着鼻子轻轻咳嗽了一声,并没有接严凤瑜的话。

       江天恒搓了搓手,有些焦急道:“还有一件事我们需要同二嫂商量。”

       严凤瑜垂下双目,微微眨了眨眼,在心里盘算着他们接下来又预备如何骗走江天业的遗产。然而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江天恒已经说道:“既然二嫂不肯把泽峰过继过来,那便只能为绾湄招婿了,二哥膝下总得有个儿子的。虽然二哥刚走,现在提这事为时尚早,但二嫂心里得有个准备。”

       严凤瑜道:“既然为时尚早,那便过上一两年再提也是一样的。”

       江天寿说道:“过上一两年是应当的,只是我们早些时候心里就有了人选,我们先把瞧中的人说给你听,你也好多多留意他们的品行。”

       不等江天寿继续说下去,严凤瑜便已经婉拒:“其实天业在的时候已经物色了人选,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

       江天恒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江天寿已经慢腾腾地站起身了。他走到严凤瑜跟前,对她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那弟妹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晚上吧。”

       严凤瑜送走两人之后,心里隐隐有些凄惶。她目视着二人的马车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处,脚踝似乎也跟着消失了一般,两只脚竟像是踩在了棉花地里一样的虚无。她扶着门框进了前厅,整个人歪歪软软地倒在了椅子上,斜靠在一边,大口地吐气。

       吕坤秀进门见到严凤瑜这般模样,不由问道:“妈,您怎么了?”

       严凤瑜摇了摇头,过了好半晌,她才说道:“你父亲一走,好似天要塌了。”

       对于这句话,七岁的吕坤秀似懂非懂,她只是隐隐觉得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江绾虞衣不解带地在房里枯坐了一夜,等着严凤瑜和吕坤秀回来,可是她等到了天亮,依旧未能等到两人。她想起昨晚江绾湄和江绾昕在前厅里偷听到的话,一颗心在胸腔里跳得飞快。严凤瑜和江坤秀到此刻还未来,只怕江天寿和江天恒当真已经出手了。

       想到这里,她飞快地推门出去,打算去江天寿那里问个究竟。

       吴妈见她风风火火地往外头跑,便知她的去处,赶紧一把将她拽住了。江绾虞不满地甩开吴妈,说道:“吴妈你没听到我大姐昨晚说的话吗?我大伯和三叔只怕是已经动手了。”

       吴妈叹息道:“三小姐去问,他们也是否认,他们不仅不会放人,说不准还会把他们逼急了。”

       江绾虞急得跺脚,说道:“那总不能干等着,到时候绑匪对母亲和妹妹动粗,她们两个哪里受得住?”话音刚落,她那双乌亮的眼珠子忽然一转,便扭头回房去了。

       吴妈满是狐疑地跟在她后头,见她一头钻进了隔壁的书房,便又跟去了书房。江绾虞在书桌边坐下来,拿起一支自来水笔,在纸上飞快地写着什么。她一面写一面对吴妈说道:“这两天吴妈可别走漏风声,我们只当不知道母亲和妹妹的行程。”

       “三小姐预备做什么?”吴妈点了点头,见江绾虞伏在桌案上奋笔疾书,小小的身板看起来有些单薄,虽然才十二岁的年纪,但那种稳重和聪慧却是江绾湄与江绾昕无法比拟的。

       江绾虞写了厚厚一沓子信,她把信一封一封仔细装好了交到吴妈手里,吩咐道:“吴妈想办法偷偷把信送出去,这些人都是我父亲生前的挚友,我想他们总是愿意帮忙的。”她的手里还捏着一封信,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信,“论说靠得住,没有人比得过樊先生了,况且他在徽州做公款局局长,多少人都是要忌惮他的。这封信我亲自去送。”

       江绾虞以学琴为名,一早就离开了江宅,差不多到了临晚饭前才回来。她这一天都在外头奔波,试图打听严凤瑜和妹妹的下落。不过这事儿除了吴妈,谁也未曾知晓。因为她一回江宅就眉飞色舞地述说着自己今日在洋教师那里学到的音律,那种心满意足令江天寿和江天恒感到十分的安心。

       严凤瑜的下落是在两天后传到江绾虞这里的,樊先生悄悄派人给江绾虞带来了口讯,确定严凤瑜和吕坤秀是被绑匪带走的。因他害怕绑匪狗急跳墙,并不敢轻举妄动,因此派人先问过了江绾虞的意思。江绾虞到底年纪还小,哪里拿得定主意。她思来想去,干脆带上吴妈往樊宅去了。

       这会儿樊先生正在设法救严凤瑜,见江绾虞提着一只皮箱子走进来,忙把人带去了茶厅。江绾虞放下皮箱子,朝樊先生行过礼,便心急火燎地问道:“冒昧来打扰樊先生,不知道樊先生可有法子救出我母亲和妹妹?”

       樊先生说道:“我暂时无法断定他们劫持你母亲是为财还是当真受你的叔伯们买通。如果是前者倒也好办,我出一份力就是了。如果是后者,我无从打听你叔伯们给了他们多少钱财……”

       不等樊先生说完,江绾虞迅速拉开了带来的皮箱子。皮箱子上是装着拉链的,她拉开皮箱子的那一刻,里头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叮”,樊先生下意识止住了声音,朝她的皮箱子里头看去,只见里头放着一把崭新的小提琴。樊先生虽然不曾学过,却也是认得的。他十分疑惑地走上前去,正要开口问话,却见江绾虞把小提琴从皮箱子里抱了出来。

       江绾虞把小提琴珍而重之地送到樊先生跟前,对樊先生说道:“我以学琴为名,问我伯母要了一笔钱。为方便藏匿,我把钱换成了金条,就藏在这把小提琴里。樊先生要是有需要,带着它去换我母亲和妹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