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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一:纸火巷杀人事件 第一章:葱饼街三十一号(2)
       “咕嘟嘟——咕嘟嘟——”电磁炉上的水缓缓滚开,两个老头儿相对而坐,桌上摆了两盘不粘嘴、不硌牙的糕干点心,陈大兴轻车熟路的从书架上翻找出一罐茶叶,狠命的抓了一把,洒在了茶壶底下。

       “你轻点抓,老陈头,我丑话说前面,这红茶利尿,你那前列腺行不行啊?”

       “滚球去!”陈大兴笑骂了一句,指着对面卧室说道:

       “老魏呢?一起整点啊。”

       “好几天没见人了。”于树提壶倒水。

       “人呢?”

       “不知道啊,前天晚上遛弯儿回来,就没见他,打电话也没接。你是知道的,老魏耳背得厉害,从来听不见电话铃声。门卫说他有个亲戚住院了,他去探望探望。这时候八成和他儿子在一起呢。”

       “他有儿子?没听他说过啊。”

       “有!老大不小了。上次我们偷着喝了顿酒,老魏喝多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啊,说他儿子不争气,游手好闲,和一帮狐朋狗友坑蒙拐骗偷,以至于才三十出头,已经蹲了两回监狱了。老魏头颜面丢尽,他住到咱们养老院来,就是为了不和那些亲朋好友见面。前些日子,他那儿子出狱后找了个工作,老魏头不放心,三天两头去唠叨,我估摸着他是去找他儿子了。”

       “他儿子叫啥?”

       “老魏没说,我也没问。”

       “他儿子有没有来看过他?”

       “从来没有,早晨我还和门卫聊这事呢,门卫都没见过他儿子长什么样。”

       于树和陈大兴打开了话匣子,边喝边聊,壶里的茶水刚下肚儿一半,屋外响起了敲门声,二人起身到门口,一开门正瞧见于青青站在门外,陈大兴抚掌大笑:

       “这不是我的好侄女,于大院长吗,来来来,领导里面请。”于青青紧锁着眉,发丝散乱,气喘吁吁,显然是一路跑着上来的。

       “怎么了孩子?”

       于树话音未落,于青青一侧身,在她身后赫然站着两名警察,其中一名虎背熊腰寸头,浓眉阔口,抬头见了陈大兴,两手不知如何安放,先揣在了兜里,又背在了身后,掰了掰手指,又拿到了身前。

       “爸,陈伯伯,这位是市刑警支队的姜翰鹰警官……”

       “呦呵,还姜警官,好牛气啊!”陈大兴一撇嘴,满不在乎。

       “陈伯伯,姜警官是来……”

       于青青话没说完,姜翰鹰赶紧上前一步,冲着陈大兴一弯腰,口中喊道:“师父。”

       “呀!不敢当,不敢当,您是领导,我到了退休,也不过是一大头兵,可不敢可不敢当。”

       陈大兴背过身去,故意不理姜翰鹰。

       “师父,您一辈子都是我师父。”

       陈大兴耸了耸鼻子,摇头晃脑的说道:

       “大人不记小人过,老子心胸开阔,看在你小兔崽子还知道来看我的份儿上,我就……哎,我说你小子,俩胳膊提着俩爪子,空着手就来了,没买点烟酒糖茶、水果米面的……”

       “师父,我这次来,是有公事,事关命案,主要还是想向这位于叔叔了解一下情况。”

       “我去你个……”陈大兴刚要破口大骂,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揪住姜翰鹰的胳膊: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命案!”

       “对,是这样的,魏宝亮的儿子魏小涛,涉嫌杀人,目前在逃。我们来找魏宝亮搜集一下线索。”

       “你们是来找老魏的啊,哟,那还真不巧,他前天起就没回来。”于树听了半天,搭了一句嘴。

       “您是……”

       “我叫于树,和老魏一个屋,我们几个都是老朋友了。”

       “方便打开一下魏宝亮的房门吗?警察办案,烦请配合。”姜翰鹰看向了于青青,于青青连忙答应:

       “我们肯定是配合的。”于青青走进屋,从随身挎包里取出了备用的钥匙,打开了魏宝亮的房门。姜翰鹰戴上了手套,穿好鞋套,一挥手,从门外走进了两名勘察人员,进屋验看拍照,陈大兴站在门口,两手抱臂,若有如无地向屋内看去,刚看了一眼,脸上便露出了凝重的神情,昏黄的双眼一眯,瞳孔骤缩。

       姜翰鹰无意中瞥见了陈大兴的眼神,赶紧问道:

       “师父,你是看出了什么吗?”

       “首先啊,这……嘿!套我话而是嘛!你不是能耐大吗,自己查呀!”陈大兴一扭头,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把电视打开,音量调大,胡乱拨台。

       “师父……”

       “别,别叫我师父,当年的事,你忘了我可没忘。”陈大兴翘起来二郎腿,跟着电视里曲艺节目哼唱,手敲膝盖打拍子。

       “得儿咙咚,咚格里格咙,军爷做事理太差,不该调戏我们好人家……”

       “师父!事出紧急,人命关天,不是耍脾气的时候。”

       “我一个退休的老头儿,不但老眼昏花、腰膝酸软,还尿频尿急尿不尽,你这么大能耐,还用我帮?”

       “师父,我给您作揖了,我给您鞠躬了,您要是看出什么,你跟我说一嘴,别让我着急……”姜翰鹰绕着沙发,团团作揖,陈大兴闭着眼一句话不说。

       “嗡嗡——嗡——”姜翰鹰手机响,接起一听,正是局长打来的。

       “姜翰鹰,你跑哪去了,魏小涛服刑的监狱调出了一段魏小涛的影像,赶紧过来!”

       “是!”姜翰鹰挂了电话,带着已经完成勘验的两个警察就往外跑,跑到门口又折返回来。

       “师父,我有时间再开看你。”

       “哼!谁稀罕你。”陈大兴身子一歪,躺在了沙发上,身子朝外,脸贴沙发靠背,不理姜翰鹰。

       “师父,您要是有事……您就给我打电话,我号码你存了吗?”

       “我没手机,有手机也不存。”

       “哎呀,师父!我真着急,哎呀,我先走了。”姜翰鹰掏出怀里的小本,撕下一页纸,把手机号写在上面,压在了茶壶底下,和于青青道了个谢,小跑着下了楼。

       陈大兴在沙发上慢慢的打了个滚儿,扭头问道:

       “老于,小兔崽子走了吗?”

       “你自己趴窗户看一眼不就得了。”

       “我不看,你帮我看一眼。”

       于树走到窗边,正瞧见姜翰鹰驾驶着警车出了养老院大门。

       “走了,车都上马路了。”

       陈大兴坐起身,猛地一用劲儿,想站起来,奈何腰腿一酸,一个屁股又坐回了沙发上。

       “哎哟,老陈你这是作什么妖啊?你都六十了,还玩儿鲤鱼打挺呢。”于树赶紧过去,把陈大兴扶了起来。

       “咋样,没事吧,尾巴骨没墩裂吧!”

       “滚滚滚,老魏的事不简单,他出事了。”陈大兴一改往日的嘻嘻哈哈,眼神说不出的凝重。

       “出了什么事?”

       “老魏什么时候不见的?”

       “前天,前天晚上咱俩不是出去遛弯了吗?七点出门的时候,老魏在看电视,九点回来的时候,他就没在,我给他打了电话,他没接,我去门卫那问了一嘴,门卫说八点多钟的时候老魏出门了,和门卫说有个亲戚住院了,他去探望,去哪个医院他没说。”

       陈大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走到了魏宝亮的卧室门前。

       “老陈,人家这可拉着警戒线呢。”

       “小兔崽子还是太嫩,漏了不少有用的东西。”陈大兴扯开警戒线,推来了房门,伸手向左一指,指着书柜正中一只空的饼干盒子说道:

       “记得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记得,老魏跟咱显摆过,里面装得是一只劳力士的金表,老魏结婚时,老魏的老娘送他的,据说值十几万,老魏每天擦的狗舔一样,只供着,从不戴。”

       “对!去医院探望,有必要戴着十几万的表吗?”

       “这……”

       “放大镜给我!”陈大兴一伸手,于树从怀里掏出自己平时看报的一只放大镜递给了陈大兴,陈大兴走到书柜前面转了一圈,随后左手持放大镜,右手用手帕垫着指尖,一个一个拉开了抽屉。

       “老于你看,老魏每一个抽屉都整整齐齐,唯有这些茶叶罐子、月饼盒子、糕点匣子乱码七糟,所有的饼干盒子、茶叶筒都被打开了,盖子扔到一边。茶叶要密封,不然会染异味,饼干要密封,不然会潮,潮了就不酥脆了。这抽屉绝对被外人动过,有人在他屋里翻找过东西,而且是老魏的熟人,知道他喜欢把钱藏在这些地方,他甚至知道老魏有一块十几万的金表。”

       “难道……咱们养老院进贼了?不对啊!外贼不可能知道老魏的财物藏在哪?难道是内贼!”

       “内贼不假,却不是是咱们院儿里的,而是老魏家里的!”

       “你是说……他儿子。”

       “概率极高,基本确定。”

       “你在找什么?”于树瞧着陈大兴趴在魏宝亮的床上胡乱翻找,非常不解。

       “老魏有一张存折,他儿子肯定不知道。去年,咱们院儿集资买了一笔理财,每人的额度分别登记在一张新办理的存折上。如果是儿女探视,门卫不可能没见过,他儿子一定是偷偷来的,可能遇上了老魏,也可能没遇上老魏。如果没遇上老魏,他不可能知道那张存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