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其它分类 > 大明宝藏
9、三叉渡口(2)
       一念至此,朝卜算子抱了抱拳,高声道:“多谢前辈提醒!不然,晚辈尚不知身边带了个祸物。”说罢,扯下腰中长剑,一把掷向远边的江水中。“现今,丢了这祸物,免得武林中人将晚辈和那怀揣地宫密钥的少侠混为一谈!”

       卜算子捋了捋短须,颔首称赞。

       那几个彪形大汉面面相觑,将信将疑。其中一个性情火爆,拍了一下桌子,说道:“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漏掉一人。我们扑过去搜他的身,不就是了。”为首的一个大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小声一点。

       何栖和卜算子均是一惊,不知该如何是好。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正在此时,突然大雨中有歌声传来。这歌声高亢嘹亮,洒脱飘逸,纵有雨声不绝于耳,仍不减歌声的纯正悦耳。显然,这歌声出自内功极强的人之口。

       众人纷纷动容,不知来者何人,齐将目光聚在酒馆入口处。

       须臾,一个高大消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这人年纪三十岁左右,头戴斗笠,身着青布衣袍,披着蓑衣,腰里斜插着一柄长剑。这把剑竟然是一柄木剑,而且无鞘,无锋,仿若坊间孩子玩耍的玩具一般。这样一把剑,插在一位面目庄重的成年人腰间,颇有一些滑稽。

       里面刚刚口无遮拦的那位彪形大汉,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忍不住冷笑了几声。卜算子的嘴角也浮起了一丝笑意。

       那瘦高汉子不以为忤,扫了一眼酒馆的座位,径直来到何栖桌边,正色道:“小兄弟,此间座位已满,能否跟你拼上一桌?”

       何栖心头一紧,那边的几个彪形大汉已是虎视眈眈,这边又来了一位,看来今日是凶多吉少。索性心下一横,朗声道:“请便!”

       那瘦高汉子抱了抱拳,道了谢,解下蓑衣斗笠,挂在窗檐上,长剑却仍悬在腰间。坐定了,朝小二喊道:“小二,切五斤牛肉,上一坛上等的女儿红!”

       那店小二经世颇深,已觉察出酒馆里气氛凝重,却不敢违拗,答应一声,钻进了里厨。须臾间,一桌酒菜上来。

       何栖饿极了,不由分说,捡起几块牛肉大嚼起来。嚼了几口,又大饮了一碗酒。心道,纵使难逃厄运,也不能做个饿死鬼,吃饱喝足了再说。

       那瘦高汉子叫了一声好,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喝酒就该这般痛快!小兄弟不介意的话,与我共饮几杯!”

       何栖暗忖,他内功高强,一定是武林里头等的高手,却不直接动手,反来跟我斗酒,莫非是戏耍我不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何某终是命丧此地,也不能让你等小觑了我。遂朗声道:“兄台,请!小弟虽然酒量不佳,必定奉陪到底!”说罢,与那汉子碰了一下大碗,一饮而尽。

       那瘦高汉子哈哈大笑,说道:“好,今日一醉方休!”也是一饮而尽。

       谈笑间,两个人觥筹交错,直饮了十几碗。那汉子面色自若,谈笑风生,毫无醉意。

       何栖虽是富家公子,却自幼性情爽朗,每每与乡间伙伴饮酒,都不在少数,却从不曾如此痛饮过。如今行走江湖,终于见到还有这等豪饮的江湖豪士,心下大呼过瘾,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喝道:“小二,再来三坛好酒!”

       众人见两人如此豪饮,均啧啧称奇。坐在里厢的那几位彪形大汉都是好酒之人,见两人酒量如此之好,也不由得暗自佩服。

       须臾,何栖与那瘦高汉子又是一坛下了肚。渐渐地,何栖有些微醺了,却不肯认输,暗运内力,将酒力散之于周身经脉。那酒力在体内循环了几个来回,何栖只觉每个汗毛孔都在轻微地弹跳,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畅快。

       那瘦高汉子也喝得尽兴,笑道:“痛快,痛快!我行走江湖多年,还从未遇到这样的对手!哈哈哈哈!”

       何栖看他豪气干云,心里大生好感,暗忖,命丧此人之手,也不枉了到江湖上走了一遭。随口道:“兄台,你进来之时吟过的词句,豁达洒脱,卓尔不群,当真是跟你本人相得益彰!”

       “小兄弟,谬赞了。”那瘦高汉子突然收住笑声,面色转而凄凉,长叹一声道:“这首词境界甚高,我等俗人可望而不及啊!”

       何栖陡地念及对方来者不善,自己处境凶险,不由心下黯然,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小弟明白。不论前路如何,你我能如此痛饮一番,却也痛快!”

       “好一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瘦高汉子突然站起身来,一张手,将酒坛子举过头顶,豪声道:“那好,既然小兄弟明白其中的滋味,我便无需多讲,我们尽情饮酒就是!”说罢,咕咚咚将一坛酒喝个一干二净。

       何栖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也不甘示弱,拎起剩余的那一坛也喝个精光。

       “好,够痛快!”那瘦高汉子拍手称快,惋惜道:“小兄弟,如若不是——哎,我们一定可以结拜为好兄弟,同生共死!”

       何栖坦然一笑,说道:“能与兄台共饮,小弟已经满足了。”心道,酒已饮尽,话已说绝,该动手了吧?遂望向桃花镇的方向,默念道,师傅,休怪徒儿不守承诺,实是小徒武功低微,难当此任。暗自运气,准备殊死一搏。

       孰料,那瘦高汉子说道:“天色已晚,外面大雨未停,早些歇息吧!明日天亮,我送你上路。”言毕,喊小二过来结了账,取了斗笠蓑衣,转身投后面客栈去了。

       何栖一时懵在那里。明天天亮,送我上路?今天不动手,莫非不怕我趁着夜色逃遁了吗?转念又想,他这般胸有成竹,肯定是早有防备,我纵使有心逃脱,也飞不出他的手掌心。索性不逃了,死则死耳,也免得被他耻笑胆小如鼠。

       何栖主意已定,反倒从容不迫了,起身也去了客栈。

       那几个彪形大汉见有强敌环伺,眼望着何栖起身外出,也不敢轻举妄动。卜算子缩在一旁,看得真真切切,悄悄地抹了一把眉头,也不晓得是擦雨水,还是擦汗水。

       何栖进了客栈,定了一间装饰富华的上房,不但有软床锦被,还有火炉和泡澡专用的热水桶。何栖脱了湿漉漉的衣服鞋袜,在火炉上烘着,光着身子跳进热水桶里。热水桶里蒸汽腾腾,水温正佳,何栖泡了片刻,便觉得数日来的疲惫沧桑一扫而空。

       洗去了尘灰和疲惫,穿了干燥的衣服,跳上软床,钻进锦被里,更是说不出的熨贴。暗自感叹,想当初,自己身居豪门之家时,衣食起居尚远胜于此,也未觉得何等的温暖舒坦,用膳时时常挑肥拣瘦,就寝时又寝席难安,无事爱惹闲愁,现时来看,实是过于矫情了。人哪,真是俗不可耐,非要失去过,方懂得珍惜和留恋。

       又想,既然那瘦高汉子言明明天过来找我,今晚必不至于过来偷袭,我且美美地睡上一觉,恢复了元气,再与他作个了断。

       胡乱想着,飘飘然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