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羊皮地图
李空舟此刻正在自己小小的卧室里,他的房子是毕业后父母资助的首付,然后自己用工资按揭,在锦城置办下的一个小小蜗居。
他的父母一直不同意他去什么博物馆上班,之前念书的时候,也不同意他去读什么考古。李空舟从小就是尖子生,他记忆超群,一目十行,老人们都说他是块读书的料,前途一定远大,一定能有一个富裕的生活。
不料每每到了人生关键选择的时候,李空舟还是任着自己的性子。
李空舟的房子,简单的装修了下,他房间里最多的,就是书籍。四面的墙壁,从顶到底,都装上了玻璃门书架。他在博物馆的工资并不高,每月扣完房贷,也就所剩无几。好在他的精神世界,因读书而丰富多彩起来。
李空舟现在躺在一米二的小床上,他的床头柜上乱七八糟放着书籍,他的床前一面空墙上,挂着一幅发黄的羊皮地图,上面的文字与现代文字不同,像是奇奇怪怪的蝌蚪。
他的床头放着一份邀请函,是“明月集团”董事长司马明月写给他的亲笔信,“弟乃宗师高足,眼力非凡……万望加盟,共襄盛举。”
对于文玩的圈子来说,司马明月是一号大人物了,他旗下的文创公司,搞了一个《掌眼鉴宝》节目,节目广泛向民间征集文物,进行沽价展示,刚登录了各大视频网站和地面电视频道,正受到全民追捧。文玩行业,最讲究辈分,李空舟虽然师出名门,近来声名鹊起,可是毕竟是“小”字辈。司马明月这样的大佬来挖墙角,这已经是很看得起他。
李空舟迟迟没有答复司马明月,他也看过几集司马明月公司做的节目,里面的精华不多,不乏粗制滥制,很多文玩掌故,根本经不起推敲。司马明月投入这么多钱来搞这个花架子,像是做的掩护工作,只怕台子下面,做的是倒卖文物的交易。当年的资本大鳄唐九州,不也就是用合法企业,掩护了一条通往外国的走私中国文物的链条嘛。
他第一天入门,甘柠教授就讲了“掌眼文玩”的“不掌法则”,祖师爷传下来的文玩鉴宝,规矩颇多:来路不明不掌,作奸犯科不掌,询价不掌,同行不掌……
司马明月的邀请是一个月前向他发出的,他随手一放,根本没有跳槽的意思,在博物馆守护文物,比在司马明月公司有意思多了。
凌晨2点过了,今天晚上欧广成的死让他心绪难以平静。
难道那个“疯子”的预言是真的?
李空舟知道自己说了谎,他也知道自己瞒得了马兴国,但无论如何瞒不过杨忘危,杨忘危太熟悉文玩这个圈子了,说起来,杨忘危还是李空舟的师兄才对。那枚瓷杯根本不可能“掌眼”那么长时间,这在他的笔录,是一个致命的破绽。
那么,李空舟这么长的时间里,去干了什么?
让李空舟费力耗时的,不是这枚小小的瓷杯,而是另有他物。
他眼前这副奇奇怪怪蝌蚪文的画,就是下午的收获。
他下午抵达城北大慈寺后的文玩市场,那个时候正是市场里人多的时候,这个市场延续了民国时期的建筑风格,灰的瓦,白的墙,窄窄的过道两旁是各个木匾书写的“某某斋”、“某某行”。此刻街上提着鸟笼的,拎着箱子的,挎着木篮的,三三两两的藏家,信步游走,有的在小摊前驻足,有的在小店里看货。
李空舟从主街道的南边走了进去。他一进去,就被当先店铺的两个老板认了出来:“哟,李先生!今天有雅兴来我店里看看?”
李空舟遥遥拱手,微笑回应。店铺老板的小厮悄悄问:“这年轻人谁呀,老板对他这么恭敬?”
“别看人年轻,那是甘柠教授的高徒!”
李空舟在锦城东南西北四个文玩市场有些名气,大家提起“李先生”,都知道他的博学和眼力。文玩这个行业,卖普通藏家和卖商家的比例,各占一半。许多买家吃不准的时候,就需要寻求高人“掌眼”,像李空舟这样的人物,就在这个圈里很吃香。
这文玩的买卖,有严格的限制,根据国家法律规定,文物收藏单位以外的老百姓,可以收藏的文物包括:依法继承或者接受赠与、从文物商店购买、从经营文物拍卖的拍卖企业购买、公民个人合法所有的文物相互交换或者依法转让、国家规定的其他合法方式。当然,老百姓根据法律规定收藏的这些文物可以依法流通。
文玩的行当,规矩也特别多,比如迎面来了两人打招呼,口中问道:“老张,最近玩什么?”这里的“玩什么”,就是问最近在收藏什么的意思。藏家对文玩的爱好有很多种,书画、陶瓷、玉器、琉璃、蜜蜡、木串……各不相同,所谓“盛世藏宝,乱世藏金。”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收藏的爱好也多了起来。
“嘿!李先生,快来!”一名店主直接上前拉住了李空舟。“李先生,快来帮我‘掌掌眼’,乾隆年间的东西!”他摸出一个锦囊袋子,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鼻烟壶。这店主姓郑,年纪不大,和李空舟熟悉。
李空舟晃了一眼:“老郑,你这货有点儿新。”
这“有点儿新”是行业的暗话,是给店家留面子的说法,实际上说的是:“你走眼啦,这货是赝品。”
“你确定?你看这工法,雕刻,还有这图印……”
李空舟微微笑道:“错不了。”
老郑直叹气:“没事儿,我回头去卖给新倌。你可别多嘴啊。”
李空舟道:“随你,跟我没有关系,你手可别太黑就行。”
“新倌”的意思,就是新手藏家。这文玩买卖的规矩也多,比如市场上有人拿着藏品来请你“掌眼”,你可绝不能帮人杀价,文玩的行业水深得很,初级藏家买赝品当是交学费,你要是仗着眼力好,个个给人点破,那就得罪了一大帮商家,这些商家可是鉴定师的一大部分经济来源。又比如,进了店里,看见两人在谈事,别东问西问,一般文玩交易不愿意第三人在场,要是多嘴,诶,兄弟,你这货不值钱是假的,那店家就得轰人。要是问了几件东西,店家说不卖,那就知趣点退出来,人家在谈买卖,不想别人听到。
“老郑,这个店在哪?”李空舟拿出一张纸条,纸条上是他从今天下午那个匿名电话里抄下的地址。
“咦?送仙北路150号?没有这个店啊。”老郑挠头。
李空舟道:“你可别糊弄我。”
老郑道:“真没有!这市场虽大,可我都在这里多少年了!要真有这店,那也他妈太低调了,一点名气都没有。”
李空舟喃喃道:“这怎么回事儿?”
老郑问:“怎么啦?”
“今天下午有人给我电话,说来这儿看个件儿。”
老郑道:“你没问问是个什么件儿?”
“怎么能不问呢。”
“会不会是骗子?”
李空舟道:“应该不是,这人很专业,他提到的这个件儿,模样颜色,不是南宋就是北宋,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是宫廷之器。”
“架子够大啊,从来人找你‘掌眼’都得毕恭毕敬,送上门去。这人倒好,什么宝贝这么居奇,要你亲自跑一趟?”
李空舟道:“这个宝贝,要不是眼见,恐怕形容不出它的妙处来。来一趟,值。”
老郑看着他,心中想:“书呆子,这市场里,盗墓出土的黑货多得是,准是被别人三言两语诓住了。”他细细琢磨:“宋代的……是瓷器吧。”
“对,是个瓷杯。别问啦,行业的规矩,你懂的。”
老郑大喇喇的点了烟丝,道:“不问就不问,行业的规矩我能不懂嘛……这锦城的文玩圈,你不是不知道,东面看字画,西面看钟表,南面看陶瓷,北面看玉器……咱这北面啊,什么时候看到过上好的陶瓷?”老郑突然一拍脑袋,压低声道:“啊哟,是了是了,没准是个盗墓出土的黑货。你可小心点。”
李空舟摸着下巴:“我只看货,又不收货。有些宝物,能饱下眼福,就不错啦。”
老郑贼眉贼眼的:“李哥,话不能这么说,俗话说‘饿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去去去……”李空舟一甩开老郑,径直向深处走去。
老郑在背后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送仙北路150号是个巴掌大的小店,连牌匾都没有,稍不留意就找不着它。”
李空舟找了半天,这送仙北路150号果然很难找。149号是大型的文玩商场聚宝斋,151号、152号、153号是连号的大型缅甸玉器商店。他又转了转,终于发现这150号,藏在一个小巷之中,没有门匾,外面挂着一块曼青布,把门牌号也遮住了。这文玩行里的宝物,可不是店大就有好货,有些祖传的秘宝,往往出在这些神秘的小店子。这个道理,李空舟是懂的。
他提步进去,这巴掌大的店子像个垃圾堆,根本没有东西入得了他的法眼。
“这位可是李爷?”一个店员模样的矮小男子从杂物堆里钻了出来。
“我叫李空舟。”
“是了是了,今天上午有位客人寄放了东西,要给李爷过目。”
然后这矮小男子拿出一个土黄色的包,这包裹极其难看,像是裹着什么垃圾杂物。包纸展开的一瞬,李空舟眼前一亮!
一个青白瓷杯出现在他眼前。
他细细看来,这个瓷杯是宋代江西景德镇窖场的一种新兴瓷种,其釉色淡雅明澈,青中有白,白中闪青,色泽温润如玉,对光见影,形成一种晴空流云、光影迭错的艺术效果。
这种上成的货色,当时只有宫廷所用。
“宫廷之器啊,你这样的小店竟然也有这样的藏品?”李空舟用不了二、三十分钟,就得出了结论。
那猥琐的店员神秘一笑:“李先生别慌,我家主人还有更好的宝物请李先生过目。”
李空舟心中一阵痒:“什么?”
那店员便召李空舟来到后堂,这巴掌大的小店,前厅通往后堂之路自然更加狭窄幽深,这狭窄的通道处处弥漫着难闻的味儿,两旁的墙壁根本没有粉刷,直接就是裸土,这感觉简直就像是在坟墓里行走一样!
店员领着李空舟来到后堂库房之后,悄然离去,李空舟愣愣的站在那里,他的面前,是一幅奇奇怪怪的地图。
熟读典籍的李空舟也呆住了,他眼睛盯着地图,瞬也不瞬:“这……这是……”他回头寻找店员,整个后堂库房已经只剩他一人。他身处黑暗之中,借着微微亮光,揉揉眼睛,再次看了看这幅地图。
这幅地图已经很古老,它所记载的山形地貌,与锦城整个城市目前的模样,非常接近。他凑近了一些,看见地图之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蝌蚪文,像是标注坐标位置。他看见地图的中心处,有一个小小的红色莲花符号。
他能读懂一些蝌蚪文字,这是晋代的行军打仗的一种军事密语,起初是司马懿发明出来用于传递秘密军令的一种密码系统,后来晋代宫廷权力斗争剧烈,这种蝌蚪文,逐渐运用在更广泛的“帝王密旨”之中。
李空舟读了前面两排字,随即便如遭雷击,他全身不住战抖:“这难道是真的?”
他自然听过这样的传说:西晋亲王司马无缺,才智堪比其祖上司马懿,他醉心奇门数术、机关设计,修建了一座“无缺神宫”,里面藏有秘宝无数。
李空舟细看羊皮图卷,那图卷上所载的山形地图,和现今的锦城城市地图有所出入,但这千百年来的地貌变化,自然会造成出入,况且古人的勘察绘图技术,和现今自然无法比拟。
他拿出手机,搜索锦城的城市地图全貌。当他把手机点亮,整个仓库的黑暗中有了一点幽冥的光。
他的构想完全被印证,他呆立当场,自己也记不得过去了多少时间,这可是真的?他问了自己无数遍,仿佛一个强迫症不停的检查一件已经有所定论的事。
“难道这是传说中的……”他失声道。李空舟惊讶的发现:这羊皮地图上记载的是传说中的“无缺神宫”,难道它就在整个锦城城市的地底下!这城市已经地铁密布,这地宫如果真的存在,想必在地底更深之处。那么这地宫入口在哪里?这可是宝藏考古的大发现!
一个阴恻恻的男声从背后传了过来,撕破库房的黑暗和寂静:“这张地图,相赠于您,只能靠李先生,才能解开。”
李空舟回过头,看到来者,那是一张苍白恐怖的脸,没有生气,像是从地里钻出来的僵尸一样。
他的父母一直不同意他去什么博物馆上班,之前念书的时候,也不同意他去读什么考古。李空舟从小就是尖子生,他记忆超群,一目十行,老人们都说他是块读书的料,前途一定远大,一定能有一个富裕的生活。
不料每每到了人生关键选择的时候,李空舟还是任着自己的性子。
李空舟的房子,简单的装修了下,他房间里最多的,就是书籍。四面的墙壁,从顶到底,都装上了玻璃门书架。他在博物馆的工资并不高,每月扣完房贷,也就所剩无几。好在他的精神世界,因读书而丰富多彩起来。
李空舟现在躺在一米二的小床上,他的床头柜上乱七八糟放着书籍,他的床前一面空墙上,挂着一幅发黄的羊皮地图,上面的文字与现代文字不同,像是奇奇怪怪的蝌蚪。
他的床头放着一份邀请函,是“明月集团”董事长司马明月写给他的亲笔信,“弟乃宗师高足,眼力非凡……万望加盟,共襄盛举。”
对于文玩的圈子来说,司马明月是一号大人物了,他旗下的文创公司,搞了一个《掌眼鉴宝》节目,节目广泛向民间征集文物,进行沽价展示,刚登录了各大视频网站和地面电视频道,正受到全民追捧。文玩行业,最讲究辈分,李空舟虽然师出名门,近来声名鹊起,可是毕竟是“小”字辈。司马明月这样的大佬来挖墙角,这已经是很看得起他。
李空舟迟迟没有答复司马明月,他也看过几集司马明月公司做的节目,里面的精华不多,不乏粗制滥制,很多文玩掌故,根本经不起推敲。司马明月投入这么多钱来搞这个花架子,像是做的掩护工作,只怕台子下面,做的是倒卖文物的交易。当年的资本大鳄唐九州,不也就是用合法企业,掩护了一条通往外国的走私中国文物的链条嘛。
他第一天入门,甘柠教授就讲了“掌眼文玩”的“不掌法则”,祖师爷传下来的文玩鉴宝,规矩颇多:来路不明不掌,作奸犯科不掌,询价不掌,同行不掌……
司马明月的邀请是一个月前向他发出的,他随手一放,根本没有跳槽的意思,在博物馆守护文物,比在司马明月公司有意思多了。
凌晨2点过了,今天晚上欧广成的死让他心绪难以平静。
难道那个“疯子”的预言是真的?
李空舟知道自己说了谎,他也知道自己瞒得了马兴国,但无论如何瞒不过杨忘危,杨忘危太熟悉文玩这个圈子了,说起来,杨忘危还是李空舟的师兄才对。那枚瓷杯根本不可能“掌眼”那么长时间,这在他的笔录,是一个致命的破绽。
那么,李空舟这么长的时间里,去干了什么?
让李空舟费力耗时的,不是这枚小小的瓷杯,而是另有他物。
他眼前这副奇奇怪怪蝌蚪文的画,就是下午的收获。
他下午抵达城北大慈寺后的文玩市场,那个时候正是市场里人多的时候,这个市场延续了民国时期的建筑风格,灰的瓦,白的墙,窄窄的过道两旁是各个木匾书写的“某某斋”、“某某行”。此刻街上提着鸟笼的,拎着箱子的,挎着木篮的,三三两两的藏家,信步游走,有的在小摊前驻足,有的在小店里看货。
李空舟从主街道的南边走了进去。他一进去,就被当先店铺的两个老板认了出来:“哟,李先生!今天有雅兴来我店里看看?”
李空舟遥遥拱手,微笑回应。店铺老板的小厮悄悄问:“这年轻人谁呀,老板对他这么恭敬?”
“别看人年轻,那是甘柠教授的高徒!”
李空舟在锦城东南西北四个文玩市场有些名气,大家提起“李先生”,都知道他的博学和眼力。文玩这个行业,卖普通藏家和卖商家的比例,各占一半。许多买家吃不准的时候,就需要寻求高人“掌眼”,像李空舟这样的人物,就在这个圈里很吃香。
这文玩的买卖,有严格的限制,根据国家法律规定,文物收藏单位以外的老百姓,可以收藏的文物包括:依法继承或者接受赠与、从文物商店购买、从经营文物拍卖的拍卖企业购买、公民个人合法所有的文物相互交换或者依法转让、国家规定的其他合法方式。当然,老百姓根据法律规定收藏的这些文物可以依法流通。
文玩的行当,规矩也特别多,比如迎面来了两人打招呼,口中问道:“老张,最近玩什么?”这里的“玩什么”,就是问最近在收藏什么的意思。藏家对文玩的爱好有很多种,书画、陶瓷、玉器、琉璃、蜜蜡、木串……各不相同,所谓“盛世藏宝,乱世藏金。”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收藏的爱好也多了起来。
“嘿!李先生,快来!”一名店主直接上前拉住了李空舟。“李先生,快来帮我‘掌掌眼’,乾隆年间的东西!”他摸出一个锦囊袋子,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鼻烟壶。这店主姓郑,年纪不大,和李空舟熟悉。
李空舟晃了一眼:“老郑,你这货有点儿新。”
这“有点儿新”是行业的暗话,是给店家留面子的说法,实际上说的是:“你走眼啦,这货是赝品。”
“你确定?你看这工法,雕刻,还有这图印……”
李空舟微微笑道:“错不了。”
老郑直叹气:“没事儿,我回头去卖给新倌。你可别多嘴啊。”
李空舟道:“随你,跟我没有关系,你手可别太黑就行。”
“新倌”的意思,就是新手藏家。这文玩买卖的规矩也多,比如市场上有人拿着藏品来请你“掌眼”,你可绝不能帮人杀价,文玩的行业水深得很,初级藏家买赝品当是交学费,你要是仗着眼力好,个个给人点破,那就得罪了一大帮商家,这些商家可是鉴定师的一大部分经济来源。又比如,进了店里,看见两人在谈事,别东问西问,一般文玩交易不愿意第三人在场,要是多嘴,诶,兄弟,你这货不值钱是假的,那店家就得轰人。要是问了几件东西,店家说不卖,那就知趣点退出来,人家在谈买卖,不想别人听到。
“老郑,这个店在哪?”李空舟拿出一张纸条,纸条上是他从今天下午那个匿名电话里抄下的地址。
“咦?送仙北路150号?没有这个店啊。”老郑挠头。
李空舟道:“你可别糊弄我。”
老郑道:“真没有!这市场虽大,可我都在这里多少年了!要真有这店,那也他妈太低调了,一点名气都没有。”
李空舟喃喃道:“这怎么回事儿?”
老郑问:“怎么啦?”
“今天下午有人给我电话,说来这儿看个件儿。”
老郑道:“你没问问是个什么件儿?”
“怎么能不问呢。”
“会不会是骗子?”
李空舟道:“应该不是,这人很专业,他提到的这个件儿,模样颜色,不是南宋就是北宋,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是宫廷之器。”
“架子够大啊,从来人找你‘掌眼’都得毕恭毕敬,送上门去。这人倒好,什么宝贝这么居奇,要你亲自跑一趟?”
李空舟道:“这个宝贝,要不是眼见,恐怕形容不出它的妙处来。来一趟,值。”
老郑看着他,心中想:“书呆子,这市场里,盗墓出土的黑货多得是,准是被别人三言两语诓住了。”他细细琢磨:“宋代的……是瓷器吧。”
“对,是个瓷杯。别问啦,行业的规矩,你懂的。”
老郑大喇喇的点了烟丝,道:“不问就不问,行业的规矩我能不懂嘛……这锦城的文玩圈,你不是不知道,东面看字画,西面看钟表,南面看陶瓷,北面看玉器……咱这北面啊,什么时候看到过上好的陶瓷?”老郑突然一拍脑袋,压低声道:“啊哟,是了是了,没准是个盗墓出土的黑货。你可小心点。”
李空舟摸着下巴:“我只看货,又不收货。有些宝物,能饱下眼福,就不错啦。”
老郑贼眉贼眼的:“李哥,话不能这么说,俗话说‘饿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去去去……”李空舟一甩开老郑,径直向深处走去。
老郑在背后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送仙北路150号是个巴掌大的小店,连牌匾都没有,稍不留意就找不着它。”
李空舟找了半天,这送仙北路150号果然很难找。149号是大型的文玩商场聚宝斋,151号、152号、153号是连号的大型缅甸玉器商店。他又转了转,终于发现这150号,藏在一个小巷之中,没有门匾,外面挂着一块曼青布,把门牌号也遮住了。这文玩行里的宝物,可不是店大就有好货,有些祖传的秘宝,往往出在这些神秘的小店子。这个道理,李空舟是懂的。
他提步进去,这巴掌大的店子像个垃圾堆,根本没有东西入得了他的法眼。
“这位可是李爷?”一个店员模样的矮小男子从杂物堆里钻了出来。
“我叫李空舟。”
“是了是了,今天上午有位客人寄放了东西,要给李爷过目。”
然后这矮小男子拿出一个土黄色的包,这包裹极其难看,像是裹着什么垃圾杂物。包纸展开的一瞬,李空舟眼前一亮!
一个青白瓷杯出现在他眼前。
他细细看来,这个瓷杯是宋代江西景德镇窖场的一种新兴瓷种,其釉色淡雅明澈,青中有白,白中闪青,色泽温润如玉,对光见影,形成一种晴空流云、光影迭错的艺术效果。
这种上成的货色,当时只有宫廷所用。
“宫廷之器啊,你这样的小店竟然也有这样的藏品?”李空舟用不了二、三十分钟,就得出了结论。
那猥琐的店员神秘一笑:“李先生别慌,我家主人还有更好的宝物请李先生过目。”
李空舟心中一阵痒:“什么?”
那店员便召李空舟来到后堂,这巴掌大的小店,前厅通往后堂之路自然更加狭窄幽深,这狭窄的通道处处弥漫着难闻的味儿,两旁的墙壁根本没有粉刷,直接就是裸土,这感觉简直就像是在坟墓里行走一样!
店员领着李空舟来到后堂库房之后,悄然离去,李空舟愣愣的站在那里,他的面前,是一幅奇奇怪怪的地图。
熟读典籍的李空舟也呆住了,他眼睛盯着地图,瞬也不瞬:“这……这是……”他回头寻找店员,整个后堂库房已经只剩他一人。他身处黑暗之中,借着微微亮光,揉揉眼睛,再次看了看这幅地图。
这幅地图已经很古老,它所记载的山形地貌,与锦城整个城市目前的模样,非常接近。他凑近了一些,看见地图之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蝌蚪文,像是标注坐标位置。他看见地图的中心处,有一个小小的红色莲花符号。
他能读懂一些蝌蚪文字,这是晋代的行军打仗的一种军事密语,起初是司马懿发明出来用于传递秘密军令的一种密码系统,后来晋代宫廷权力斗争剧烈,这种蝌蚪文,逐渐运用在更广泛的“帝王密旨”之中。
李空舟读了前面两排字,随即便如遭雷击,他全身不住战抖:“这难道是真的?”
他自然听过这样的传说:西晋亲王司马无缺,才智堪比其祖上司马懿,他醉心奇门数术、机关设计,修建了一座“无缺神宫”,里面藏有秘宝无数。
李空舟细看羊皮图卷,那图卷上所载的山形地图,和现今的锦城城市地图有所出入,但这千百年来的地貌变化,自然会造成出入,况且古人的勘察绘图技术,和现今自然无法比拟。
他拿出手机,搜索锦城的城市地图全貌。当他把手机点亮,整个仓库的黑暗中有了一点幽冥的光。
他的构想完全被印证,他呆立当场,自己也记不得过去了多少时间,这可是真的?他问了自己无数遍,仿佛一个强迫症不停的检查一件已经有所定论的事。
“难道这是传说中的……”他失声道。李空舟惊讶的发现:这羊皮地图上记载的是传说中的“无缺神宫”,难道它就在整个锦城城市的地底下!这城市已经地铁密布,这地宫如果真的存在,想必在地底更深之处。那么这地宫入口在哪里?这可是宝藏考古的大发现!
一个阴恻恻的男声从背后传了过来,撕破库房的黑暗和寂静:“这张地图,相赠于您,只能靠李先生,才能解开。”
李空舟回过头,看到来者,那是一张苍白恐怖的脸,没有生气,像是从地里钻出来的僵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