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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掌眼
       顾林叟是个火爆脾气,在学界被人称作“大炮”,和他的名字“林叟”真是大异其趣。喜欢他的人,觉得他口直心快、仗义执言,不喜欢他的人,认为动辄与人在网上撕逼,实在有失学者风范。

       最近一次,他和欧广成在网上撕得很是激烈。最后欧广成回避不战,而顾林叟似乎还热衷于穷追猛打。

       杨忘危推开会议室的窗户,看了看锦城的夜色,文物丢失和命案有着必然联系,凶手到底要做什么?要说动机,顾林叟火爆是火爆了点,可是他毕竟不可能为了一个学术争议,就杀掉欧广成吧。那顾林叟为什么要调开李空舟,李空舟迟到的这30分钟,是在凶手的预谋之中,那么,顾林叟会不会是帮凶?

       “杨队,刑侦署那边的马兴国队长让把李空舟的笔录给你同步一份。”一个干警敲门进来。

       沈沛一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杨忘危道:“把顾林叟的情况也同步给他。”他蓦地脑中一道光闪过,他记起母亲曾对李空舟有过一个评语,此子天资深厚,醉心文玩,于鉴赏鉴定,造诣颇深。

       他母亲甘柠训学极其严苛,李空舟的鉴定能力,能得到甘柠这样的评价,想必造诣极高,绝对在杨忘危本人之上。那么问题来了,李空舟去鉴定的是什么样的文玩?需要耽误他一个下午?

       “走。”杨忘危拿起了上衣。

       “深夜去敲门?顾林叟可是火爆脾气啊。”沈沛问。

       “我有不祥预感。”杨忘危已经快步下楼。“把李空舟的笔录带上。”

       沈沛跟了出来。“叫上林晴。让负责搜查的兄弟们,把重心往城东移动。”

       三人驾车飞驰向城东而去。城东林泉雅舍,顾林叟的住处就在那里。

       “哟,高档社区。西川大学的教授真有钱。”沈沛道。

       杨忘危笑了:“也有穷的,比如我们家。”

       沈沛道:“伯母一门心思在学问研究上,现在很罕见了。现在的大学教授,在外没个兼职,都很奇怪。”

       “查下顾林叟的经济往来。”杨忘危对林晴说。

       “好的,危哥。”

       “李空舟下午去见过顾林叟吗?”沈沛问。

       “据李空舟说,没有。”杨忘危道。“这通电话邀请李空舟下午去城北大慈寺古玩市场鉴赏一个文玩。他抵达城北之后,根据电话里说的地址,去了大慈寺背后的古玩市场。”

       沈沛道:“说不定真是顾林叟约他见面,这也是有可能的。”

       杨忘危道:“李空舟是欧广成的得意门生,顾林叟有文玩鉴定方面的问题,怎么可能邀请李空舟去?这学术圈子里,门第之见,也颇深。”

       “这李空舟4不4傻啊,这么轻信?”

       杨忘危一耸肩:“嗯。像李空舟这样痴迷文玩的人,别人扔给他半截信息,他自然能断真假。电话里的人,必定给出了一个非常吸引他的理由。他一听有宝可鉴,自然无法拒绝。”

       “现在电信诈骗那么多,真是书呆子。哪个学校毕业的啊?”

       杨忘危甩了沈沛一个爆栗:“我妈的学生!”

       “高足!高足!”沈沛连声道。

       林晴问:“那他见到邀请他的人了吗?”

       “没有。”杨忘危沉吟道。

       也就是说不能确定是顾林叟约见了李空舟。

       沈沛道:“有些来路不正的文玩,货主不敢出面,辗转请人‘掌眼’,也是常事。”

       这在文玩行当里,叫做“掌眼”。比如说,请哪位鉴定大师傅看看货,不会说“看货”,或是“鉴别”,行话里说的是:“请您掌掌眼。”

       杨忘危道:“李空舟的笔录里,说得很清楚,他到了文物商店后,向工作人员道明来意,工作人员知道他要来,说是有人委托寄放了一个小小瓷杯要给他。”

       林晴奇道:“哦?瓷杯?”

       “一个小小瓷杯,李空舟把玩了大半个下午……”沈沛开着车,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可是甘柠教授的学生啊。”他斜眼看了看杨忘危,怕又吃一个爆栗。

       “这个瓷杯,最后李空舟得出结论,是赝品。”杨忘危仰起头:“蹊跷就蹊跷在这个地方,李空舟的能力,一个赝品怎么可能那么费力费时?”

       车里三人一阵沉默。李空舟今天下午被疑似顾林叟的人调开,去大慈寺古玩市场“掌眼”一个瓷杯,搞得李空舟连值夜都迟到,而在李空舟值夜迟到、红外监控启动的30分钟内,欧广成留下了一位和他有争议的“熟人”在办公室讨论晋代墓葬的问题。最后,欧广成被杀,尸身摆出一个古怪姿势。

       颇具争议的“镇魂陶瓶”被盗。

       真相到底是什么?

       车辆已经行进到东门大道上,这条道路往前不远,大约500米的地方,是以前古城墙下的万人坑。传说当年张献忠屠川的时候,就在这个地方埋人。

       凌晨深夜开车经过这个地方,沈沛心中起了个突突。路灯也没有。他把音乐放大了些。欧广成那稀奇古怪的死状真是令人毛骨悚然。他用力踩油门,希望快速通过这条阴气十足的街。

       现在线索指向了顾林叟,顾林叟有重大嫌疑,只要找到他,案件一定能有所突破。沈沛内心隐隐觉得,凶手就是顾林叟,他符合所有对犯罪嫌疑人的刻画,可是他的动机是什么?

       三人来到城东林泉雅舍,车被岗亭保安拦住,安保非常严格。精神抖擞的保安走了过来,身着酱红色佩戴绶带整齐的保安制服。

       “这还真是富人小区。值夜的,都这么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