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黑帮
第八章 黑帮
两辆摩托一前一后向下飞去。
通行证不时提醒又降了一个层区。
渐渐地，再也看不见上层浮岛的金碧辉煌，也不见了中层浮岛的井井有条，取而代之的是勉强悬在半空的贫民窟，不然就是一个个野草丛生的荒岛。
浮岛边际上布满了锈迹斑斑的通风口、排水管、还有各种电缆杂乱无章地纠缠在一起，看着就像是一个个吊在半空的垃圾堆。岛与岛之间也鲜有来往的飞行器。
穆晓芸四下观察，满眼好奇，这还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下到如此低的海拔。
漫长的下降终于结束，摩托车停在了积满废水的路面上。
“好臭！”刚摘下头盔的穆晓芸马上掩鼻，明丽的五官不由得拧在了一起。
付英明瞥了她一眼，“我都劝过妳了，第一层区就是‘脏乱差’的代名词，鱼龙混杂，不适合你这种娇娇女。”
穆晓芸赶紧把捂住鼻子的手放下，“这点臭味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就要跟着你。”
付英明笑了笑，转身走入阴暗的街道。
穆晓芸紧随其后，“没想到地面一层这么恐怖啊，简直就像人间地狱。”
付英明哼了一声，“比这里更像地狱的地方多着呢。”
穆晓芸睁大眼睛问：“比这还恐怖？是哪里啊？”
付英明停住脚步，没有答话，似乎是在找路。
穆晓芸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问：“第六层区出的案子，咱们为什么要去第一层区查？难道你觉得犯人在底层？”
“既然是和凶琴案相似的案子，那凶手估计是找陌生人下手，而上层人士的通行记录都有备份，所以凶手可能是在底层黑市上拿到了非法通行证，然后去上层行凶。”
穆晓芸惊奇地睁大眼睛，“制作通行证的技术难度很高，底层真有人能做出来吗？”
“妳可不要小瞧底层的黑帮。”
“黑帮？”穆晓芸眼睛睁得更大了，“不可能！探脑仪已经消灭了黑帮和严重犯罪。”
付英明忽地大笑，“学校教的东西，妳不要太当真。黑帮和犯罪从未被消灭过，而是转入了更隐秘的地下。如果抓不住黑帮老大，又如何扫他的记忆？何况有些黑帮幕后有人撑腰，安保员也没办法。所以妳也不要迷信什么探脑仪，很多情况下它就是个没用的东西。”
穆晓芸不满道：“不许污蔑我的专业。”
“妳的专业是安保员，不是探脑仪。不管多么严格的法律，多么完善的制度，多么先进的科技，只要是人做的东西，就会有漏洞。”
付英明似是确定了方向，继续向前走去。
“就算真有黑帮，也是被削弱了，只能藏在底层，见不得光，说明技术进步还是很有用的。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可以成为神探，对于大部分平庸的公检法人员来说，探脑仪保证了大量案件的公正性。”
“公正性？”付英明冷笑一声，“旧的不公可能减少了，新的不公却可能增加了。技术进步消灭不了人心的黑暗。和太阳的光明相比，宇宙的黑暗才是永恒。”
付英明眼神中的戏谑和冷酷，让穆晓芸心中发凉。
“你对这个技术有成见，恨探脑仪，也许是参杂了个人感情，这会影响你的判断。”
“我不是恨探脑仪，我是恨我自己……”付英明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事，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面如死灰，眼看谈话就要达到冰点。
为了缓和尴尬，穆晓芸强作俏皮地说：“你就是心理阴影面积太大了，像我就比较有爱心，一定能感化你。来，第一步是克服心理障碍，先试着用用探脑仪，作为探员，应该随身携带。”
穆晓芸掏出一个探脑仪想要塞到付英明手里，却被他甩开。
“这鬼玩意正常人都不会随身携带吧。”
“那可不一定。有的人甚至随时把它戴在头上呢，例如有失忆症的人，需要经常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往事……”
“别说啦，反正我是不会用的。”
穆晓芸轻叹，“既然你如此反感探脑仪，正好我父亲要进行反探脑仪应用的辩论，你可以去帮他。这是宣传你的理念的好机会。尽管观点不同，但我支持你多多发声，真理不辨不明嘛。”
“我没兴趣。”
“对，我知道，你的兴趣只有复仇。”但这句话还是被穆晓芸咽回了肚子。
付英明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因为他已经到了目的地。
破旧的木门前，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他满脸污渍，再加上蓬乱的络腮胡和头发，让人看不出年龄。
穆晓芸在第六层区长大，从未见过乞丐，谨慎又好奇地盯着他。
那人感到身前有响动，慢慢抬起头，看到付英明就像见到阎罗一般，惊恐地长大了嘴，连滚带爬地跑了。
“喂！等一等。”穆晓芸本想伸手拦他，可看到他的身上的淤泥便又犹豫了，转眼间那乞丐已跑远。“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人……唉，你说他为什么要跑啊？”
“第一层区的人很多都这样，底层的生活会让人变得猥琐，老鼠般的日子过久了，就会变得胆小如鼠……无所谓，我找的不是他。”付英明掀起木门，露出一个霓虹灯牌子，上面三个粉红的字母“BAR”一闪一闪地，好似随时都会熄灭。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条通往地下的梯道。
“你来过这里？”
面对穆晓芸无差别的提问，付英明总是有选择的忽略。
“一会儿到了下面，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听我的指令。”
楼梯尽头，一条铁链横担于前，拦住漆黑的铁门，门两侧各有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彪形大汉，冷冷地矗着好似雕像。
“有请柬吗？”一个大汉开口了，他下巴上扬，眼神直直地望着楼梯，似乎不是在和付英明说话。
穆晓芸伸手去掏安保员证件，却被付英明拦住。
“我们是来见沙老板的。”
门卫听到“沙老板”三个字，终于把眼光落到了付英明身上，“有预约吗？”
付英明一笑，“我叫付英明，和沙老板是旧相识了。”
“不行，这里是私人会所，只招待VIP客人……”
付英明没等他说完，就用夹了钱的手握住了门卫拦挡的那只手，“兄弟，通融一下，你也不想耽误沙老板的生意吧？”
门卫抽出了手，钱却夹在了他的手心里。“好，我可以去通报，但不保证沙老板会见你。”
铁门打开了，门后是同样的阴暗。
重低音炮伴着淫靡的音乐一声声如雷响起，每响一声，灯光就如闪电般照亮舞厅，映出打扮似妖魔鬼怪的众舞者，然后马上又陷入黑暗，等到下一次雷闪，映出同样的妖魔鬼怪却摆出了不同的姿势。黑暗和电闪随着节奏地交错着，舞者的姿势也随之变换。
“雷声”震天，穆晓芸不禁用手堵住自己的耳朵，而付英明则留意着周围的环境布置。
几人穿过舞池，来到一间相对封闭和僻静的包间，里面站着五六个保镖，正中坐着一个披着裘皮斗篷的秃头，昏暗中仍戴着墨镜，每个指头上都有弹珠大小的戒指。
光头，戒指，还有他嘴里的金牙，都随着背景灯光一闪一闪。
沙老板摘下墨镜，眼神颇为戏谑地看着付英明，“哎呦，稀客啊，天眼通付探员。”
“别来无恙啊，笑面阎罗沙老板。”付英明大步走到他跟前。
沙万秋嘴上挂着笑，心里却暗骂，麻烦又来了，最怕麻烦了，每次他来准没好事。
他从小的愿望其实是当个喜剧演员，为了在表演前放松自己，不小心涉入了兴奋剂交易。别看他的喜剧天赋不被世人认可，可混起黑道却如鱼得水，之后竟阴错阳差一步步成了黑帮老大。
他够聪明，所以从未得罪过安保员，偶尔还能有些合作。像其他小混混那样被安保员摁在地上强行套上探脑仪的情况从未在沙万秋身上发生过。也因为他够聪明，尽管不是凶狠之人，为了生计，关键时刻也知道要痛下杀手，偶尔真情流露的幽默感却让人觉得是伪装，结果令人更加惧怕，还送他个“笑面阎罗”的称号。
沙万秋旁边坐着一个穿着紫色旗袍的年轻女子，旗袍开衩一直到了大腿根，领口也开得极低，两个肉球呼之欲出，洁白的大腿和胸部也跟着灯光闪烁着。付英明本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陪酒女郎，然而一道陡然变强的灯光闪入包间，让付英明看清了她的五官和那一头熟悉的紫发。
该死，她居然也在。付英明暗自叫苦。
“英明，你怎么来啦？”余露露两眼含笑地站起身。
‘哦，我来找沙老板问点事。”付英明瞄了一眼穆晓芸，然后又看回余露露，“妳怎么在这？”
“我来进货啊。”余露露摇了摇手里的一盒绿色试剂瓶，笑道：“你不会是想跳过我这个中间商吧？这可不合规矩呀。”
“妳误会了，我是来问别的事情。”
余露露暧昧地把胳膊搭在付英明肩上，“我想你也不会这么没良心的。何况我能提供的服务可比沙老板全面多了。” 说话时她的眼睛却挑衅地瞧着穆晓芸。
穆晓芸怒道：“妳敢销售违禁药物！我现在就要拘捕妳！”
旁边的保镖马上摆出要一拥而上的架势。
余露露笑意更甚，“妳是新安保员吧？这个乐仙散可是最新药物，能帮人缓解压力，忘记痛苦，并没有被列为禁药，妳凭什么抓我？”
“可恶……”穆晓芸使劲在脑子里寻找反击的话语。
“再说了，妳要逮捕我，也要看付探员答不答应啊。妳没发现我的紫发和付英明的紫色眼眸是天生一对吗？哈哈哈。”
“住口！”穆晓芸想要上前，却被付英明拦住。
“余露露，妳别闹了。妳那头发是染的好吗，我的瞳色可是遗传的。”
“都别吵了。”沙万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付探员，您有话就直接问吧，问完了就赶紧走，我们这儿可不欢迎安保员。”
“嗯，那咱就谈正事吧。”付英明坐到了他对面的沙发上，“你最近有没有卖过非法通行证？”
沙万秋眼眉跳了一下，“没有啊。我不做那个生意的。”
穆晓芸拉一下付英明的衣角，小声说：“就算他说了，你也不知道真假，不如让我用探脑仪……”
付英明向她摆摆手，转而对着沙万秋说：“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你只要提供买家的名字即可。好处少不了你的。”
沙万秋身体后仰，故作轻松地说：“您真会开玩笑，买卖通行证可是重罪，我可没那胆子。”
“你太谦虚了。谁不知道你沙老板不仅本领高，胆子也大。”付英明身体稍稍前倾，死死盯着沙万秋，“你不是说过，只要能挣钱，掉个脑袋算什么？黑市上的通行证可是天价，有人要买你肯定会卖的，没错吧？而且放眼第一层区，能做出通行证的也只有你了。”
沙万秋冷笑，“您多虑了，要通行证无非是想更上一层楼，那都是你们中层的幻想，而我们底层这些虫子只想着在要及时行乐，自生自灭，根本就没人有什么向上爬的崇高理想。”
沙万秋指着旁边一个保镖，“你说，你想往上飞吗？”
保镖赶紧摇头。
他又指向另一个保镖，“你呢？想飞吗？”
那保镖也摇头，“我在这儿挺爽，无拘无束，干嘛要往上飞？”
沙万秋耸耸肩，却被付英明一把薅住脖领子。
“沙万秋！你别和我来这套！”
一个保镖伸手要扣付英明的手腕，付英明马上放开沙万秋，反手抓住保镖的手腕就势一拧。“咔吧”一声，保镖捂着手臂跪地惨叫。
“没用的东西，叫得比杀猪都难听……”沙万秋还没骂完，又一个保镖被付英明踹飞了出去。
“安保员打人啦！”余露露一边喊一边夺路而逃。
沙万秋的表情再次变得戏谑，“付英明！你会功夫了不起啊！我也会功夫，看我的一阳指！”说着就比出了中指。
可惜他的中指刚伸出来就被付英明一把抓住，反向一掰，沙万秋便跪在了地上。
“哎呦，轻点儿！我以前可给你提供过不少情报，你就这么报答我啊！”
“你的情报我都是付过钱的。这次情况特殊，你无论如何都要说出那人的名字！”付英明猛地拔枪顶住了他的光头。
“我靠！你玩真的！”沙万秋的脸色变得紧绷起来，“搞笑天赋”再也发挥不出来了。
保镖们纷纷掏枪瞄准了付英明。
“师兄，不要冲动。”穆晓芸一把抓住付英明拿枪的那只手，生怕他走火铸成大错。
沙万秋借机抽出手指，一个前滚翻就冲出了包间，钻进舞池。
“成事不足！”付英明一把甩开穆晓芸，急忙也挤进舞池，可舞者众多，光线忽明忽暗，找人哪有那么容易？付英明推搡着周围的人，四下张望，急得满头大汗。
两辆摩托一前一后向下飞去。
通行证不时提醒又降了一个层区。
渐渐地，再也看不见上层浮岛的金碧辉煌，也不见了中层浮岛的井井有条，取而代之的是勉强悬在半空的贫民窟，不然就是一个个野草丛生的荒岛。
浮岛边际上布满了锈迹斑斑的通风口、排水管、还有各种电缆杂乱无章地纠缠在一起，看着就像是一个个吊在半空的垃圾堆。岛与岛之间也鲜有来往的飞行器。
穆晓芸四下观察，满眼好奇，这还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下到如此低的海拔。
漫长的下降终于结束，摩托车停在了积满废水的路面上。
“好臭！”刚摘下头盔的穆晓芸马上掩鼻，明丽的五官不由得拧在了一起。
付英明瞥了她一眼，“我都劝过妳了，第一层区就是‘脏乱差’的代名词，鱼龙混杂，不适合你这种娇娇女。”
穆晓芸赶紧把捂住鼻子的手放下，“这点臭味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就要跟着你。”
付英明笑了笑，转身走入阴暗的街道。
穆晓芸紧随其后，“没想到地面一层这么恐怖啊，简直就像人间地狱。”
付英明哼了一声，“比这里更像地狱的地方多着呢。”
穆晓芸睁大眼睛问：“比这还恐怖？是哪里啊？”
付英明停住脚步，没有答话，似乎是在找路。
穆晓芸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问：“第六层区出的案子，咱们为什么要去第一层区查？难道你觉得犯人在底层？”
“既然是和凶琴案相似的案子，那凶手估计是找陌生人下手，而上层人士的通行记录都有备份，所以凶手可能是在底层黑市上拿到了非法通行证，然后去上层行凶。”
穆晓芸惊奇地睁大眼睛，“制作通行证的技术难度很高，底层真有人能做出来吗？”
“妳可不要小瞧底层的黑帮。”
“黑帮？”穆晓芸眼睛睁得更大了，“不可能！探脑仪已经消灭了黑帮和严重犯罪。”
付英明忽地大笑，“学校教的东西，妳不要太当真。黑帮和犯罪从未被消灭过，而是转入了更隐秘的地下。如果抓不住黑帮老大，又如何扫他的记忆？何况有些黑帮幕后有人撑腰，安保员也没办法。所以妳也不要迷信什么探脑仪，很多情况下它就是个没用的东西。”
穆晓芸不满道：“不许污蔑我的专业。”
“妳的专业是安保员，不是探脑仪。不管多么严格的法律，多么完善的制度，多么先进的科技，只要是人做的东西，就会有漏洞。”
付英明似是确定了方向，继续向前走去。
“就算真有黑帮，也是被削弱了，只能藏在底层，见不得光，说明技术进步还是很有用的。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可以成为神探，对于大部分平庸的公检法人员来说，探脑仪保证了大量案件的公正性。”
“公正性？”付英明冷笑一声，“旧的不公可能减少了，新的不公却可能增加了。技术进步消灭不了人心的黑暗。和太阳的光明相比，宇宙的黑暗才是永恒。”
付英明眼神中的戏谑和冷酷，让穆晓芸心中发凉。
“你对这个技术有成见，恨探脑仪，也许是参杂了个人感情，这会影响你的判断。”
“我不是恨探脑仪，我是恨我自己……”付英明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事，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面如死灰，眼看谈话就要达到冰点。
为了缓和尴尬，穆晓芸强作俏皮地说：“你就是心理阴影面积太大了，像我就比较有爱心，一定能感化你。来，第一步是克服心理障碍，先试着用用探脑仪，作为探员，应该随身携带。”
穆晓芸掏出一个探脑仪想要塞到付英明手里，却被他甩开。
“这鬼玩意正常人都不会随身携带吧。”
“那可不一定。有的人甚至随时把它戴在头上呢，例如有失忆症的人，需要经常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往事……”
“别说啦，反正我是不会用的。”
穆晓芸轻叹，“既然你如此反感探脑仪，正好我父亲要进行反探脑仪应用的辩论，你可以去帮他。这是宣传你的理念的好机会。尽管观点不同，但我支持你多多发声，真理不辨不明嘛。”
“我没兴趣。”
“对，我知道，你的兴趣只有复仇。”但这句话还是被穆晓芸咽回了肚子。
付英明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因为他已经到了目的地。
破旧的木门前，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他满脸污渍，再加上蓬乱的络腮胡和头发，让人看不出年龄。
穆晓芸在第六层区长大，从未见过乞丐，谨慎又好奇地盯着他。
那人感到身前有响动，慢慢抬起头，看到付英明就像见到阎罗一般，惊恐地长大了嘴，连滚带爬地跑了。
“喂！等一等。”穆晓芸本想伸手拦他，可看到他的身上的淤泥便又犹豫了，转眼间那乞丐已跑远。“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人……唉，你说他为什么要跑啊？”
“第一层区的人很多都这样，底层的生活会让人变得猥琐，老鼠般的日子过久了，就会变得胆小如鼠……无所谓，我找的不是他。”付英明掀起木门，露出一个霓虹灯牌子，上面三个粉红的字母“BAR”一闪一闪地，好似随时都会熄灭。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条通往地下的梯道。
“你来过这里？”
面对穆晓芸无差别的提问，付英明总是有选择的忽略。
“一会儿到了下面，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听我的指令。”
楼梯尽头，一条铁链横担于前，拦住漆黑的铁门，门两侧各有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彪形大汉，冷冷地矗着好似雕像。
“有请柬吗？”一个大汉开口了，他下巴上扬，眼神直直地望着楼梯，似乎不是在和付英明说话。
穆晓芸伸手去掏安保员证件，却被付英明拦住。
“我们是来见沙老板的。”
门卫听到“沙老板”三个字，终于把眼光落到了付英明身上，“有预约吗？”
付英明一笑，“我叫付英明，和沙老板是旧相识了。”
“不行，这里是私人会所，只招待VIP客人……”
付英明没等他说完，就用夹了钱的手握住了门卫拦挡的那只手，“兄弟，通融一下，你也不想耽误沙老板的生意吧？”
门卫抽出了手，钱却夹在了他的手心里。“好，我可以去通报，但不保证沙老板会见你。”
铁门打开了，门后是同样的阴暗。
重低音炮伴着淫靡的音乐一声声如雷响起，每响一声，灯光就如闪电般照亮舞厅，映出打扮似妖魔鬼怪的众舞者，然后马上又陷入黑暗，等到下一次雷闪，映出同样的妖魔鬼怪却摆出了不同的姿势。黑暗和电闪随着节奏地交错着，舞者的姿势也随之变换。
“雷声”震天，穆晓芸不禁用手堵住自己的耳朵，而付英明则留意着周围的环境布置。
几人穿过舞池，来到一间相对封闭和僻静的包间，里面站着五六个保镖，正中坐着一个披着裘皮斗篷的秃头，昏暗中仍戴着墨镜，每个指头上都有弹珠大小的戒指。
光头，戒指，还有他嘴里的金牙，都随着背景灯光一闪一闪。
沙老板摘下墨镜，眼神颇为戏谑地看着付英明，“哎呦，稀客啊，天眼通付探员。”
“别来无恙啊，笑面阎罗沙老板。”付英明大步走到他跟前。
沙万秋嘴上挂着笑，心里却暗骂，麻烦又来了，最怕麻烦了，每次他来准没好事。
他从小的愿望其实是当个喜剧演员，为了在表演前放松自己，不小心涉入了兴奋剂交易。别看他的喜剧天赋不被世人认可，可混起黑道却如鱼得水，之后竟阴错阳差一步步成了黑帮老大。
他够聪明，所以从未得罪过安保员，偶尔还能有些合作。像其他小混混那样被安保员摁在地上强行套上探脑仪的情况从未在沙万秋身上发生过。也因为他够聪明，尽管不是凶狠之人，为了生计，关键时刻也知道要痛下杀手，偶尔真情流露的幽默感却让人觉得是伪装，结果令人更加惧怕，还送他个“笑面阎罗”的称号。
沙万秋旁边坐着一个穿着紫色旗袍的年轻女子，旗袍开衩一直到了大腿根，领口也开得极低，两个肉球呼之欲出，洁白的大腿和胸部也跟着灯光闪烁着。付英明本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陪酒女郎，然而一道陡然变强的灯光闪入包间，让付英明看清了她的五官和那一头熟悉的紫发。
该死，她居然也在。付英明暗自叫苦。
“英明，你怎么来啦？”余露露两眼含笑地站起身。
‘哦，我来找沙老板问点事。”付英明瞄了一眼穆晓芸，然后又看回余露露，“妳怎么在这？”
“我来进货啊。”余露露摇了摇手里的一盒绿色试剂瓶，笑道：“你不会是想跳过我这个中间商吧？这可不合规矩呀。”
“妳误会了，我是来问别的事情。”
余露露暧昧地把胳膊搭在付英明肩上，“我想你也不会这么没良心的。何况我能提供的服务可比沙老板全面多了。” 说话时她的眼睛却挑衅地瞧着穆晓芸。
穆晓芸怒道：“妳敢销售违禁药物！我现在就要拘捕妳！”
旁边的保镖马上摆出要一拥而上的架势。
余露露笑意更甚，“妳是新安保员吧？这个乐仙散可是最新药物，能帮人缓解压力，忘记痛苦，并没有被列为禁药，妳凭什么抓我？”
“可恶……”穆晓芸使劲在脑子里寻找反击的话语。
“再说了，妳要逮捕我，也要看付探员答不答应啊。妳没发现我的紫发和付英明的紫色眼眸是天生一对吗？哈哈哈。”
“住口！”穆晓芸想要上前，却被付英明拦住。
“余露露，妳别闹了。妳那头发是染的好吗，我的瞳色可是遗传的。”
“都别吵了。”沙万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付探员，您有话就直接问吧，问完了就赶紧走，我们这儿可不欢迎安保员。”
“嗯，那咱就谈正事吧。”付英明坐到了他对面的沙发上，“你最近有没有卖过非法通行证？”
沙万秋眼眉跳了一下，“没有啊。我不做那个生意的。”
穆晓芸拉一下付英明的衣角，小声说：“就算他说了，你也不知道真假，不如让我用探脑仪……”
付英明向她摆摆手，转而对着沙万秋说：“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你只要提供买家的名字即可。好处少不了你的。”
沙万秋身体后仰，故作轻松地说：“您真会开玩笑，买卖通行证可是重罪，我可没那胆子。”
“你太谦虚了。谁不知道你沙老板不仅本领高，胆子也大。”付英明身体稍稍前倾，死死盯着沙万秋，“你不是说过，只要能挣钱，掉个脑袋算什么？黑市上的通行证可是天价，有人要买你肯定会卖的，没错吧？而且放眼第一层区，能做出通行证的也只有你了。”
沙万秋冷笑，“您多虑了，要通行证无非是想更上一层楼，那都是你们中层的幻想，而我们底层这些虫子只想着在要及时行乐，自生自灭，根本就没人有什么向上爬的崇高理想。”
沙万秋指着旁边一个保镖，“你说，你想往上飞吗？”
保镖赶紧摇头。
他又指向另一个保镖，“你呢？想飞吗？”
那保镖也摇头，“我在这儿挺爽，无拘无束，干嘛要往上飞？”
沙万秋耸耸肩，却被付英明一把薅住脖领子。
“沙万秋！你别和我来这套！”
一个保镖伸手要扣付英明的手腕，付英明马上放开沙万秋，反手抓住保镖的手腕就势一拧。“咔吧”一声，保镖捂着手臂跪地惨叫。
“没用的东西，叫得比杀猪都难听……”沙万秋还没骂完，又一个保镖被付英明踹飞了出去。
“安保员打人啦！”余露露一边喊一边夺路而逃。
沙万秋的表情再次变得戏谑，“付英明！你会功夫了不起啊！我也会功夫，看我的一阳指！”说着就比出了中指。
可惜他的中指刚伸出来就被付英明一把抓住，反向一掰，沙万秋便跪在了地上。
“哎呦，轻点儿！我以前可给你提供过不少情报，你就这么报答我啊！”
“你的情报我都是付过钱的。这次情况特殊，你无论如何都要说出那人的名字！”付英明猛地拔枪顶住了他的光头。
“我靠！你玩真的！”沙万秋的脸色变得紧绷起来，“搞笑天赋”再也发挥不出来了。
保镖们纷纷掏枪瞄准了付英明。
“师兄，不要冲动。”穆晓芸一把抓住付英明拿枪的那只手，生怕他走火铸成大错。
沙万秋借机抽出手指，一个前滚翻就冲出了包间，钻进舞池。
“成事不足！”付英明一把甩开穆晓芸，急忙也挤进舞池，可舞者众多，光线忽明忽暗，找人哪有那么容易？付英明推搡着周围的人，四下张望，急得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