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跟踪者，嘴角有黑痣
地震是逐渐加强的，先是天花板上扑簌簌地落下一些灰尘，迷住了鲁若文的眼，她没有在意，用手揉了揉，继续摆弄着积木，此时此刻，积木游戏就是鲁若文的一切，她一定要搭起一座美丽的城堡。后来，桌上的花瓶开始轻轻晃动，鲁若文看了看，也没有在意，城堡马上就要搭好了，任何事情都不会吸引她的注意力。整个房屋开始晃动起来，花瓶掉到地上摔碎了，玻璃渣子溅得到处都是，突然之间“咔嚓”一声，墙体开裂了，整座房屋摇摇欲坠，眼瞅着天花板就要砸下来了，鲁若文看着地板上即将竣工的城堡，又警惕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差一步，城堡就要搭建完工了，为什么这时候发生地震了呢？房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喊道：“若文，快跑。”说罢，他抱起鲁若文逃离了房屋，就在一瞬间，天花板砸落下来，将鲁若文的城堡完全湮没。
凌晨两点半，鲁若文从梦中醒来，梦境中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她非常疑惑，为什么还会做搭积木的梦，心结不是已经解开了吗？更奇怪的是，这个梦她已经重复很多次了，每次城堡即将搭起来的时候，不是被弟弟破坏了，就是被一阵风吹倒了，这次更夸张，竟然发生了地震。不论是弟弟，还是风，或是地震，都是鲁若文潜意识的产物，她的潜意识就是不肯让她把城堡搭起来。
楚天羽说，只有把磨坊搭建起来，才能杀死父亲，才会摆脱心魔，摆脱父亲的纠缠，所以鲁若文才会一再地梦见自己搭积木，一再地想把磨坊搭起来……
可是，她到底要搭城堡还是磨坊呢？连鲁若文自己都疑惑了。更奇怪的是，在梦中，她为什么又抗拒搭城堡呢？带着种种谜团，鲁若文又沉入了梦乡。第二天早晨，手机闹钟叮铃铃地响起来，她翻身起床，随手找到一件衣服，将手机一层一层地包裹起来，然后塞到床尾，又倒头继续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砰砰砰地敲响了，鲁若文惊醒了，四处找手机看时间，找了半天才想起来手机被自己藏起来了，找出手机一看，竟然十点多了，李洲上班早就走了。
敲门声还在持续，她朦胧着双眼开了门，弟弟阴沉着脸站在门口，自从上次在楚天羽诊所不欢而散，鲁若文将近一个月没见到他了。
“若武，你来啦。”
鲁若武像是一把机关枪，对着姐姐就是一阵狂轰滥炸：“你是个骗子，你和楚天羽都是骗子，爸爸根本不是妈妈杀的，他就是你杀的，我已经问过咱妈了。”
在鲁若武的心里，他对姐姐的情感是很复杂的，最初他爱着姐姐，后来渐渐感到厌烦，因为姐姐经常唠叨他，有一次他不耐烦地说：“连妈都不像你这么话多。”虽然被弟弟如此嫌弃，但是鲁若文依然故我，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在鲁若武心中，姐姐的爱成了一种负担。后来，他突然发现父亲是被姐姐杀死的，他的心中立即被仇恨占满了，自从父亲死后，同学们经常欺负他，说他是野种、怪胎，他的童年就是在一片嘲笑声中度过的。原来，这一切竟是姐姐造成的，他怎能不恨她入骨？但是后来，事情发生逆转，杀害父亲的不是姐姐，竟是母亲，他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他觉得被父亲性侵的姐姐好可怜，他心中油然而生要保护姐姐的冲动，那一刻他好想将姐姐揽入怀中，给她温暖给她力量给她生命的希望。可是后来，这个所谓的真相实在太惊世骇俗，他不相信，不愿意相信。小时候，爸爸对自己那么好，怎么可能是坏蛋呢？他开始怀疑楚天羽，谁知道这个心理医生是怎么回事呢？也许她就是在欺骗姐姐。鲁若武谁都不信，他回到龙山村，找到母亲问个究竟，到底是谁杀了他的父亲？
看着鲁若武气急败坏的样子，鲁若文只觉得可笑，甚至想伸出手摸摸他的脸蛋。不管弟弟如何恨自己，她对弟弟始终充满了怜爱之情。鲁若文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家了？”
“你怕我回家吗？”弟弟依然是直愣愣硬梆梆的语气。
鲁若文说道：“若武，爸爸真的不是我杀的。”
鲁若武冷冷地笑了，反问道：“妈妈会骗我吗？”
“难道我会骗你吗？”
“那可说不定。”
鲁若文看了看时间，叹了口气说道：“信不信由你，我懒得解释了。你走吧，我还有事。”
“哼哼，又要去看心理医生？你迟早会被楚天羽玩死。”鲁若武说完就走了，鲁若文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她眼里，若武永远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她还要为这个不懂事的弟弟操多少心啊！
她急匆匆地赶到楚天羽的心理诊所，还没等她开口道歉，楚天羽先说话了：“怎么，又把手机藏起来了？”
鲁若文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记得特别清楚，手机闹铃响了之后，我把它一层一层地包裹起来，然后塞到了床尾。”
“这种情况发生多少次了？”
“一共三次。”
“我太不幸了，”楚天羽开玩笑道，“每次都是要来找我的时候。”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自上次被楚天羽进行催眠治疗后，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了。那天，李洲来到诊所，看到满脸是泪的妻子，吓得不知所措，扶着她的肩膀问：“亲爱的，你怎么了？”
鲁若文说道：“李洲，我们离婚吧，我配不上你。”
“你在胡说什么呀？”李洲着急地看着楚医生，向她求助，“医生，她怎么啦？”
楚天羽笑了笑，说道：“每个人都有犯傻的时候，她现在正好处在这个时间段里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若文小时候曾经遇到过很可怕的事，刚才她全都想起来了。”楚天羽说道。
李洲说道：“难怪妈给我打电话，让我阻止你来做心理治疗。”
“妈也给你打电话了？”鲁若文问道。
“是啊，我跟她说若文最近心情不好，找心理医生开导开导就好了，谁知道竟然会越来越差呢？”说到最后，李洲怨怼地看着楚天羽。
“你别怪楚医生。”鲁若文说道。
既然妻子这么说了，李洲也就不再针对楚天羽了，说道：“走，咱们回家。”
“不，咱们离婚吧。”鲁若文说道。
李洲急了：“到底怎么了？你们两个谁能痛痛快快地告诉我呀？”
鲁若文沉默不语，楚天羽说道：“若文小时候被父亲性侵过，那件事情太可怕，她的潜意识把那件事情封存起来了。前不久，公司领导试图猥亵她，那件可怕的事情唤醒了若文的潜意识，所以她开始不停地重复着同样的噩梦，她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噩梦。今天我给她做了催眠治疗，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李洲就像在听天方夜谭的故事，笑了笑，说道：“你们在逗我玩吧？今天是愚人节吗？”
鲁若文说道：“是真的，后来，母亲把父亲杀死了，我才终于摆脱了他的魔爪。”
“这……这太荒唐了。”
“李洲，我们离婚吧。”
李洲笑了，捧起若文的脸，说道：“傻瓜，就为这事你要跟我离婚？那个老王八做错了事，结果你来惩罚我？你觉得这样公平吗？我简直比窦娥还冤啊！天地良心，我什么都没做呀。”
楚天羽被他逗乐了，说道：“李先生，我之前还一直担心你是个懦夫呢，怕你不敢跟若文一起承担这么大的打击，有你这么几句话，若文很快就会摆脱心魔了。”
李洲说道：“楚医生，你放心，就把这婆娘交给我吧，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还敢跟我离婚？”
鲁若文委屈地看了看楚天羽，又看了看李洲，嚷道：“我就要跟你离婚，我不爱你，我不爱你。”
李洲懒得理她，揽住她的腰就要往外走，鲁若文在他怀里挣扎，小拳头捶打着他，一边打一边喊：“我要跟你离婚，我要跟你离婚！”
李洲突然双手捧住她的脸，然后嘴唇就凑了上去，压在了若文的唇上，两人热吻在一起。等若文不再挣扎了，李洲才离开了她的嘴唇，鲁若文满脸通红，“楚医生看着呢，你……”
楚天羽眼睛望着窗外，说道：“不，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李洲说道：“你再嚷嚷离婚，我还这样堵你嘴。”
那天过后，鲁若文又跟楚天羽聊过几次，有时候还会带着李洲来，楚天羽说：“有这么好的老公，什么困难都不是困难了。”
鲁若文害羞地想起那天晚上回到家里，老公进入自己身体的时候，深情款款地对她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在楚天羽和李洲的帮助下，鲁若文恢复得很快，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但是新的梦魇却突然找上门来，她已经三次将正在响铃的手机包起来塞在床尾了，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楚天羽说道：“或许你内心深处并不想到我这里来。”
“我没有这种想法呀。”
“人的潜意识是很微妙的，那里隐藏着你最真实的想法，连你自己都未必清楚。现在，我们姑且假定你的潜意识在阻止你来找我，那么你的潜意识在怕什么呢？”
鲁若文苦笑了一下。
楚天羽继续说道：“手机闹铃是要唤醒你的，而你把它一层层地包裹起来，拒绝被它唤醒。或许……”楚天羽眼睛一亮，点着鲁若文的脑门说道，“你这里还有更多的秘密。”
鲁若文打了个寒颤，说道：“不……不会吧？”
“真的不会？为什么你说话这么没底气呢？”
“今天早晨我弟弟来找我了，他一直不相信我，老觉得是我杀了爸爸。这一个月，他肯定过得也不好。终于，他回家问了我妈，我妈坚持说是我杀了我爸，而不是她。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这样说我，我的心里越来越乱了。”
“所以你就开始怀疑你的记忆了？”
“嗯。”
楚天羽点点头，从电脑里找出一段音频，说道：“这是你接受催眠治疗时的录音，我这几天反复听了几遍，发现了一个看上去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什么问题？”鲁若文警觉地问道。
点击，播放，鲁若文的声音飘渺却清晰地传了出来。
“妈妈，是你吗？妈妈救救我……妈妈，是妈妈，她把妖怪打倒了，妖怪的头……妖怪的头爆炸了，血，到处都是血……我好怕，我想离开这里……弟弟，你怎么来了？这里好危险，你赶紧走……”
楚天羽问道：“发现问题没有？”
鲁若文很茫然，楚天羽再次点击播放。把刚才那段话重新播放了一遍之后，楚天羽问道：“还没发现问题？”
“没有。”
“你妈妈呢？”
“她……她……在……”是啊，妈妈去哪儿了？鲁若文也不知道妈妈去哪儿了。
楚天羽说道：“你看到爸爸惨死，接下来就看到弟弟了，中间这段时间里，你跟妈妈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没有说。”
“我妈去哪儿了呢？”
“或许这里藏着更深的秘密，”楚天羽笑道，“也许这个秘密足以解释你那可怜的手机为什么经常被你层层包裹藏起来。”
鲁若文嘴角挤出一丝笑容，但她实在笑不出来。
“我们可以再做几次催眠治疗，看看那天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要催眠？又要回去那天？”鲁若文心里发怵，脑海里竟突然响起弟弟阴森森的话：“你迟早会被楚天羽玩死。”
鲁若文说道：“还是算了吧。”
楚天羽笑了：“我可以把你的拒绝理解成一种抗拒吗？再考虑一下吧，不要这么快拒绝我。”
鲁若文向楚天羽告辞，推门出去，结果惊讶地发现文娇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她的心脏顿时怦怦地跳起来。文娇几乎是同时看到了她，立即起身叫道：“猪，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也来了？”
文娇突然语塞了，眼睛眨巴眨巴地不知道说什么，这对风风火火的文娇来说是极不寻常的。鲁若文狐疑地看了看她身后，只见一个年轻人略带畏缩地跟在后面，看她的眼神躲躲闪闪的。
楚天羽笑呵呵地迎出来，说道：“世界真小，你们认识呀。”
文娇尴尬地说道：“是啊，我们是中学时的好姐妹。”
鲁若文对楚天羽说道：“就是她介绍我认识您的。”接着问文娇：“你到底怎么啦？”
文娇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都告诉你好了，这是我男朋友郑凯，他说最近老是有人跟踪他，可我们从来没看到过跟踪他的人，他还报警了呢，警察也找他谈话了，而且也没发现什么疑点，都说他这是被害妄想，他却总是不信。”
郑凯的眼神中藏着慌乱，透着倔强，他大声反驳道：“我没有骗人，我真的被人跟踪了，是个男的，长得特别丑，嘴角有颗黑痣。”
男人，黑痣！
这两个词语就像两粒子弹，突然击中了鲁若文，她梦中的情景浮现出来，一个嘴角长着黑痣的男子在镜子里冲她咧嘴而笑。
鲁若文本来只是当笑话一样听着文娇讲故事，没想到，这个郑凯的每句话都敲击在她心口上，她怔怔地看着郑凯，觉得自己跟他同病相怜。
楚天羽招呼文娇和郑凯进会客室，鲁若文说道：“那我先走了，有空电话啊。”
文娇问道：“你怎么还失眠啊？”
鲁若文呵呵一笑，说道：“是啊，有些人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一个多月也不给好姐妹打个电话关心一下，所以我睡不着啊。”
文娇嚷道：“活该你睡不着觉，你快走。”
鲁若文哈哈笑着走远了。
文娇和郑凯一起走进了楚天羽的诊室，简单寒暄一阵之后，楚天羽拿出了几页纸，说道：“我们来做一个简单的测试吧。在街头，你见到许久未见的童年密友，你会有什么表现？A、看看他的穿着有什么变化。B、热情地打招呼。C、拥抱。D、握手或者拍拍对方的肩。”
“B，打招呼。”
“假如有一天你拾到了阿拉丁神灯，你想要什么？A、一个心愿。B、一生幸福。C、长生不老。D、一笔财富。”
“我要一笔财富。”
“如果你现在是一只椰子，即将被人品尝，你希望食客的方式是？A、在你身上凿个小洞，用吸管饮用。B、一剖两半后饮用。C、将表皮撕开一部分，吸吮。D、无所谓，反正都是被吃掉。”
“D。”
……
楚天羽一共让郑凯做了20道选择题，做完之后眉头便皱了起来，文娇很奇怪，问道：“楚医生，你出的这些题跟被害妄想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楚天羽微微一笑，“我测测你男朋友有没有同性恋倾向。”
一句话把郑凯和文娇都逗乐了，郑凯说道：“我怎么可能是同性恋？”
楚天羽说道：“有的人并不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因为他会压抑自己真正的性取向。”
文娇说道：“你不会说我找了个同性恋男朋友吧？”
楚天羽说道：“恭喜你，从得分情况来看，郑凯不是同性恋，不过虽然没有同性恋倾向，但通常会表现出双重个性，有时温和体贴，有时又会刚毅十足。生活中，你的同性朋友与异性朋友应该都比较多，与他们也都能和得来。”
郑凯点头称是。文娇问道：“你测这个干什么？”
楚天羽解释说：“根据弗洛伊德的解释，妄想是从同性恋期退化并固定在原始自恋期的结果，对同性的爱遭到禁止，继而投射成多疑及反叛。而郑凯的性取向非常明显，他并没有压抑自己……”
文娇插话道：“你的意思是，他并没有被害妄想？”
楚天羽说道：“激发被害妄想症的因素有很多，我只是一点点排除而已。接下来，还是让我们谈谈到底是什么人在跟踪你吧。”
郑凯说道：“我已经说过了，那是一个男人，嘴角长着一颗黑痣，走路像老鼠，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是怎么发现自己被他跟踪了？”
“有一次我在我……我新妈……不，我的意思是，我在我妈的新家里，透过窗户看到了他，当时他一直盯着我妈的房子看，看到我之后立即走开了，我以为那就是一个偶尔经过的路人。可是后来我走在路上，不经意回头的时候又看到他了，但是他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我身旁走过去了。”
文娇说道：“你看，那不就是偶然事件嘛！”
楚天羽问道：“后来，你还见到过他吗？”
“还有一次，我在电影院门口遇到他，我感觉他要向我走过来，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转身走开了。”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就是我找到我妈之后。”
“什么意思？”楚天羽有点糊涂。
文娇娇羞道：“他就是前段时间千里寻母事件的主角。”
郑凯千里寻母的故事前段时间火爆全国，网络上的转发量破千万。郑凯小时候经常被父母体罚，他一直怀疑自己是被拐卖的。前不久，他到顺宁市公安局刑事侦查局报警称，怀疑自己小时候被人拐卖，希望公安机关帮助找到他的亲生父母。接到报案后，打拐民警采集了他的血样，送至技术处实验室进行DNA检验。经技术民警检验分析及将他的DNA信息导入公安部打拐DNA数据库进行比对，盲比结果显示，郑凯的20个位点与26年前一宗拐卖案件的报案事主相同。随后，警方找到了报案事主，经过进一步检验发现，那人就是郑凯的亲生妈妈，然后警方安排他们母子相见，当初此事就是文娇采访的。
楚天羽笑道：“作为医生，我要是跟我的病人谈恋爱，那是违反职业道德的。这事好像对你们记者没有约束啊。”
文娇笑道：“哎呀，楚医生就别开我玩笑了。”
郑凯笑道：“我就是被她趁虚而入的。”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助理的拦阻声：“哎，小姐，你不能进去。”
拦阻明显没有奏效，会客室的门被撞开了，三人惊讶地看着鲁若文脸色苍白地闯了进来，只听她着急地说道：“文娇，你男朋友没有病，他真的被人跟踪了。”
文娇纳闷儿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鲁若文看了看窗户，说道：“我刚才出门的时候也看到那个男人了，那个嘴角长着一颗黑痣的男人，他就站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上，一直仰头看着这个窗户。”
鲁若文走到百叶窗前，轻轻地拨拉了一扇窗叶，低声道：“你们看，他还站在那里。”
文娇立即凑过去，看了一会儿说道：“那就是一个普通人啊，而且也看不清嘴角有没有痣。”
鲁若文说道：“郑凯，你来看。”
郑凯紧张兮兮地凑到百叶窗前，看了半晌说道：“好像是他。”
文娇说道：“你看清楚了吗？”
郑凯被问得犹豫了，说道：“我也拿不准，但是身高、体形等方面都很像。”
文娇说道：“我们下去问问他到底想干嘛？”
没有人知道，鲁若文此刻的心情比任何人都紧张，在她梦里那个丑陋的形象竟然噩梦成真地出现在眼前，在梦里，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知道那是一个嘴角长痣的丑男人。刚才在门口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她的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那个男子大概有六十多岁，脸膛黝黑，贼眉鼠眼地盯着心理诊所的窗户看。鲁若文想也许只是凑巧罢了，毕竟嘴角长痣的男人有很多，或许他在等公交车呢？可是她观察了一阵儿发现，公交车来了一趟又一趟，男子就是不上车，甚至连公交车进站的时候，他也不关心是几路。所以，他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乘客。
四个人搭乘电梯走下楼，走到门口又观察了一阵，男子正在接听电话，一边微笑着，一边不知道说着什么，期间还看了看他们四个人，然后一辆公交车进站了，等车开走之后，男子也不见了。
文娇说道：“人家只是搭公交的好不好？真受不了你俩，一惊一乍的。”
鲁若文看了看郑凯，两人的眼神同样坚定，他们同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只有对方能相信自己。
文娇埋怨道：“郑凯不管怎么说小时候被拐卖过，所以呢，出现被害妄想症还情有可原。若文，你说你跟着起什么哄啊？”
“拐卖？”鲁若文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突然涌上心头，一些模糊不清的记忆碎片骤然清晰起来，并且拼凑到了一起。
骚货！
这是母亲曾经骂过她的话。
此时，她也想起来了。
还有，她为什么不记得母亲的年龄和生日？因为她对这个女人并没有发自肺腑的爱恋。
她或许会一度忘记很多事情，但是感情却不会骗人。正因为如此，这些年来，她跟母亲的关系一直是不冷不淡不温不火。
鲁若文脱口而出，问道：“楚医生，你说我是不是被拐卖的？”
此言一出，文娇愣了一下，然后咯咯地笑起来：“猪，你怎么了？”
可是鲁若文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而是陷入了沉思和迷茫，文娇觉得蹊跷，再看楚天羽，也没有流露出太过惊讶的神色，仿佛对鲁若文的想法早有准备。
文娇问道：“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鲁若文渴望地看着楚天羽，仿佛所有的答案都在楚天羽那里似的。楚天羽说道：“有些事情的确比较可疑。”
鲁若文问郑凯：“你是怎么知道自己被拐卖的？”
“报警，查DNA。”
文娇说道：“喂，猪！你不是真的吧？”
鲁若文没有理她，对楚天羽说道：“楚医生，那天在磨坊里，我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知道她杀死父亲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那时候我很害怕，我惊慌失措地抱住了妈妈，却被妈妈一把推开了，而且还骂了一句很难听的话，她说：‘骚货，离我远点儿。’说完之后，她便离开了磨坊，过了一会儿，弟弟才走了进来。楚医生，如果她是我亲生母亲，发现女儿被丈夫强暴，难道不应该很怜惜女儿吗？怎么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骂出这么一句难听的话呢？”
鲁若文的一番话，惊得文娇目瞪口呆，不禁说道：“这个……这……信息量太大了，我消化不了。”
鲁若文已是泪流满面，泪眼婆娑地说道：“文娇，你能陪我去趟公安局吗？”
凌晨两点半，鲁若文从梦中醒来，梦境中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她非常疑惑，为什么还会做搭积木的梦，心结不是已经解开了吗？更奇怪的是，这个梦她已经重复很多次了，每次城堡即将搭起来的时候，不是被弟弟破坏了，就是被一阵风吹倒了，这次更夸张，竟然发生了地震。不论是弟弟，还是风，或是地震，都是鲁若文潜意识的产物，她的潜意识就是不肯让她把城堡搭起来。
楚天羽说，只有把磨坊搭建起来，才能杀死父亲，才会摆脱心魔，摆脱父亲的纠缠，所以鲁若文才会一再地梦见自己搭积木，一再地想把磨坊搭起来……
可是，她到底要搭城堡还是磨坊呢？连鲁若文自己都疑惑了。更奇怪的是，在梦中，她为什么又抗拒搭城堡呢？带着种种谜团，鲁若文又沉入了梦乡。第二天早晨，手机闹钟叮铃铃地响起来，她翻身起床，随手找到一件衣服，将手机一层一层地包裹起来，然后塞到床尾，又倒头继续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砰砰砰地敲响了，鲁若文惊醒了，四处找手机看时间，找了半天才想起来手机被自己藏起来了，找出手机一看，竟然十点多了，李洲上班早就走了。
敲门声还在持续，她朦胧着双眼开了门，弟弟阴沉着脸站在门口，自从上次在楚天羽诊所不欢而散，鲁若文将近一个月没见到他了。
“若武，你来啦。”
鲁若武像是一把机关枪，对着姐姐就是一阵狂轰滥炸：“你是个骗子，你和楚天羽都是骗子，爸爸根本不是妈妈杀的，他就是你杀的，我已经问过咱妈了。”
在鲁若武的心里，他对姐姐的情感是很复杂的，最初他爱着姐姐，后来渐渐感到厌烦，因为姐姐经常唠叨他，有一次他不耐烦地说：“连妈都不像你这么话多。”虽然被弟弟如此嫌弃，但是鲁若文依然故我，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在鲁若武心中，姐姐的爱成了一种负担。后来，他突然发现父亲是被姐姐杀死的，他的心中立即被仇恨占满了，自从父亲死后，同学们经常欺负他，说他是野种、怪胎，他的童年就是在一片嘲笑声中度过的。原来，这一切竟是姐姐造成的，他怎能不恨她入骨？但是后来，事情发生逆转，杀害父亲的不是姐姐，竟是母亲，他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他觉得被父亲性侵的姐姐好可怜，他心中油然而生要保护姐姐的冲动，那一刻他好想将姐姐揽入怀中，给她温暖给她力量给她生命的希望。可是后来，这个所谓的真相实在太惊世骇俗，他不相信，不愿意相信。小时候，爸爸对自己那么好，怎么可能是坏蛋呢？他开始怀疑楚天羽，谁知道这个心理医生是怎么回事呢？也许她就是在欺骗姐姐。鲁若武谁都不信，他回到龙山村，找到母亲问个究竟，到底是谁杀了他的父亲？
看着鲁若武气急败坏的样子，鲁若文只觉得可笑，甚至想伸出手摸摸他的脸蛋。不管弟弟如何恨自己，她对弟弟始终充满了怜爱之情。鲁若文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家了？”
“你怕我回家吗？”弟弟依然是直愣愣硬梆梆的语气。
鲁若文说道：“若武，爸爸真的不是我杀的。”
鲁若武冷冷地笑了，反问道：“妈妈会骗我吗？”
“难道我会骗你吗？”
“那可说不定。”
鲁若文看了看时间，叹了口气说道：“信不信由你，我懒得解释了。你走吧，我还有事。”
“哼哼，又要去看心理医生？你迟早会被楚天羽玩死。”鲁若武说完就走了，鲁若文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她眼里，若武永远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她还要为这个不懂事的弟弟操多少心啊！
她急匆匆地赶到楚天羽的心理诊所，还没等她开口道歉，楚天羽先说话了：“怎么，又把手机藏起来了？”
鲁若文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记得特别清楚，手机闹铃响了之后，我把它一层一层地包裹起来，然后塞到了床尾。”
“这种情况发生多少次了？”
“一共三次。”
“我太不幸了，”楚天羽开玩笑道，“每次都是要来找我的时候。”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自上次被楚天羽进行催眠治疗后，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了。那天，李洲来到诊所，看到满脸是泪的妻子，吓得不知所措，扶着她的肩膀问：“亲爱的，你怎么了？”
鲁若文说道：“李洲，我们离婚吧，我配不上你。”
“你在胡说什么呀？”李洲着急地看着楚医生，向她求助，“医生，她怎么啦？”
楚天羽笑了笑，说道：“每个人都有犯傻的时候，她现在正好处在这个时间段里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若文小时候曾经遇到过很可怕的事，刚才她全都想起来了。”楚天羽说道。
李洲说道：“难怪妈给我打电话，让我阻止你来做心理治疗。”
“妈也给你打电话了？”鲁若文问道。
“是啊，我跟她说若文最近心情不好，找心理医生开导开导就好了，谁知道竟然会越来越差呢？”说到最后，李洲怨怼地看着楚天羽。
“你别怪楚医生。”鲁若文说道。
既然妻子这么说了，李洲也就不再针对楚天羽了，说道：“走，咱们回家。”
“不，咱们离婚吧。”鲁若文说道。
李洲急了：“到底怎么了？你们两个谁能痛痛快快地告诉我呀？”
鲁若文沉默不语，楚天羽说道：“若文小时候被父亲性侵过，那件事情太可怕，她的潜意识把那件事情封存起来了。前不久，公司领导试图猥亵她，那件可怕的事情唤醒了若文的潜意识，所以她开始不停地重复着同样的噩梦，她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噩梦。今天我给她做了催眠治疗，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李洲就像在听天方夜谭的故事，笑了笑，说道：“你们在逗我玩吧？今天是愚人节吗？”
鲁若文说道：“是真的，后来，母亲把父亲杀死了，我才终于摆脱了他的魔爪。”
“这……这太荒唐了。”
“李洲，我们离婚吧。”
李洲笑了，捧起若文的脸，说道：“傻瓜，就为这事你要跟我离婚？那个老王八做错了事，结果你来惩罚我？你觉得这样公平吗？我简直比窦娥还冤啊！天地良心，我什么都没做呀。”
楚天羽被他逗乐了，说道：“李先生，我之前还一直担心你是个懦夫呢，怕你不敢跟若文一起承担这么大的打击，有你这么几句话，若文很快就会摆脱心魔了。”
李洲说道：“楚医生，你放心，就把这婆娘交给我吧，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还敢跟我离婚？”
鲁若文委屈地看了看楚天羽，又看了看李洲，嚷道：“我就要跟你离婚，我不爱你，我不爱你。”
李洲懒得理她，揽住她的腰就要往外走，鲁若文在他怀里挣扎，小拳头捶打着他，一边打一边喊：“我要跟你离婚，我要跟你离婚！”
李洲突然双手捧住她的脸，然后嘴唇就凑了上去，压在了若文的唇上，两人热吻在一起。等若文不再挣扎了，李洲才离开了她的嘴唇，鲁若文满脸通红，“楚医生看着呢，你……”
楚天羽眼睛望着窗外，说道：“不，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李洲说道：“你再嚷嚷离婚，我还这样堵你嘴。”
那天过后，鲁若文又跟楚天羽聊过几次，有时候还会带着李洲来，楚天羽说：“有这么好的老公，什么困难都不是困难了。”
鲁若文害羞地想起那天晚上回到家里，老公进入自己身体的时候，深情款款地对她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在楚天羽和李洲的帮助下，鲁若文恢复得很快，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但是新的梦魇却突然找上门来，她已经三次将正在响铃的手机包起来塞在床尾了，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楚天羽说道：“或许你内心深处并不想到我这里来。”
“我没有这种想法呀。”
“人的潜意识是很微妙的，那里隐藏着你最真实的想法，连你自己都未必清楚。现在，我们姑且假定你的潜意识在阻止你来找我，那么你的潜意识在怕什么呢？”
鲁若文苦笑了一下。
楚天羽继续说道：“手机闹铃是要唤醒你的，而你把它一层层地包裹起来，拒绝被它唤醒。或许……”楚天羽眼睛一亮，点着鲁若文的脑门说道，“你这里还有更多的秘密。”
鲁若文打了个寒颤，说道：“不……不会吧？”
“真的不会？为什么你说话这么没底气呢？”
“今天早晨我弟弟来找我了，他一直不相信我，老觉得是我杀了爸爸。这一个月，他肯定过得也不好。终于，他回家问了我妈，我妈坚持说是我杀了我爸，而不是她。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这样说我，我的心里越来越乱了。”
“所以你就开始怀疑你的记忆了？”
“嗯。”
楚天羽点点头，从电脑里找出一段音频，说道：“这是你接受催眠治疗时的录音，我这几天反复听了几遍，发现了一个看上去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什么问题？”鲁若文警觉地问道。
点击，播放，鲁若文的声音飘渺却清晰地传了出来。
“妈妈，是你吗？妈妈救救我……妈妈，是妈妈，她把妖怪打倒了，妖怪的头……妖怪的头爆炸了，血，到处都是血……我好怕，我想离开这里……弟弟，你怎么来了？这里好危险，你赶紧走……”
楚天羽问道：“发现问题没有？”
鲁若文很茫然，楚天羽再次点击播放。把刚才那段话重新播放了一遍之后，楚天羽问道：“还没发现问题？”
“没有。”
“你妈妈呢？”
“她……她……在……”是啊，妈妈去哪儿了？鲁若文也不知道妈妈去哪儿了。
楚天羽说道：“你看到爸爸惨死，接下来就看到弟弟了，中间这段时间里，你跟妈妈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没有说。”
“我妈去哪儿了呢？”
“或许这里藏着更深的秘密，”楚天羽笑道，“也许这个秘密足以解释你那可怜的手机为什么经常被你层层包裹藏起来。”
鲁若文嘴角挤出一丝笑容，但她实在笑不出来。
“我们可以再做几次催眠治疗，看看那天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要催眠？又要回去那天？”鲁若文心里发怵，脑海里竟突然响起弟弟阴森森的话：“你迟早会被楚天羽玩死。”
鲁若文说道：“还是算了吧。”
楚天羽笑了：“我可以把你的拒绝理解成一种抗拒吗？再考虑一下吧，不要这么快拒绝我。”
鲁若文向楚天羽告辞，推门出去，结果惊讶地发现文娇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她的心脏顿时怦怦地跳起来。文娇几乎是同时看到了她，立即起身叫道：“猪，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也来了？”
文娇突然语塞了，眼睛眨巴眨巴地不知道说什么，这对风风火火的文娇来说是极不寻常的。鲁若文狐疑地看了看她身后，只见一个年轻人略带畏缩地跟在后面，看她的眼神躲躲闪闪的。
楚天羽笑呵呵地迎出来，说道：“世界真小，你们认识呀。”
文娇尴尬地说道：“是啊，我们是中学时的好姐妹。”
鲁若文对楚天羽说道：“就是她介绍我认识您的。”接着问文娇：“你到底怎么啦？”
文娇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都告诉你好了，这是我男朋友郑凯，他说最近老是有人跟踪他，可我们从来没看到过跟踪他的人，他还报警了呢，警察也找他谈话了，而且也没发现什么疑点，都说他这是被害妄想，他却总是不信。”
郑凯的眼神中藏着慌乱，透着倔强，他大声反驳道：“我没有骗人，我真的被人跟踪了，是个男的，长得特别丑，嘴角有颗黑痣。”
男人，黑痣！
这两个词语就像两粒子弹，突然击中了鲁若文，她梦中的情景浮现出来，一个嘴角长着黑痣的男子在镜子里冲她咧嘴而笑。
鲁若文本来只是当笑话一样听着文娇讲故事，没想到，这个郑凯的每句话都敲击在她心口上，她怔怔地看着郑凯，觉得自己跟他同病相怜。
楚天羽招呼文娇和郑凯进会客室，鲁若文说道：“那我先走了，有空电话啊。”
文娇问道：“你怎么还失眠啊？”
鲁若文呵呵一笑，说道：“是啊，有些人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一个多月也不给好姐妹打个电话关心一下，所以我睡不着啊。”
文娇嚷道：“活该你睡不着觉，你快走。”
鲁若文哈哈笑着走远了。
文娇和郑凯一起走进了楚天羽的诊室，简单寒暄一阵之后，楚天羽拿出了几页纸，说道：“我们来做一个简单的测试吧。在街头，你见到许久未见的童年密友，你会有什么表现？A、看看他的穿着有什么变化。B、热情地打招呼。C、拥抱。D、握手或者拍拍对方的肩。”
“B，打招呼。”
“假如有一天你拾到了阿拉丁神灯，你想要什么？A、一个心愿。B、一生幸福。C、长生不老。D、一笔财富。”
“我要一笔财富。”
“如果你现在是一只椰子，即将被人品尝，你希望食客的方式是？A、在你身上凿个小洞，用吸管饮用。B、一剖两半后饮用。C、将表皮撕开一部分，吸吮。D、无所谓，反正都是被吃掉。”
“D。”
……
楚天羽一共让郑凯做了20道选择题，做完之后眉头便皱了起来，文娇很奇怪，问道：“楚医生，你出的这些题跟被害妄想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楚天羽微微一笑，“我测测你男朋友有没有同性恋倾向。”
一句话把郑凯和文娇都逗乐了，郑凯说道：“我怎么可能是同性恋？”
楚天羽说道：“有的人并不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因为他会压抑自己真正的性取向。”
文娇说道：“你不会说我找了个同性恋男朋友吧？”
楚天羽说道：“恭喜你，从得分情况来看，郑凯不是同性恋，不过虽然没有同性恋倾向，但通常会表现出双重个性，有时温和体贴，有时又会刚毅十足。生活中，你的同性朋友与异性朋友应该都比较多，与他们也都能和得来。”
郑凯点头称是。文娇问道：“你测这个干什么？”
楚天羽解释说：“根据弗洛伊德的解释，妄想是从同性恋期退化并固定在原始自恋期的结果，对同性的爱遭到禁止，继而投射成多疑及反叛。而郑凯的性取向非常明显，他并没有压抑自己……”
文娇插话道：“你的意思是，他并没有被害妄想？”
楚天羽说道：“激发被害妄想症的因素有很多，我只是一点点排除而已。接下来，还是让我们谈谈到底是什么人在跟踪你吧。”
郑凯说道：“我已经说过了，那是一个男人，嘴角长着一颗黑痣，走路像老鼠，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是怎么发现自己被他跟踪了？”
“有一次我在我……我新妈……不，我的意思是，我在我妈的新家里，透过窗户看到了他，当时他一直盯着我妈的房子看，看到我之后立即走开了，我以为那就是一个偶尔经过的路人。可是后来我走在路上，不经意回头的时候又看到他了，但是他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我身旁走过去了。”
文娇说道：“你看，那不就是偶然事件嘛！”
楚天羽问道：“后来，你还见到过他吗？”
“还有一次，我在电影院门口遇到他，我感觉他要向我走过来，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转身走开了。”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就是我找到我妈之后。”
“什么意思？”楚天羽有点糊涂。
文娇娇羞道：“他就是前段时间千里寻母事件的主角。”
郑凯千里寻母的故事前段时间火爆全国，网络上的转发量破千万。郑凯小时候经常被父母体罚，他一直怀疑自己是被拐卖的。前不久，他到顺宁市公安局刑事侦查局报警称，怀疑自己小时候被人拐卖，希望公安机关帮助找到他的亲生父母。接到报案后，打拐民警采集了他的血样，送至技术处实验室进行DNA检验。经技术民警检验分析及将他的DNA信息导入公安部打拐DNA数据库进行比对，盲比结果显示，郑凯的20个位点与26年前一宗拐卖案件的报案事主相同。随后，警方找到了报案事主，经过进一步检验发现，那人就是郑凯的亲生妈妈，然后警方安排他们母子相见，当初此事就是文娇采访的。
楚天羽笑道：“作为医生，我要是跟我的病人谈恋爱，那是违反职业道德的。这事好像对你们记者没有约束啊。”
文娇笑道：“哎呀，楚医生就别开我玩笑了。”
郑凯笑道：“我就是被她趁虚而入的。”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助理的拦阻声：“哎，小姐，你不能进去。”
拦阻明显没有奏效，会客室的门被撞开了，三人惊讶地看着鲁若文脸色苍白地闯了进来，只听她着急地说道：“文娇，你男朋友没有病，他真的被人跟踪了。”
文娇纳闷儿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鲁若文看了看窗户，说道：“我刚才出门的时候也看到那个男人了，那个嘴角长着一颗黑痣的男人，他就站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上，一直仰头看着这个窗户。”
鲁若文走到百叶窗前，轻轻地拨拉了一扇窗叶，低声道：“你们看，他还站在那里。”
文娇立即凑过去，看了一会儿说道：“那就是一个普通人啊，而且也看不清嘴角有没有痣。”
鲁若文说道：“郑凯，你来看。”
郑凯紧张兮兮地凑到百叶窗前，看了半晌说道：“好像是他。”
文娇说道：“你看清楚了吗？”
郑凯被问得犹豫了，说道：“我也拿不准，但是身高、体形等方面都很像。”
文娇说道：“我们下去问问他到底想干嘛？”
没有人知道，鲁若文此刻的心情比任何人都紧张，在她梦里那个丑陋的形象竟然噩梦成真地出现在眼前，在梦里，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知道那是一个嘴角长痣的丑男人。刚才在门口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她的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那个男子大概有六十多岁，脸膛黝黑，贼眉鼠眼地盯着心理诊所的窗户看。鲁若文想也许只是凑巧罢了，毕竟嘴角长痣的男人有很多，或许他在等公交车呢？可是她观察了一阵儿发现，公交车来了一趟又一趟，男子就是不上车，甚至连公交车进站的时候，他也不关心是几路。所以，他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乘客。
四个人搭乘电梯走下楼，走到门口又观察了一阵，男子正在接听电话，一边微笑着，一边不知道说着什么，期间还看了看他们四个人，然后一辆公交车进站了，等车开走之后，男子也不见了。
文娇说道：“人家只是搭公交的好不好？真受不了你俩，一惊一乍的。”
鲁若文看了看郑凯，两人的眼神同样坚定，他们同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只有对方能相信自己。
文娇埋怨道：“郑凯不管怎么说小时候被拐卖过，所以呢，出现被害妄想症还情有可原。若文，你说你跟着起什么哄啊？”
“拐卖？”鲁若文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突然涌上心头，一些模糊不清的记忆碎片骤然清晰起来，并且拼凑到了一起。
骚货！
这是母亲曾经骂过她的话。
此时，她也想起来了。
还有，她为什么不记得母亲的年龄和生日？因为她对这个女人并没有发自肺腑的爱恋。
她或许会一度忘记很多事情，但是感情却不会骗人。正因为如此，这些年来，她跟母亲的关系一直是不冷不淡不温不火。
鲁若文脱口而出，问道：“楚医生，你说我是不是被拐卖的？”
此言一出，文娇愣了一下，然后咯咯地笑起来：“猪，你怎么了？”
可是鲁若文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而是陷入了沉思和迷茫，文娇觉得蹊跷，再看楚天羽，也没有流露出太过惊讶的神色，仿佛对鲁若文的想法早有准备。
文娇问道：“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鲁若文渴望地看着楚天羽，仿佛所有的答案都在楚天羽那里似的。楚天羽说道：“有些事情的确比较可疑。”
鲁若文问郑凯：“你是怎么知道自己被拐卖的？”
“报警，查DNA。”
文娇说道：“喂，猪！你不是真的吧？”
鲁若文没有理她，对楚天羽说道：“楚医生，那天在磨坊里，我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知道她杀死父亲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那时候我很害怕，我惊慌失措地抱住了妈妈，却被妈妈一把推开了，而且还骂了一句很难听的话，她说：‘骚货，离我远点儿。’说完之后，她便离开了磨坊，过了一会儿，弟弟才走了进来。楚医生，如果她是我亲生母亲，发现女儿被丈夫强暴，难道不应该很怜惜女儿吗？怎么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骂出这么一句难听的话呢？”
鲁若文的一番话，惊得文娇目瞪口呆，不禁说道：“这个……这……信息量太大了，我消化不了。”
鲁若文已是泪流满面，泪眼婆娑地说道：“文娇，你能陪我去趟公安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