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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梦里梦外
       第二天,鲁若文按时报到上班,立即投入到工作中。新工作内容跟以前的如出一辙,无非是填录各种数据。不同的是,工作量比以前大了很多,不过,鲁若文乐在其中,繁重的工作可以忘忧。

       母亲打来了电话,询问她身体如何,是否还失眠,鲁若文嗯嗯啊啊地敷衍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跟母亲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她觉得母亲很烦,因为她总是唠唠叨叨没完没了,最后甚至只要听到母亲的声音,她都会浑身不舒服。

       母亲最后又说:“昨天梦见你爸了……”

       鲁若文的脑海里突然有个声音说道:“马上要上学了,小婧是不是很开心啊?”鲁若文很疑惑,她仿佛抓住了什么东西的尾巴,正准备看个究竟,却听母亲在电话那头继续说道:“……他一个人闷闷不乐的,我跟他说话他也不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要叫我跟他走。”

       鲁若文心中说道:“那你就去啊!”嘴上却说:“你给他烧烧纸去。”

       “烧纸怕是没用啊。”电话那头,母亲唉声叹气。

       鲁若文心中还在想:“马上要上学了,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在电话继续絮絮叨叨:“后来我就不停地问他‘你到底有什么事’,他就朝我发脾气,就跟他活着的时候一样,吼我说‘你没看见家里进水了吗?’”

       鲁若文“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在想啊,他的坟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我给你弟打电话让他明天回家上山看看。”

       “哦。”

       “若文啊,你明天能不能一起回来?”

       “妈,我刚找了一份新工作,今天是第一天上班,明天请假不方便啊。”

       “唉,总是不方便,周末也不回家一趟。”母亲埋怨道,“若武每周都回家一趟,你都有两个月没回家了。”

       “我这不是忙吗?”

       “好好好,都忙,等你忙完再说吧。”

       母亲挂了电话,鲁若文如释重负。说起来,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母亲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思念之情。或许是因为自从有了弟弟,她就受冷落了吧?在母亲心中,重男轻女的思想很重。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母亲又打来电话,当时鲁若文正忙着录入数据,没空接听,任由铃声不停地响着,好在财务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也不用担心同事们投来疑惑的眼神。等铃声终于停下来,她将声音调到静音,又继续去录入数据。等工作忙完了,再看看手机,竟然有十个未接来电,都是母亲打来的,她心中疑惑:“有什么急事?竟然这么执拗!”她终究没有回拨过去,她觉得这是母亲的控制欲在作怪,母亲需要一种将子女牢牢控制在掌心里的心理优势,鲁若文偏偏要粉碎她这种感觉。

       第三天,办公室电脑出了点问题,工程师鼓捣半天才修好,但是当天的数据必须全部录入,鲁若文只好加班了,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鲁若文家住华悦城,这是一个偏僻的小区,最大的好处就是安静。但是今天,鲁若文却不喜欢这种安静,她独自一人走在小区里,家家户户透出点点灯火,路上却一个人都没有,空气中只有高跟鞋的回声,哒,哒,哒……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敲打着她的心,合着她的心跳,加剧了她的恐慌。

       不要怕,不要怕,黑暗中什么都没有。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

       脑海中突然又冒出一个声音,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傻妞,你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怕蚊子咬你啊?”

       鲁若文不禁笑了,然后更加疑惑了,她猛力地摇摇头,要把那个声音摇出来,要把那个男人摇出来。但是她马上又想起了自己的噩梦,镜子里那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到底是谁?恐惧再次泛上心头,脑海里翻翻滚滚的只剩下一句话:“怕蚊子咬你啊?”这句话似乎真的被她从脑袋里摇了出来,小区里,天地间,每个角落四面八方都在滚动着这句“怕蚊子咬你啊?”,仿佛咒语一般,充满了魔性的力量。

       终于挨到了自家楼下,鲁若文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安全了!她低着头,从包里摸索着钥匙,终于拿了出来,插进锁眼里……“咔嗒”一声,门开了,铁门开启的声音启动了楼道内的声控电灯,随着光明的到来,鲁若文赫然发现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木然站在面前,离她只有一臂的距离,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睛里似乎藏着阴毒的光。

       鲁若文叹气道:“哎呀,你吓死我了,来也不说一声。”

       “我不知道是你回来了。”

       “你吓着其他邻居也不好啊,”鲁若文埋怨道,“怎么不在家坐着?”

       “你家没人。”

       “哦,对了,你姐夫今天上夜班。走吧,进屋。”

       “不了,就在这儿说吧。”

       鲁若文不跟弟弟争执,她知道弟弟的脾气,不但倔,而且冷漠,只要他决定的事,别人再怎么商量都没用。虽然她从小就照顾弟弟,对弟弟百般宠爱,但似乎很难博得弟弟的欢心。

       鲁若武问道:“你怎么不回家?”

       “我不是跟妈说了吗,我刚找了一份工作,走不开。”

       “借口,这都是借口!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

       鲁若文冷笑道:“这是妈跟你讲的吧?”

       “哼,你别管谁说的,”鲁若武气哼哼地说道,“他们在山上修水渠,在咱爸的坟墓后面挖了很深的坑,坟里都浸水了,所以咱爸托梦给妈!结果你也不回去看看。”

       “我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啊,”鲁若文问道,“修好了吗?”

       “别假惺惺的了,修没修好,你真的关心吗?”

       “你怎么说话的?”鲁若文也恼火了,质问道,“你想干什么?我回不回去,你管得着吗?”

       “哼哼,”鲁若武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寒意,“我这次回去发现了一些东西,让我想起了很多事情。”

       “什么东西?你又想起什么了?”

       鲁若武没有正面回答,眼皮一翻,阴鸷地看了姐姐一眼,说道:“咱爸怎么死的,你以为我真的忘记了吗?”

       鲁若文一阵错愕,问道:“你什么意思?”

       “哼!我倒要看看你准备装到什么时候。”

       鲁若武说完就走了,留下姐姐一个人站在大门口回不过神来。她如堕五里云中,不知道弟弟到底在讲什么?这小子是不是疯了?黑暗中,她摇摇头,不再理会。她爬到五楼,脚步声在楼道间回荡,此刻她已经不再惧怕,心中只有疑惑。回到屋里,她洗漱一番,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红酒,轻轻地啜了一小口,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弟弟苍白的脸和阴毒的眼。

       啪嗒……

       卧室里突然传来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鲁若文心生疑惑,难道老公已经回家了?

       “李洲,是你吗?”

       没有回音。

       “李洲,别吓我,是你吗?”

       还是没有回音。

       她赶紧找出手机,要给李洲打电话,可是手机竟然没电了。没办法,她只好壮起胆子,去厨房拿出水果刀,握在手里往卧室走去。

       卧室的门关着,屋里不停地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鲁若文问道:“李洲,是你吗?”

       依然没有回音。

       她轻轻地推了一下门,门“吱呀”一声开了,鲁若文心慌意乱,怕开门声惊动了屋内的人。不过,她多虑了,屋里没有别的动静,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隐隐约约地还传来了歌声,不过旋律断断续续不成曲调。

       啪嗒……

       床边又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

       鲁若文向前走去,赫然发现一个小女孩,扎着冲天的小辫,坐在地板上,聚精会神地搭着积木,她手里拿着一个风车,犹犹豫豫地要放在积木城堡最高的地方,眼看就要成功了,鲁若文情不自禁地大叫一声:“不要。”

       小女孩受惊了,回头看了看鲁若文。鲁若文惊恐而又疑惑地看着小女孩,她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摸摸小女孩的脸。她确信这就是她自己,大概只有三四岁的样子。鲁若文记得,每次做梦的时候,都是六七岁的自己在搭积木,如今竟然发现三四岁的自己也在搭积木。

       小女孩突然惊慌失措地看着鲁若文的身后,只听一个醉醺醺的声音说道:“若文,我的房子进水啦。”

       鲁若文回头看去,惊恐地大叫一声,眼前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正龇着牙说:“给我修房子吧。”

       鲁若文大叫一声:“不要。”然后夺路狂奔,可是她马上想到还有个小女孩,于是又返身营救童年的自己,那个血肉模糊的人站在小女孩面前,声音甜美而温柔:“若文,什么时候能把城堡搭起来呀?”

       再看那人,已经不是血肉模糊的父亲了。是谁呢?鲁若文说不出来,那张脸始终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嘴角……嘴角那里是颗痣吗?

       “亲爱的,亲爱的……”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呼唤,鲁若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李洲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

       鲁若文清醒过来,说道:“坐一会儿,没想到就睡着了。”

       刚才的梦太真切,她看看卧室的门,门关着,她一度想门后面会不会有个小姑娘在搭积木?

       “怎么了?”李洲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鲁若文摇摇头,“若武今天来过了,说是妈挺想我的。”

       “我早就说该回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