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来晚了
郁藻捏紧扶手，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假装什么也没看到地扭开头。
其实手心已经出汗了，身上的毛孔也都炸开了，郁藻强行镇定，在公交车这一站——也不管是哪一站了，迅速下了车。
两个黑口罩也跟了下来。
这一站似乎是个闹市区，人很多，郁藻混进人群，找个警亭，可是偏偏这附近没有。
郁藻心慌之下打开手机，不受控制地给裴先岐发送了位置信息。
黑口罩紧跟不舍，而且还有人数增加的趋势，从原来的两个，已经增成了四个，一半在身后跟着，一半在前面堵着。
郁藻一下子进退两难，闪身进了旁边店铺，求救地跟店员说：“我被人跟踪了，帮帮我！”
店员正在做生意，根本没理会她的话，不耐烦地挥挥手：“不买走开。”
郁藻在店里徘徊了一会儿，忽然在旁边衣架里又看到了一个黑口罩。她差点眼前一黑吓晕过去。
就在这时候，裴先岐的电话来了。
他在收到定位信息的第一时间赶到这边，郁藻给他说了店铺名字，裴先岐有印象，立刻奔波过来。
五个黑口罩慢慢都聚集在郁藻附近，巨大的恐惧快要随着心跳蹦了出来。
郁藻绝望地探头向外望了一眼，突然看到裴先岐的身影，像是溺水之人忽然看见的一丝光，她立刻冲了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
“五个，有五个……”郁藻颤抖着指着那边，
黑口罩一见形势不对，立刻掉头散开，混在人群里寻找不见。
郁藻仍然攥紧裴先岐的衣服，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四下看了看，没再看到危险后，才突然反应过来，红着脸跳出他的怀抱。
“抱歉！”她支支吾吾要解释。
裴先岐却不甚在意，警觉地盯着四周，说：“别怕，他们只是想吓唬吓唬你。”
“啊？”
“他们有五个人，就算多了一个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裴先岐慢慢分析着，“我一来他们就跑了，说明他们根本没打算做什么，如果你找到警亭，估计他们跑得比刚才还快。”
这就是对方恶心的地方，像快牛皮糖，你明知道不会带来实质性的伤害，但就是恶心，而且让人恐惧。
——对他们背后真正目的的恐惧。
郁藻稍微冷静了一些，棕褐色的眼眸沉下来，像是一块琥珀，伫立良久，纹丝不动。
裴先岐拉起她的手，低声地说：“抱歉。”
郁藻回过神来，愣愣看他：“怎么突然道歉？”
“我应该陪你一起的。”裴先岐说，“这样就不会害你被他们吓到。”
“没关系，你也有你的事要忙，我也不能总使唤你。”郁藻长长吐出一口气，惴惴不安地说，“你说，我是不是不该跑？我应该跟他们当面对峙一下。”
“当然不行。”裴先岐皱眉，“就算他们没想真的伤害你，你也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
话虽这么说，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到底该怎么办？
郁藻同样也在纠结。她不可能永远要人陪着生活，这件事总得要有解决的那天，报警如果没用，就只能靠自己。
神秘邮件里提起的“412”密钥，就是解决这件事的关键吧？
可是，那究竟是什么呢……
两个人各自陷入沉思，走出去好久，郁藻才突然反应过来，急忙将自己的手从裴先岐手里抽了回来，然后转过头，假装不看他。
裴先岐向她投来一瞥，眼光带笑。
她的手软软的，还很小，跟他自己常年干燥温柔的手掌完全不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有趣。
当天晚上，两人都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彼此之间隔了一人的距离，又讨论起下午这件事。
郁藻眼睛虽然盯着电视，却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谢谢你。”
裴先岐心照不宣，知道她在谢什么：“不客气。”
郁藻问：“为什么我一发定位，你就知道我遇到危险了？”
她转过头，对方的侧脸映入眼帘，恰好能看到右眼下的那颗漂亮得不像话的痣。
“一般收到这样的消息，都会警觉一下吧？”裴先岐耸了耸肩，“不然你以为呢？”
郁藻想了想，诚恳地说：“我会以为是约我逛街的。”
“……”裴先岐简直不想理她。
郁藻舔了舔嘴唇，庆幸地说：“还好你来得快，不然我都不知道我今天会怎么死了。”
“别说这么晦气的话。”裴先岐好像在安慰她，“再有这种状况，你发个SOS给我，我把时间给你停下，你趁机就快跑，行吗？”
郁藻点点头，又问：“你今天去看望你爸爸了？他身体还好吗？”
裴先岐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似乎不太愿意多聊这个话题。
郁藻今天受了点儿惊吓，本来打算早早回卧室睡觉，却在整理次卧物品的时候发现一个蒙了灰的小药箱，打开一看，里面居然都是安眠药。
裴先岐还在客厅看电视，郁藻拿着两盒药走出来，问：“你睡眠不好吗？”
裴先岐朝她投去一瞥，说：“这些药早就过期了吧？”
郁藻检查了一下，果然都过期很久了。
裴先岐说：“我以前有段时间，需要靠吃药助眠。现在早就不用了，这些药可能是搬家的时候不小心带过来的，麻烦你帮我扔了吧。”
郁藻把药箱整理出来，坐在他旁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以前怎么了？”
裴先岐没有立刻回答。大概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道：“郁藻，你以前有没有质疑过自己，‘为什么我跟别人不一样’，这样的疑惑。”
“我想过这个问题，但并不是带着质疑的心情。”郁藻笑着说，“其实我还挺高兴的，我能看到时间被停下的样子，证明我确实跟别人不一样，但这是一件好事，我拥有别人无法想象的能力，虽然毫无卵用。”
她的想法还是那么积极。裴先岐轻轻笑了一下：“你能这么想，是好事，我却不行。”他盯着电视屏幕，却并没有专注地在看电视剧，“初中的时候，学校里有个同学要自杀，我停下了时间，把她从顶楼拖回了室内，我以为我救下了她，可第二天，她还是上吊自杀了。”
郁藻噤声不语。
“高中，我目睹了一起车祸，我又把时间停下，把人从路上拉了出来，可当时目击人实在太多，监控录像上清楚记下了当事人这一秒在路中间，下一秒在路边的画面，后来很多人为此陷入了混乱和自我怀疑。”
“啊。”郁藻捂起嘴，“原来那时候……”
这件事很出名，曾被誉为A市十大未解之谜之一，现在那条马路还被人冠以“灵异之路”的称呼。
郁藻忽然有点想笑，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但裴先岐的表情并不轻松，他是真真正正地质疑了自己的能力。
“这样的事还有很多，绝大部分，最后的结果都是无果。”裴先岐十指交叉，慢条斯理地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别人不一样，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这是一个缺陷，有还不如没有。”
很多人都羡慕漫威和DC里的超级英雄，却不知道，当真正拥有超能力以后，无奈也会跟着放大。
从他们天文学的角度来讲，你对宇宙的探索越多，就越会发现自己对宇宙一无所知。裴先岐在这件事上也有类似的感受——你知道自己能做的很多，但都无法改变的时候，便会对自己产生无穷无尽的质疑。
“有一段时间，我对自己的质疑严重到了影响睡眠的程度，就一直在靠药物缓解。”
原来如此。
郁藻目光定在垃圾桶里一盒一盒的安眠药上，心想就是它们陪裴先岐走过最无助的一段时光吧。
裴先岐接着说：“我现在不太喜欢用能力，也是因为如此——既然没用，那干脆当它没有。”
郁藻点点头，很能理解他的感受，忽然坐近了一分，仰着脸看他，铿锵有力地说了声：“对不起。”
裴先岐微愕：“怎么突然道歉？”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认识你的。”
裴先岐顿了顿，低头看她。
郁藻的脸离得很近，清亮的瞳仁里掺杂着明快的笑意，仿佛带着清甜的气息，一下撞破眼底。
这是一张，在经历过那些惊吓和悲喜后，依然能温柔坚定地笑出来的脸。
郁藻拍了拍他胳膊，像是在哄他：“认识我以后你就该发现了，我跟你一样，我甚至比你还没用呢。如果你的是主动技，我的就是被动技，心里平衡了吗？”
裴先岐忍不住笑了出来：“什么主动被动，你游戏玩多了吧。”
“反正你知道这世界上不是就你一个人特殊就行了，还有人跟你一样。”郁藻弯了弯眼角，柔声说，“对不起哦，我应该早点和裴裴认识，让你知道你从来都不是孤独一人啊。”
裴先岐愣了一下：“裴裴？”
“我刚刚给你取的，好听吗？”
裴先岐有些不大情愿，但犹豫半天，最后什么都没说，任由郁藻这么叫下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嘴角忽然忍不住提了起来，勾起一个莫名开心的弧度。
是的，他从来都不是孤独一个人。
其实手心已经出汗了，身上的毛孔也都炸开了，郁藻强行镇定，在公交车这一站——也不管是哪一站了，迅速下了车。
两个黑口罩也跟了下来。
这一站似乎是个闹市区，人很多，郁藻混进人群，找个警亭，可是偏偏这附近没有。
郁藻心慌之下打开手机，不受控制地给裴先岐发送了位置信息。
黑口罩紧跟不舍，而且还有人数增加的趋势，从原来的两个，已经增成了四个，一半在身后跟着，一半在前面堵着。
郁藻一下子进退两难，闪身进了旁边店铺，求救地跟店员说：“我被人跟踪了，帮帮我！”
店员正在做生意，根本没理会她的话，不耐烦地挥挥手：“不买走开。”
郁藻在店里徘徊了一会儿，忽然在旁边衣架里又看到了一个黑口罩。她差点眼前一黑吓晕过去。
就在这时候，裴先岐的电话来了。
他在收到定位信息的第一时间赶到这边，郁藻给他说了店铺名字，裴先岐有印象，立刻奔波过来。
五个黑口罩慢慢都聚集在郁藻附近，巨大的恐惧快要随着心跳蹦了出来。
郁藻绝望地探头向外望了一眼，突然看到裴先岐的身影，像是溺水之人忽然看见的一丝光，她立刻冲了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
“五个，有五个……”郁藻颤抖着指着那边，
黑口罩一见形势不对，立刻掉头散开，混在人群里寻找不见。
郁藻仍然攥紧裴先岐的衣服，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四下看了看，没再看到危险后，才突然反应过来，红着脸跳出他的怀抱。
“抱歉！”她支支吾吾要解释。
裴先岐却不甚在意，警觉地盯着四周，说：“别怕，他们只是想吓唬吓唬你。”
“啊？”
“他们有五个人，就算多了一个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裴先岐慢慢分析着，“我一来他们就跑了，说明他们根本没打算做什么，如果你找到警亭，估计他们跑得比刚才还快。”
这就是对方恶心的地方，像快牛皮糖，你明知道不会带来实质性的伤害，但就是恶心，而且让人恐惧。
——对他们背后真正目的的恐惧。
郁藻稍微冷静了一些，棕褐色的眼眸沉下来，像是一块琥珀，伫立良久，纹丝不动。
裴先岐拉起她的手，低声地说：“抱歉。”
郁藻回过神来，愣愣看他：“怎么突然道歉？”
“我应该陪你一起的。”裴先岐说，“这样就不会害你被他们吓到。”
“没关系，你也有你的事要忙，我也不能总使唤你。”郁藻长长吐出一口气，惴惴不安地说，“你说，我是不是不该跑？我应该跟他们当面对峙一下。”
“当然不行。”裴先岐皱眉，“就算他们没想真的伤害你，你也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
话虽这么说，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到底该怎么办？
郁藻同样也在纠结。她不可能永远要人陪着生活，这件事总得要有解决的那天，报警如果没用，就只能靠自己。
神秘邮件里提起的“412”密钥，就是解决这件事的关键吧？
可是，那究竟是什么呢……
两个人各自陷入沉思，走出去好久，郁藻才突然反应过来，急忙将自己的手从裴先岐手里抽了回来，然后转过头，假装不看他。
裴先岐向她投来一瞥，眼光带笑。
她的手软软的，还很小，跟他自己常年干燥温柔的手掌完全不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有趣。
当天晚上，两人都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彼此之间隔了一人的距离，又讨论起下午这件事。
郁藻眼睛虽然盯着电视，却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谢谢你。”
裴先岐心照不宣，知道她在谢什么：“不客气。”
郁藻问：“为什么我一发定位，你就知道我遇到危险了？”
她转过头，对方的侧脸映入眼帘，恰好能看到右眼下的那颗漂亮得不像话的痣。
“一般收到这样的消息，都会警觉一下吧？”裴先岐耸了耸肩，“不然你以为呢？”
郁藻想了想，诚恳地说：“我会以为是约我逛街的。”
“……”裴先岐简直不想理她。
郁藻舔了舔嘴唇，庆幸地说：“还好你来得快，不然我都不知道我今天会怎么死了。”
“别说这么晦气的话。”裴先岐好像在安慰她，“再有这种状况，你发个SOS给我，我把时间给你停下，你趁机就快跑，行吗？”
郁藻点点头，又问：“你今天去看望你爸爸了？他身体还好吗？”
裴先岐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似乎不太愿意多聊这个话题。
郁藻今天受了点儿惊吓，本来打算早早回卧室睡觉，却在整理次卧物品的时候发现一个蒙了灰的小药箱，打开一看，里面居然都是安眠药。
裴先岐还在客厅看电视，郁藻拿着两盒药走出来，问：“你睡眠不好吗？”
裴先岐朝她投去一瞥，说：“这些药早就过期了吧？”
郁藻检查了一下，果然都过期很久了。
裴先岐说：“我以前有段时间，需要靠吃药助眠。现在早就不用了，这些药可能是搬家的时候不小心带过来的，麻烦你帮我扔了吧。”
郁藻把药箱整理出来，坐在他旁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以前怎么了？”
裴先岐没有立刻回答。大概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道：“郁藻，你以前有没有质疑过自己，‘为什么我跟别人不一样’，这样的疑惑。”
“我想过这个问题，但并不是带着质疑的心情。”郁藻笑着说，“其实我还挺高兴的，我能看到时间被停下的样子，证明我确实跟别人不一样，但这是一件好事，我拥有别人无法想象的能力，虽然毫无卵用。”
她的想法还是那么积极。裴先岐轻轻笑了一下：“你能这么想，是好事，我却不行。”他盯着电视屏幕，却并没有专注地在看电视剧，“初中的时候，学校里有个同学要自杀，我停下了时间，把她从顶楼拖回了室内，我以为我救下了她，可第二天，她还是上吊自杀了。”
郁藻噤声不语。
“高中，我目睹了一起车祸，我又把时间停下，把人从路上拉了出来，可当时目击人实在太多，监控录像上清楚记下了当事人这一秒在路中间，下一秒在路边的画面，后来很多人为此陷入了混乱和自我怀疑。”
“啊。”郁藻捂起嘴，“原来那时候……”
这件事很出名，曾被誉为A市十大未解之谜之一，现在那条马路还被人冠以“灵异之路”的称呼。
郁藻忽然有点想笑，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但裴先岐的表情并不轻松，他是真真正正地质疑了自己的能力。
“这样的事还有很多，绝大部分，最后的结果都是无果。”裴先岐十指交叉，慢条斯理地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别人不一样，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这是一个缺陷，有还不如没有。”
很多人都羡慕漫威和DC里的超级英雄，却不知道，当真正拥有超能力以后，无奈也会跟着放大。
从他们天文学的角度来讲，你对宇宙的探索越多，就越会发现自己对宇宙一无所知。裴先岐在这件事上也有类似的感受——你知道自己能做的很多，但都无法改变的时候，便会对自己产生无穷无尽的质疑。
“有一段时间，我对自己的质疑严重到了影响睡眠的程度，就一直在靠药物缓解。”
原来如此。
郁藻目光定在垃圾桶里一盒一盒的安眠药上，心想就是它们陪裴先岐走过最无助的一段时光吧。
裴先岐接着说：“我现在不太喜欢用能力，也是因为如此——既然没用，那干脆当它没有。”
郁藻点点头，很能理解他的感受，忽然坐近了一分，仰着脸看他，铿锵有力地说了声：“对不起。”
裴先岐微愕：“怎么突然道歉？”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认识你的。”
裴先岐顿了顿，低头看她。
郁藻的脸离得很近，清亮的瞳仁里掺杂着明快的笑意，仿佛带着清甜的气息，一下撞破眼底。
这是一张，在经历过那些惊吓和悲喜后，依然能温柔坚定地笑出来的脸。
郁藻拍了拍他胳膊，像是在哄他：“认识我以后你就该发现了，我跟你一样，我甚至比你还没用呢。如果你的是主动技，我的就是被动技，心里平衡了吗？”
裴先岐忍不住笑了出来：“什么主动被动，你游戏玩多了吧。”
“反正你知道这世界上不是就你一个人特殊就行了，还有人跟你一样。”郁藻弯了弯眼角，柔声说，“对不起哦，我应该早点和裴裴认识，让你知道你从来都不是孤独一人啊。”
裴先岐愣了一下：“裴裴？”
“我刚刚给你取的，好听吗？”
裴先岐有些不大情愿，但犹豫半天，最后什么都没说，任由郁藻这么叫下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嘴角忽然忍不住提了起来，勾起一个莫名开心的弧度。
是的，他从来都不是孤独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