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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钻石星河
       谢家是由谢谦老爷子一手创立的,省内赫赫有名的富商,涉及珠宝、纺织、家具等多个领域。

       谢老爷子早年就有收集稀奇珠宝的爱好,也曾出资帮助流落在外的国宝回家。这次珠宝展是谢家头一回把自己家里的藏品拿出来示众,对于喜欢珠宝的人来说是很难得的机会。

       周六一大早,郁藻和陆仪在会展中心门口碰面。

       这次展出戒备森严,来宾必须持邀请函入内,并且最多只能带一位同伴。郁藻她们刚走到安检口,就听到一阵喧哗声。

       她顺着声音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郑主任脸红脖子粗,跟迎宾司仪争执不下,江婕依偎在他身旁,生气地看着展会工作人员。

       “你说我的邀请函是假的?你血口喷人!”郑主任气得脸颊上两坨肉都在颤抖,“我费那么大劲弄的邀请函怎么可能是假的?你有什么证据?”

       迎宾司仪脾气很好地笑道:“刚才跟您说过了,机器识别不出来您的邀请函,我们就是不能让您通过。”

       江婕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神秘地对司仪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司仪愣了一下,客气地摇摇头。

       “本市珠宝鉴定站的郑主任啊!”江婕同情地看着工作人员,“你们居然连他都不认识。”

       迎宾司仪的笑容逐渐变得尴尬,道:“不好意思。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只认邀请函,不认人。”

       江婕啐了一声:“死脑筋!怪不得只能当个服务员……把你们经理叫过来,今天我们就来好好评评理。”

       司仪眉毛抽了抽,但职业操守强迫他忍住,不发火。

       江婕还在耍无赖,其他来宾都向这儿望,眼看越闹越厉害,郁藻忽然递出一张邀请函,说:“这两位的,就用这张吧。”

       郑主任有些吃惊:“郁藻?”

       江婕也愣了一下:“你怎么会有……”话音未落,这张邀请函已经在机器上扫描通过,江婕张了张嘴,质疑的话全部吞了回去。

       郁藻冲陆仪扬了扬手上另一张邀请函:“我们俩一块进吧。”

       郑主任和江婕这下更吃惊了,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郑主任才小声说:“这事儿是要谢谢你,你这邀请函怎么来的我就不追究了。但你别想着因为这个,鉴定站就能改变对你的处罚,我们是很公正的,一码归一码。”

       郁藻“哦”了一声,不太在意地从他们身边路过。

       她真的只是恰好多一张。来之前她和陆仪都不晓得她们两人只用一张就可以了。浪费也是浪费,不如随手替可怜的司仪小哥解个围罢了。

       陆仪凑到她耳边啧啧称奇:“这就是你传说中的两位上司?我现在真的要恭喜你离职了。”

       郁藻闷声笑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她们鱼贯进入会展大厅。郁藻尽职尽责地为陆仪讲解谢家每一件珠宝的来历和价值,尽管陆仪是个门外汉,但也能像听故事一样听懂大部分。

       不知不觉逛下了大半圈,郁藻感叹:“今天我也是开了眼了。”

       陆仪说:“我就一个感想,谢家真有钱。”

       “希望我们俩下辈子也可以这么有钱。”

       “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陆仪去卫生间的时候,郁藻一个人在展厅里闲逛。走到拐角处,她跟迎面的人撞了一下。这个人似乎有点急匆匆的,带着渔夫帽,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掉了。

       郁藻揉着被撞痛的肩膀,视线落在这人土黄色的外套上,心道:真是个怪人。

       展厅人流量是有限制的,根本不存在拥挤的状况,那么宽阔的过道不走,非要跟她挤,不是怪人是什么?

       郁藻收回视线,抬脚打算去女厕门口等陆仪,目光突然被眼前的展品吸引。

       这是一块羊脂玉,孤孤单单地摆在狭隘的角落里,没有任何说明,似乎无人问津。

       郁藻靠近玻璃柜,仔细看着这块玉。

       懂行的人都能看出来,质地细腻温润,算是一块好玉,但和展厅里其他展品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可是郁藻双手紧紧地扒在玻璃柜上。她眉头紧皱,脸色发白,嘴唇开始颤抖,目光纹丝不动地盯着这块玉。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明明——是郁念秀生前随身佩戴的玉!

       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他的遗物辗转到李静蓉手上时,就没有这块玉。当时相关部门给出的解释是,逝者随身携带的东西肯定都一起被野兽分食了,就算野兽不吃玉,也不知道被扔到哪个山洼洼里了。

       可为什么这块玉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郁藻感觉天旋地转,血液都要凝固了,她的感官世界里只剩下自己和这块玉,就连身边的骚动都没注意到。

       常老五手里握着对讲机,手兜在后面,帽檐挡住了敏锐的视线。

       他是退伍老兵,谢家这次专门把他挖过来协助珠宝展安保部门的工作。半分钟前,他正跟同事汇报情况,发现对讲机的信号有微弱干扰,凭借多年工作直觉,他隐隐觉得不对劲。

       现在的贼人混在人群里根本认不出来,他们西装革履,有时候比普通来宾看着还斯文,作案手段全是高科技,来去都不声不响,对付这样的盗窃团伙,必须要提上百分之两百的警惕。

       常老五让各部门检查好监控和保安人数,自己则在展厅里慢慢晃着,视线穿梭在每一位来宾身上。

       很快,他就定位到了一个嫌疑人。这女孩几乎是趴在玻璃展柜上,手指牢牢地按着,后背不自然地躬起来,无论从动作还是从神态上,都不太正常。

       常老五轻嘲地笑了下,看来是个新手,一点都不会隐藏自己。

       他带上几个同事悄无声息地围在她旁边,还没想好怎么钳制她,展厅里的灯突然灭掉,陷入一片漆黑。

       “断电了?”

       常老五心里一咯噔,心里的不安骤然放大!

       展厅里立刻陷入混乱,来宾一片哗然,工作人员大声地安抚大家的情绪,保卫科第一时间封锁所有的出口。

       没过几秒,电就恢复了,展厅重回光明,众人迷茫着面面相觑,还以为只是简单地电力不足,忽然有人喊道:“这儿东西不见了!”

       常老五暗骂了一声,立刻按住身旁嫌疑人的肩膀和胳膊。

       郁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保安人员架住了胳膊,还被为首的男人凶狠地质问:“说!你同伙在哪!”

       “啊?”

       “你鬼鬼祟祟地站在这里,半天了,别以为我们没发现!”

       其他工作人员闻声赶来,在她周围围了个圈。

       郁藻被按着坐在地上,有些生气地冲常老五道:“跟我什么关系?大哥你清醒一点好吗,抓错人了!”

       “别那么多废话,你形迹最可疑,不是你是谁?”

       门口的迎宾司仪认出来郁藻,有些吃惊,立刻回头在人群里找跟她一起进来的人。

       江婕和郑主任已经吓傻了,对上司仪的目光,疯狂摇头:“不管我们的事!我们只是刚好碰到她!对了,她家里有犯罪前科,你们好好问问她!”

       “犯罪前科”这四个字让在场绝大部分的人抽了口凉气,仿佛郁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罪犯。

       郁藻怒不可遏地翻了个白眼:“我形迹可疑?我如果真是罪犯,会形迹可疑让你发现?”她抬了抬下巴,示意面前的工作人员,“一群傻子,还不赶紧去看好展品!”

       工作人员们赶紧退回自己的岗位,果然就在刚才争执的时候,又有两件展品不翼而飞。

       常老五急得青筋都爆了出来,他把郁藻的手拷在铁柱上,然后按着她的后脖颈望地上推。

       郁藻韧带没那么软,痛得“嘶”了一声:“大哥你能不能怜香惜玉一点?”

       她这两天到底走了什么霉运,怎么能衰成这样?

       郁藻忍不住叹气,颓丧地呢喃道:“我到底什么时候能转运啊……”

       听到她这句话,常老五豁然抬头,看着站在另一边的小保安:“吴转运!”

       “在!”小保安立刻站好,就差敬礼了。

       “我不是让你去守三号出口吗?你怎么在这儿?”常老五脸色阴沉得要吃人了。

       小保安愣了愣,赶紧点点头:“我忘了……我现在就去!”

       他刚转身,那边就有工作人员传讯:“犯人从三号出口跑了,追!”

       常老五顾不上郁藻,转身就往三号出口追过去。

       小保安也吓了一跳,脚下绊了一跤,整个人飞扑出去,还顺带推倒了旁边两个浮雕花柱。

       花柱就向着郁藻的方向倒下。

       郁藻着急地想从手拷里挣脱,可是常老五把她锁在铁柱上,除非她把铁柱连根拔起,不然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眼看就要砸下来了,郁藻心急如焚地大喊:“救命!”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请求,花柱突然停了下来,堪堪停在了半空,与此同时,周围的嘈杂一并消失,安静得仿佛进入了一个完全密闭的世界。

       这种微妙而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郁藻慢慢睁开眼。

       当初为了美观装饰,花柱上撒了很多类似于碎钻的东西。此刻这些碎钻和花一起悬在半空中。

       还有,来宾惊恐和害怕的神情,也全都凝固在脸上。

       ——时间又被冻住了。

       郁藻心里默默记了个数,第一百五十一次时间静止。这次,伴随着她的呼救。

       每次时间静止都不会超过半分钟,郁藻使劲扯着手拷和铁柱,希望能找到挣脱的方法。

       整个静止的空间里,似乎只有她这里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声。

       然而没多久,郁藻突然停下了。

       她难以置信地竖起耳朵——外面有脚步声。

       竟然有脚步声!在这个万物静滞的时间里,突兀的、别人的脚步声。

       也就是说,还有另一个……活人。

       郁藻浑身汗毛倒立,嘴唇因为太过恐惧而发白,指尖不住颤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清晰。

       郁藻慢慢抬起头,目光迎上一张熟悉的脸。

       竟然是,裴先岐。

       半空碎钻在灯光的折射下斑驳出熠熠光华,就像是夜空中璀璨浩瀚的一条星河,让郁藻想起了几年前的元宵灯会。

       目光穿越这叠叠星河,他们一瞬不瞬地看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