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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抓捕遇险与真凶的动机
       刘浩真庆幸自己的一失神被池队逮到。有时候想想,还真是后怕,被刑警称为“灵感”的一刹那,当时脑子里只不过一闪而过的念头,隐隐约约、模棱两可,如同纤细的一束光,似乎旁人的一记咳嗽,手头的一条短信,就会把它完全遮挡、拍散。如果这样,他们恐怕永远就与嫌疑人擦肩而过了。但后面刘浩更没想到,就是起源于这个“念头”的行动,居然差点要了他和左晗等人的命。

       第三天走访,在逐步排除前一晚到访死者家中的亲戚、妻子单位中发生过口角的同事等数人后,刘浩对于这个念头的初步想法落实为在名单中锁定一名嫌疑人的行动。他是中年死者夫妻的前房客,曾经和人合租住在同一栋楼的另一套一室户中。事发后,他突然从打临时工的饭店不辞而别,说是回老家。他在上海的护工姐姐回家后发现桌上有一张字条:“姐,我闯大祸了,先回老家避避风头,你不要告诉别人。”嫌疑人姐回答问题时种种撒谎迹象的微表情全被左晗看在眼里。回去汇报后,池逸晙亲自出马,晓以轻重利弊,吓得她赶紧把字条的事情抖了出来:“警察同志,你们要帮帮我弟,他这人内向,有什么事都憋着,一定是碰到什么难事让他走投无路了。”

       通过公安技术侦查手段,他们很快锁定了嫌疑人的地理方位。曾大方带队,左晗、臧易萱自告奋勇,左晗的理由是“师傅到哪里,我要到哪里,否则学不到东西,再不济我能帮你们开车、判断嫌疑人是否说真话。”臧易萱的理由是从现场提取的皮屑来看,同死者的体征无一匹配,她强烈怀疑这是凶手因为长期居住在潮湿半地下室引起的手部湿疹,在穿脱手套时无意间残留下来。“因为皮屑太过细碎,他痕迹破坏现场时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臧易萱甚至带了她的仪器装备,这样,如果嫌疑人一旦落网,她能第一时间查验是否为凶手。

       曾大方想想也是,两名女将到底是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还正好凑个双标间,作个伴,省得男女出差有避讳。就这样,连同刘浩,四人小组连夜赶赴嫌疑人老家,联系了当地兄弟准备嫌疑人一到案,立即就地讯问。

       当天,兵分两路,曾大方同臧易萱一组,前往嫌疑人经常出没的网吧守候伏击。左晗一组把车停在县城主干道的分叉小巷口,随时预备着如惊弓之鸟的嫌疑人改变生活轨迹。

       他们从当地公安借了一辆民车。从街上看,左晗他们的荣威车身隐在巷中,但其实车里的人视线开阔,能关照到四面八方的行人和车辆。左晗的手机消息想个不停,刘浩提醒她:“你不看一看啊,万一谁有事找你呢?”

       “男朋友每日打卡,没什么要紧事。”左晗瞟了一眼,随手就把手机调到震动档,把座椅调节到一个较舒适的位置,继续盯视着三岔口的路况。

       刘浩“啧啧”两下:“这才几天功夫,应该还在热恋期呢,就这样把人家晾着,女神的男朋友真是要心理强大才行。”

       左晗马上一皱眉,朝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才几天?”

       刘浩正犹豫着怎么回答,突然朝车左前方一指:“是他吗?”

       虽是一声问句,却是心照不宣的猛拉车门。不用比对照片,左晗就辨认出了那张两眼无光的脸。嫌疑人裹着件都快露出内芯的棉袄,慢吞吞地出现在视线中,他似乎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脸上有点迷茫,是不是地咧着嘴傻乐,嘴里似乎念念有词。他的手里捏着半只大饼,味如嚼蜡地走几步啃一口。

       左晗和刘浩风一般左右夹击着靠近,控制、上铐、带走一气呵成,嫌疑人大概是丝毫没有准备,呆若木鸡,乖乖上车。直到向曾大方汇报时,一切都很顺利。刘浩就坐在嫌疑人身旁,上铐后,他把嫌疑人的烧饼塞回到他手里。距离派出所还有半小时车程,等会儿倘若他半路叫渴叫饿,在人生地不熟的路上去买点吃的,嫌疑人和左晗单独呆在车里肯定不行,还要带着他一起,那动静就太大了。

       左晗设置好导航启程,就稳当起步,慢慢踩下油门一路直奔兄弟单位。他们的车行驶到车水马龙的主干道时,她听到嫌疑人咀嚼的声音越来越轻,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随即放慢了车速,语速却比平时快上几倍,她用方言对刘浩说:“你看紧点,我觉得不太对劲。”

       就在刘浩朝嫌疑人打量的当口,对方突然甩开刘浩手臂的束缚,手里装烧饼的塑料袋不知何时被拧成了一根细绳。他一改方才的慵懒姿态,矫健如猎豹般往驾驶位一扑,细绳就缠在了左晗的脖子上。嫌疑人的两只大手粗糙有力,左晗下意识地用左手挡在绳子和脖子中间,甚至已经感受到了脸旁他手上粗大的毛孔在散发着体味浓重的臭气。

       刘浩从侧面想要控制对方,可是比他高一头的嫌疑人根本不打不还手,不顾一切地不松手,那双手像老虎钳被水泥浇筑了一般坚固,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分散他此刻的注意力。

       左晗来不及打方向灯,只听后面一记急刹车,她用仅剩的一点理智驾驶着荣威跌跌冲冲地靠向内侧道。她的脸因为窒息和用力憋得通红,她的手开始滴血,刘浩喊:“你再坚持一下!赶紧停车。”一声尖利的长音之后,车终于停了下来,路边有后方差点追尾的司机怒气冲冲下车,一路朝前走,看到地上一长道刹车印,隔着车窗就要骂娘。

       刘浩冲窗外目瞪口呆的司机吼道:“看什么看,快帮忙啊!”

       那人倒不含糊,从钥匙串里找出一把瑞士军刀就递给刘浩,一拉车门,自己两只手死死把嫌疑人的手往前拽。刘浩刀口朝外,小心翼翼地割断细绳,左晗如跃出水面的鱼,隔了几秒,才长长吸入一口气,缓过神来。因为太过用力,绳子一断,嫌疑人瞬间跌坐在椅子上。

       刘浩顺势给他手上又加了只拷,另一头固定在自己手上,坐下去时又狠狠踹了嫌疑人一脚:“你倒是闷声憋大招啊!”左晗下车谢过那见义勇为司机,对方看到她白色的羽绒衫上鲜红朵朵,她却是没事人一样,受了一惊:“警官,你的手都出血了,赶紧包扎一下吧。”左晗点点头,用手揉着生疼的脖子,无暇顾及手上的血。查看了地上长长的刹车线,车头右侧距离一旁的护城河不过半米的距离,又是深呼吸一口气,憋出一身冷汗。

       事情过去很久之后,刘浩也问过左晗,怎么就发觉嫌疑人有问题,什么时候察觉到的?自己坐在他旁边十多分钟,为什么一点都没有意识到。

       左晗笑:“这就是你和我的区别。其实,在我们刚刚发现他的时候,抓捕前他一个人的自言自语、莫名傻笑,还有他对我们的抓捕表现出的冷漠,都是间歇性精神病人的体征。”

       “那你干嘛不早点说?”

       “间歇性精神病人的鉴定不是靠我一个人的凭空判断就可以完成的,何况当时破案心切,如果他真的是发病时作案,就可以逃避承担刑事责任,换做你,你愿意放过他吗?六条人命,三代人啊。”

       刘浩一时语塞,后来在案子结案当天大家聚会议室吃外卖时,不知怎么又说起这次经历,老曾捧着一次性饭盒,闷头往嘴里扒拉饭,很久才说了一句:“这人真是个亡命徒,明摆着是想拉俩警察陪葬啊!”

       刘浩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不过,说真的,你们有谁之前能猜得到,嫌疑人杀人只是因为一个手机铃声?”

       左晗脖子上的印记变成了淤青,还没完全褪去。她脸色沉重地附和:“谁说不是呢,生命真是太脆弱了。男主人到死都不会想到,一家的灭门之灾只是因为曾经嫌弃对方身上邋遢的一个眼神,还有催讨房租时的不耐烦。”

       刘浩说的手机铃声简直是死者全家的丧钟。当时缺钱的嫌疑人想到问老东家要钱,鬼使神差地觉得只有佯作绑架东家的孩子,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为此还特意买了一只破手机装了新卡打过去。电话过程中,自己手机唱起了国歌,他当时没在意,挂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恐怕暴露了。以前交房租时,男人夸过自己的铃声有特色,一听就知道是他的手机。

       池逸晙第一个吃完,抽了张纸巾慢吞吞擦嘴:“咱们这行干多了,有时候,不得不信命。但我始终相信,人在做,天在看,每个人打破的平衡,最后都会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