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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火葬场(2)
       众人也说:“是呀是呀,还是不要看了吧,吓死人了,那张脸根不是姜莉的脸了,肿的好大好大啊,唉,反正人已经死了,看也没用的。”大家说着,看工作人员走了,大家也跟着到了后院。

       在后院的灵魂升天台,看到升天台已经布置好,殡葬工作人员正在那里准备做“灵魂升天”仪式。

       一个工作人员在台上拿着天铳,喊一声:“姜莉——升——天——喽——大家开始哭吧。”接着“通”地一声枪响,一股烟雾从枪口冲出来,在空中散去,跪着的站着的人开始哭泣。

       席宏伟到了吊唁大厅,大厅里没人了,火化的工作也陆续进行完了。

       席宏伟跑到后院灵魂升天台,看了空荡荡的一个台子,非常气愤, 他转身去找华一强,出了灵魂升天台的后院,远远地看到华一强的车子停在医务室门口,他跑过去。

       可是没等他没跑到车子跟前,就看到华一强架着姜莉的妈妈上了车,小车在席宏伟来到之前,“呜”地一声,一溜烟似的跑掉了。

       席宏伟追着车紧跑两步,没追上,气的他一跺脚,狠狠骂一句:“他妈的,华一强。你,你你,等着……”

       这是当时开追悼会时的情景。

       姜莉的尸体火化后两个月的一个星期天中午,天气异常闷热,太阳在头顶火辣辣地烤着,柏油路面升腾的暑气蒸的人难受。这在这个南方省份的沿海城市,这样的季节不应该这样热的。马路的一边是一家小饭店,隔壁是厂的宿舍,路边是一溜法桐树,树荫下两个人肩膀上搭着毛巾,光着脊梁,坐在那里下象棋,旁边围着几个人看,席宏伟也在那里看。

       在另一棵树下,两位老人手拿着扇子坐在那里乘凉。

       一个说:“这礼拜天大晌午的,也没人出来了,热,真他妈的热,这老天热的快热死人了。”

       另一个说:“可不是嘛,这老天变了,变得不让人活了,连老天爷都变着法的整治咱老百姓了。”

       这时旁边一伙人围着两个下棋的人,突然一个叫道:“将军,”接着轰出一片笑声,看棋的人帮着下棋的人叫了一声。

       看棋的说:“哈哈,早都看出来了,他还这么走,老张,你真是臭棋。”

       刚才说话的也说:“真臭,大家都看出来了,就你还这么走,你不输谁输,哈哈哈。”

       大家都笑,笑的很开心,下棋的老张拿下肩膀上搭着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说,“不算不算,这盘不算,我走错一步了。”要悔棋,另一个不让,两人争执了几句,最后重新摆上,开始再下。

       席宏伟站在旁边看的没意思,他不时用眼睛瞟着街对面的公司,看一下手表,过一会他横穿马路慢慢朝对面的公司走去,公司不很高的大门两旁,挂着一块铜牌,牌子上写着“中W华雄制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不锈钢自动门只留两个人宽的进出口。

       一个老太婆站在公司门口的树影下卖烟。

       席宏伟走到工厂门口的烟摊前,拿起一包“三五”牌香烟在手里掂了掂,玩着花样。他玩的很熟练,香烟在他手掌上转了两圈,他往上一抛,又接住,在烟盒屁股上撕开一道口子,弹出一支叼在嘴上。

       他掏出火机点上,贪馋地吸了一口,又吸了一口,嘬着嘴唇,慢慢吐出一串烟圈。

       烟圈一串一串打着滚儿向老太婆脸上扑去,老太婆用手扇了扇,恼怒地哭丧着脸看他想说什么,没有说。她看到席虹伟神仙似的眯缝着两眼,享受着香烟带给他的快感,她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时候席宏伟睁开眼睛看看老太婆,看到老太婆那张多皱的,桃核似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他现出疑问的目光,他不知道老太婆为什么要这样,他狐疑地低头看看手里的烟,接着重新看看老太婆,接着再看看手里的烟。

       当他再次抬头看老太婆的时候,越过老太婆花白的头顶,他看到老太婆身后的厂区。

       在厂区中间,迎着大门新建的那座花坛旁边,他就看见了一个女人,那女人穿着浅灰色的西裤裙和藕荷色的T恤衫,急匆匆地从花坛的假山石旁边,一溜小跑向后方车间跑去。

       “哟,怎么会这样呐?”席宏伟十分吃惊地愣了一下,竟然惊地张大了嘴巴地叫出了一声。他吐掉嘴里的烟,转身就向厂子里边跑。

       这时候卖烟的老太婆急了,生气的大声吆喝道:“哎!哎哎!你,你你,钱,钱!钱!”

       席宏伟停住脚步,转过脸问她:“什,什么钱,钱,钱的?”

       老太婆说:“你还没给钱呐。”

       席虹伟一时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地注视老太婆一会,才突然想起似的掏出一张二十的钱扔给她,接着转身又向厂子里边跑。

       老太婆弯腰捡起钱,站起来,又大声喊道:“……哎!钱!钱,钱!”

       席宏伟停下来,说:“不是给你了吗?”

       老太婆嘻嘻嘻地笑着:“慌啥嘞,小伙仔,抢媳妇是不?”

       老太婆低头翻检着系在腰间的钱袋子说。“找给你钱呐,小伙仔。”

       席虹伟向她摆摆手,象是没听见,又转过身子迈着大步,忙不迭地向厂子里边跑去。

       老太婆拿着钱,看着他跑远的背影,愣一愣,兀自摇摇头,做了亏心事似的,收起烟摊走了。

       公司的大门里,看大门的老刘头坐在传达室门外的椅子上,打着磕睡。席虹伟没和他打招呼,甚至看也没看他一眼就直接闯进厂里去。老刘头眯眯瞪瞪地抬起头,看他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扇一下扇子,耷拉下脑袋又继续打瞌睡。过了一会儿,他感觉不对劲儿,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席宏伟喊:

       “哎!你,你你干,干啥的。”

       席宏伟没理他,自顾自地向前跑,老刘头站起来,追着席虹伟的后背又喊:

       “哎!回,回来,来!你,你干,干啥去,去的!你是,是哪,哪里的?!”

       席宏伟停住脚,回过头来一笑,说:“哦,哦哦,是我,刘师傅,我是小席呀,是,是姜莉的朋友呀。 ”说着忙不迭地转身还要往前跑。

       老刘头向前紧追几步,对他招着手大声喊道:“你回,回来,回,回来唵!你,小,小子没规,规矩咋,咋的唵,你给我回,回来,来!”

       老刘头有点口吃,一着急,更厉害了,他使劲跺着脚,把大腿拍的啪啪响,像一只斗架斗红了眼的公鸡,看着前边那一个,追不上,只气的站在那里扎撒着两条胳膊,又猛地一跳:“你!你小,小子给我回!回,来来唵!”

       这一跳,倒很见效,席宏伟竟然站住不跑了,他回头看着老刘头,讪讪地笑着,慢腾腾地想往回走两步,又不往回走地站住了:“哎,哎哎,刘师傅,是我呀,我是小席呀,你不认识我了吗。”

       “什么大,大席小,小席的,我,我不认,认识你,你给我出,出去唵,听,听见没,没有,你给我出,出去唵。”

       “哦,是这样,刘师傅,我是姜莉的朋友啊,你刚才看见有人进厂了么?”

       席宏伟站住脚,对着老刘头讨好似笑笑,掏出烟递一支给他。

       “你回,回来,来,你先,先出,出去再,再说话。”老刘头很拗,拧着脖子红着眼,眼里放着火,恶狠狠地剜着席宏伟,“你,你回来,来,再说,说话,话唵。”席宏伟只好回来,讪讪地笑笑,再一次递烟给他,老刘头依然不领情地涨着紫红的脸膛,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递的烟也不接,看他那个狠劲儿,真恨不得一把抓住他,能把他撕了,让他滚出去。

       “唵……你,你小子太,太没规,规矩了唵。”

       席虹伟只好一边笑,一边回头望着厂区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