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往事何堪
“啊！”叶莞蝶惊叫一声，“姨娘此举……狡猾得很。这人性子敦笃，一定被您坑惨了！”
童瑶赧颜一笑，“年轻好胜，终归害人害己，而今想来，后悔莫及。”
“师娘莫非重伤了他？”李曦和问道。
“那人最后的确受了重伤，可我这一掌要想伤他，却是痴心妄想。他惊觉我掌中有异，登时忿忿：‘姑娘，你我有言在先，不以内力相搏，何故诓我？’我也不答话，只强催真气，欲一鼓乘胜。孰料此人神通随心如意，心念一至，真气即刻遍布全身。他内功虽强，却无意伤人，我孤注一掷，不胜不休，这般此消彼长，双方僵持不下，谁若撤掌，必被对方真气所伤。”
苏愚诧道：“此番情形，岂不与望舒中术之前一模一样？”
“正是如此。”童瑶沉声相应，“怎奈我当时不觉险境，只听那人急道：‘姑娘，我不和你打了。你我速速互收真气，并非小忍危言耸听，若再拖片刻，天照大神也救不得你！’我反讽道：‘我乃炎黄子孙，何须日本神明来救？’他万般无奈，复又苦苦相劝，我皆充耳不闻。再过须臾，此人渐露痛苦之色，倏见一道黑气缓缓自他手臂窜来……”
“果然是这妖术！”沈望舒失声道。
“那人高叫一声‘糟了’，忽将双眼一闭，竟似万念俱灰，喃喃呓语：‘我远赴大明，为的是什么？此功荼毒百年，岂能让它再行害人？罢了，罢了，千宗罪孽，尽归小忍一身吧……’说着，立收真气，周身空无，任由我洪水决堤般的掌力打向他血肉之躯。但闻几声骨骼作响，料是数根肋骨已断。我见他口喷鲜血，萎顿在地，方知自己铸下弥天大错。”
众人听此，无不惋惜。苏愚更叹：“诚如皇甫夫人所言，此人德行，确不可与那服部半藏同日而语。”
童瑶亦连连叹息，“我悔之晚矣，忙为他检查伤势，不想他居然先行问我：‘姑娘，你可曾受伤？’”
“这人……莫非被打傻了？他自己伤成这样，反先念及别人？”叶莞蝶心头一酸，险些落泪。
童瑶道：“我当时所言，几乎和你一字不差。可他却断断续续地说：‘小忍为姑娘所伤，最多不过一死，然则……姑娘若为这黑气所伤，只恐、只恐比一死还要痛苦百倍！’我顾不得他嘴里这些疯话，慌忙道：‘你、你不要说话，莫牵动伤势，我这就去请皇甫先生替你疗伤。’
“‘不必了……’他摇了摇头，惨然一笑，嘴角鲜血直淌，‘在下自幼痴迷忍术，天赋异于常人，诸般技艺，触之即通，通之即精。可修为越高，反而越觉迷惑……想我日本忍者，纵有通天之能，也无非藏于暗处，行刺杀、偷袭之类的勾当罢了……为何不能堂堂正正，行之光明，立而坦荡，言则煌煌，谋亦磊落？小忍听闻大明侠士，个个如我心向，遂千里东渡，欲与贵国第一武者一会，以兹求教。一者参详武学，将忍术中的邪法荡涤一空；二来也想请皇甫先生指引一条明路，忍之一道，应何去何从。小忍艺成以来，未尝一败，自以为有资格与先生谈武论道，不曾想仰之弥高……竟连山门也走不进去。姑娘一介侍婢，尚且与我战近百招，遑论你家主人之能？井底之蛙，焉知有海，小忍自不量力，故有今日之祸……姑娘心怀兵机，腹有良谋，斗智不斗力，小忍感佩莫名。就此拜别，后会有期……不，还是后会无期的好。’”
“他就这样走了么？”沈望舒既知自己命悬一线，听得此人遭遇，不免芝焚蕙叹。
童瑶苦苦一笑，“我当时真想告诉他，我并非侍婢，又想跟他说，大明武林除青云之外，修为高者莫过于他。可不知为何，这些话只在舌尖来回打转，回过神时，眼前唯有他凄然离去的背影而已……我多年来抱愧至极，然而对他所言黑气一事，仍觉夸大其词，时至今日方始信不疑。”
皇甫青云当年听童瑶提及此事，便已责怪她太过冒失，多年之后重闻旧事，仍遗憾不已，随之慨然：“此人心胸之广、宏愿之大，我亦自叹弗如。如若当日有幸一会，望舒又岂能遭此厄运……”
李曦和断言道：“依师娘所言，此人若活到现在，也应年过六十了。既然他与服部半藏皆怀此妖术，多半便是师徒关系。”
“这也正是为师迷惑之处。”皇甫青云道：“我们不妨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自己十分痛恨一门武功，还会将它传给徒弟吗？”
叶莞蝶强作欢喜，宽慰地说：“无论怎样，我们又多了一分希望。这位前辈为人正派，武功更不知比那服部半藏高明多少，但凡找到他，舒弟必然有救。”
“叶姑娘所言不差。”苏愚亦道，“世上无难事，只要一丝希望尚存，就不能断定望舒无救。况有仙君护佑，望舒性命暂且无忧，一日找不到，便找一年，一年找不到，便找十年！”
沈望舒焉能不解其意，苦笑道：“你们大家就别安慰我了。漫说这位前辈是否尚在人世，即便健在，一定早已返回日本，倒不如寻找服部半藏更加便捷。”
李曦和双目凛然，一股正气由内而发，“师弟，你且放心，为兄明日一早就下山捉拿服部半藏，赶在三月之内回山，以免黑气复发，你再受剜心之苦。”
“万万不可！”沈望舒急忙劝阻，“岂能因小弟一人之命，置天下英雄性命于不顾？难道师兄忘了昨日之言，你我兄弟时下当务之急为何？”
皇甫青云苍眉一蹙，“还有什么当务之急，能比此事更为重要？”
“怎么？”沈望舒望着李曦和与苏愚，“昨夜白衣女子之事，你们 没对师父提及么？”
李曦和如梦方醒，二指轻点前额，“都怪我们关心则乱。你病发突然，大家的心思都在黑气之上，倒把那‘元凶巨恶’抛在脑后。”
皇甫青云闻言，不约与童瑶互望，心知天下又将有大事发生，便道：“咱们出去说吧，这屋中憋闷，于望舒病体反而不利。”
童瑶赧颜一笑，“年轻好胜，终归害人害己，而今想来，后悔莫及。”
“师娘莫非重伤了他？”李曦和问道。
“那人最后的确受了重伤，可我这一掌要想伤他，却是痴心妄想。他惊觉我掌中有异，登时忿忿：‘姑娘，你我有言在先，不以内力相搏，何故诓我？’我也不答话，只强催真气，欲一鼓乘胜。孰料此人神通随心如意，心念一至，真气即刻遍布全身。他内功虽强，却无意伤人，我孤注一掷，不胜不休，这般此消彼长，双方僵持不下，谁若撤掌，必被对方真气所伤。”
苏愚诧道：“此番情形，岂不与望舒中术之前一模一样？”
“正是如此。”童瑶沉声相应，“怎奈我当时不觉险境，只听那人急道：‘姑娘，我不和你打了。你我速速互收真气，并非小忍危言耸听，若再拖片刻，天照大神也救不得你！’我反讽道：‘我乃炎黄子孙，何须日本神明来救？’他万般无奈，复又苦苦相劝，我皆充耳不闻。再过须臾，此人渐露痛苦之色，倏见一道黑气缓缓自他手臂窜来……”
“果然是这妖术！”沈望舒失声道。
“那人高叫一声‘糟了’，忽将双眼一闭，竟似万念俱灰，喃喃呓语：‘我远赴大明，为的是什么？此功荼毒百年，岂能让它再行害人？罢了，罢了，千宗罪孽，尽归小忍一身吧……’说着，立收真气，周身空无，任由我洪水决堤般的掌力打向他血肉之躯。但闻几声骨骼作响，料是数根肋骨已断。我见他口喷鲜血，萎顿在地，方知自己铸下弥天大错。”
众人听此，无不惋惜。苏愚更叹：“诚如皇甫夫人所言，此人德行，确不可与那服部半藏同日而语。”
童瑶亦连连叹息，“我悔之晚矣，忙为他检查伤势，不想他居然先行问我：‘姑娘，你可曾受伤？’”
“这人……莫非被打傻了？他自己伤成这样，反先念及别人？”叶莞蝶心头一酸，险些落泪。
童瑶道：“我当时所言，几乎和你一字不差。可他却断断续续地说：‘小忍为姑娘所伤，最多不过一死，然则……姑娘若为这黑气所伤，只恐、只恐比一死还要痛苦百倍！’我顾不得他嘴里这些疯话，慌忙道：‘你、你不要说话，莫牵动伤势，我这就去请皇甫先生替你疗伤。’
“‘不必了……’他摇了摇头，惨然一笑，嘴角鲜血直淌，‘在下自幼痴迷忍术，天赋异于常人，诸般技艺，触之即通，通之即精。可修为越高，反而越觉迷惑……想我日本忍者，纵有通天之能，也无非藏于暗处，行刺杀、偷袭之类的勾当罢了……为何不能堂堂正正，行之光明，立而坦荡，言则煌煌，谋亦磊落？小忍听闻大明侠士，个个如我心向，遂千里东渡，欲与贵国第一武者一会，以兹求教。一者参详武学，将忍术中的邪法荡涤一空；二来也想请皇甫先生指引一条明路，忍之一道，应何去何从。小忍艺成以来，未尝一败，自以为有资格与先生谈武论道，不曾想仰之弥高……竟连山门也走不进去。姑娘一介侍婢，尚且与我战近百招，遑论你家主人之能？井底之蛙，焉知有海，小忍自不量力，故有今日之祸……姑娘心怀兵机，腹有良谋，斗智不斗力，小忍感佩莫名。就此拜别，后会有期……不，还是后会无期的好。’”
“他就这样走了么？”沈望舒既知自己命悬一线，听得此人遭遇，不免芝焚蕙叹。
童瑶苦苦一笑，“我当时真想告诉他，我并非侍婢，又想跟他说，大明武林除青云之外，修为高者莫过于他。可不知为何，这些话只在舌尖来回打转，回过神时，眼前唯有他凄然离去的背影而已……我多年来抱愧至极，然而对他所言黑气一事，仍觉夸大其词，时至今日方始信不疑。”
皇甫青云当年听童瑶提及此事，便已责怪她太过冒失，多年之后重闻旧事，仍遗憾不已，随之慨然：“此人心胸之广、宏愿之大，我亦自叹弗如。如若当日有幸一会，望舒又岂能遭此厄运……”
李曦和断言道：“依师娘所言，此人若活到现在，也应年过六十了。既然他与服部半藏皆怀此妖术，多半便是师徒关系。”
“这也正是为师迷惑之处。”皇甫青云道：“我们不妨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自己十分痛恨一门武功，还会将它传给徒弟吗？”
叶莞蝶强作欢喜，宽慰地说：“无论怎样，我们又多了一分希望。这位前辈为人正派，武功更不知比那服部半藏高明多少，但凡找到他，舒弟必然有救。”
“叶姑娘所言不差。”苏愚亦道，“世上无难事，只要一丝希望尚存，就不能断定望舒无救。况有仙君护佑，望舒性命暂且无忧，一日找不到，便找一年，一年找不到，便找十年！”
沈望舒焉能不解其意，苦笑道：“你们大家就别安慰我了。漫说这位前辈是否尚在人世，即便健在，一定早已返回日本，倒不如寻找服部半藏更加便捷。”
李曦和双目凛然，一股正气由内而发，“师弟，你且放心，为兄明日一早就下山捉拿服部半藏，赶在三月之内回山，以免黑气复发，你再受剜心之苦。”
“万万不可！”沈望舒急忙劝阻，“岂能因小弟一人之命，置天下英雄性命于不顾？难道师兄忘了昨日之言，你我兄弟时下当务之急为何？”
皇甫青云苍眉一蹙，“还有什么当务之急，能比此事更为重要？”
“怎么？”沈望舒望着李曦和与苏愚，“昨夜白衣女子之事，你们 没对师父提及么？”
李曦和如梦方醒，二指轻点前额，“都怪我们关心则乱。你病发突然，大家的心思都在黑气之上，倒把那‘元凶巨恶’抛在脑后。”
皇甫青云闻言，不约与童瑶互望，心知天下又将有大事发生，便道：“咱们出去说吧，这屋中憋闷，于望舒病体反而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