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悬疑小说 > 悬天璧
34.皇甫夫人
       “怪不得,原来她是‘还虚高人’!”苏九思恍然大悟,继而想到:“师叔曾说,能把花瓣射入墙中的高人,当世只有四位,师祖算一位,这位婆婆想必也算一位。”至此,不敢再存半分杂念,目光在那三人身上尺寸不离,但求看清一招一式。

       那美妇此时已入化境,行掌运指,如泼墨挥洒,一进一退,似惊鸿掠影,在两兄弟间穿来插去,身法、招数令人目不暇接;神通所及,远非苏九思一个孩子所能领略。

       兄弟二人岂是一勇之夫,力敌不成,但求智取。沈望舒变攻为守,巨渊剑犹如一面巨盾,护住周身要害,“玄武诀”隐而不发,伺机而动。李曦和也收了“玄黄掌力”中大开大阖的“冲霄力”,转而以“聚风力”与之周旋。“玄黄三力,冲霄为易,金锤勿用,聚风化气。”这是皇甫青云教授玄黄掌力时所传十六字真言。这三种劲力,“冲霄力”颇为常用,练起来也相对简单;“金锤力”乃两败俱伤的下下之法,轻易不可使用;三者相较,反而是看似极不起眼的“聚风力”最难修成。此力刚极化柔,刚为体,柔为用,刚柔相济,以克强敌。

       美妇见二人应变得法,各有奇思,一笑而赞:“这还有点意思,既然打不过人家,就得多动动脑子,固守待援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只不过……”言此,眸瞳生辉,话锋一转,又嘲弄道:“这世上能从我手中救下你们的人只怕不多。皇甫青云算得一个,那老头子一向护短,说不定会下山来救,但今日是他古稀之喜,与人动手可不吉利。那位世居舟山的‘夏先生’,身份神秘莫测,武学自成一家,当也算得一个,可他苦守一隅,半生不曾出岛寸步,又怎会前来相救两个素昧平生的末学晚辈?还有俞大猷将军,人称‘剑帅’,‘正气剑歌’一出,我自认不是敌手。对了,他和你这姓沈的小子交情不错,兴许会放着倭寇不剿,提一支劲旅来援。兵到之时,你们兄弟只要不饿死、累死,我就舍命相陪!”

       这几句揶揄,不亚于箭矢之锋,弄得两兄弟哭笑不得。李曦和一边勉力接招,一边摇头苦笑:“一张利口,刀枪如故……”沈望舒亦自无奈道:“她这半年来无人戏弄,如今总算逮到两个软柿子,岂能不捏个痛快?”说到这儿,忽然高问:“可算出一共接她多少招了?”

       李曦和应道:“想来已过百招。”

       “胡说!两个小子不会数数。”美妇娥眉轻皱,“再接下这几招,才算过百!”话音方落,飘飘而起,身子横悬,头左而足右,如美人凌空醉卧,拳打沈望舒,足踢李曦和。

       沈望舒巨剑护身,尽力挡住来拳,“一百零一!”

       李曦和双掌封动,勉强化去足劲,“一百零二!”

       两兄弟越战越显狼狈,可脸上却莫名溢有喜色。此间战况如此明朗,便是苏九思也能看出,二人落败即在当下,这孩子不免心生蹊跷,“明明让人打得丑态百出,就是再斗千招也不露脸,师父、师叔何以如此高兴?”

       忽见沈望舒以攻代守,巨剑扬锋扫面,那美妇仰身一闪,喝道:“一百零三!”意随心生,骈指向沈望舒腕下戳去。沈望舒但感一股气劲侵神略魄,巨渊剑再也把握不住,登时脱手而落,跟着又听李曦和闷哼一声,竟跪地不起。原来那美妇灵台清明如镜,可心分二法,攻击沈望舒的同时,亦在李曦和膝间重重踢了一脚。

       苏九思目睹此景,吓得张大嘴巴,叫也叫不出来。须知,这世间的奇景好寻,悬天双璧惨败难觅,更何况还败得如此彻底。他只觉此人有如九天玄女,人力实属难敌。

       李曦和跪地良久,并不起身,不意沈望舒也随之突然跪倒,两人情深意切,异口同声喊道:“师娘万安,不肖徒儿回来了!”

       “师娘”二字一经出口,苏九思方如梦初醒,原来此人就是自己的师祖母童瑶。他心灵性敏,岂是寻常小童可及,见微而知其著,师祖母武功尚且如此,师祖的境界只恐难以想象。

       童瑶笑意盈盈,双手相搀,“快起来吧,师娘出手重了些,你们可不要生我的气啊!”

       沈望舒笑道:“徒儿们高兴都来不及。师父曾说,若有一日,我们兄弟能联袂与师娘战至百招不败,才勉强称得上‘高手’二字,否则不过是个刷金的泥菩萨——徒负虚名。半年之前,我与师兄只能接您八十七招,而今这一百零三招,总算如愿以偿了。”

       “你们武功有所精进,你师父见了,必定比他自己过寿还要高兴。”童瑶慈笑着点了点头,又道:“那老头子见你们兄弟未归,忧心难奈,从昨晚就开始叨念,说今日日落时分若还不见人,便要亲自下山寻找呢!”

       李曦和一脸汗颜,“徒儿不孝,连累恩师劳心。早知如此,昨日就是风雪再大,也该连夜回山。”

       沈望舒却嬉笑道:“我看师娘比师父更急,不然怎么等不到日落就下山来寻?”

       “半年不见,你们性子一点没变,曦和还是那么一本正经,望舒讪皮讪脸,一如既往!”

       其时苏愚迈步而来,向童瑶躬身执礼,“皇甫夫人,一别经年,风采依旧,学生苏愚有礼。”

       “苏先生言重了。”童瑶敛裾还礼,莞尔道:“你与外子有师生之谊,谦称学生倒也无妨。我一介女流,怎当得起你的老师?”

       “夫人说得哪里话!似您这般足智多谋、武功奇绝的女诸葛,当世又有几个须眉男子妄敢比肩?”

       “有外子在侧,‘女诸葛’三字受之有愧,我顶多是个辅佐孔明的黄月英而已。”

       “不对,不对!”苏九思飞奔而至,“黄月英虽然有才,相貌却丑得出奇,若论才貌双全,您更胜于她!”

       童瑶看了看他,捂嘴浅笑,“这位口甜如蜜的小朋友,莫不是……”

       苏九思当即跪地叩首,“徒孙苏九思,拜谒师祖母!”

       这一声“师祖母”,叫得童瑶惊中带喜,望着沈望舒与李曦和,讶问:“怎么,你们收了苏家子弟为徒?”

       沈望舒道:“九儿是苏大叔亲孙。我年少德薄,不敢忝为人师,他是师兄的弟子。”

       “奇哉!怪哉!”童瑶难以置信,“这孩子活泼开朗,性格明明更像望舒,不想倒拜了曦和为师。”

       李曦和道:“徒儿正待上山,向师父、师娘禀明此事。”

       童瑶将苏九思轻轻抱起,“什么禀明不禀明的,莫说这孩子根骨奇佳,与我清微一脉渊源颇深,就算是个寻常童儿,以你如今在江湖上的仁德威望,又何尝收不得?今日贵客莅临炉峰,已是大喜,我们夫妻又多了个小徒孙,更是喜上加喜。苏先生快请,咱们边走边聊。”说罢,一边逗着怀中的徒孙,一边亲自引着苏愚往峰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