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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梦与现实(4)
       四目相视,韦娜险些吓丢了魂儿。

       伊人美?

       没错。

       此刻出现在眼前的女子正是伊人美,她身着一件血迹斑斑的连衣裙,左脚裸套着一支蓝色高跟鞋,伤痕累累的右脚踏在冰凉的地板上,她的脸更是让人不忍直视。

       “别那么看我……”

       她的眼神如终年冰雪般冷漠,就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伊人美,是害她遍体鳞伤的罪魁祸首。惊恐中韦娜踉跄退步,跌坐在沙发上,手中棒球棍应声落地。

       “你怎么进来的,你出去,别过来……”

       韦娜眼睁睁看着她拾起刀子,走到跟前,高高举起……

       “呀……”

       随着韦娜一声惊叫,梦境被撕开一条口子,她得以侥幸逃脱。再次从沙发上坐起的韦娜,狠抓着头发,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暗自庆幸。

       只是一场梦罢了,不用害怕。

       韦娜安抚着梦境带给她的负面感受,可那些场景还是不受控制地在脑中涌现,尤其是女人冰寒幽怨的目光,像窗外那抹残阳狠灼心口。

       砰砰。

       轻微的叩门声将韦娜拉出思绪,打开门后见到一张不算陌生的面孔。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在医院里,他的邋遢与不屈让韦娜记忆犹新。

       “是你。”

       他点点头,“我之前不小心撞到过你,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声抱歉。”

       韦娜打量他,“所以你是来专程道歉的?”

       “是来请你帮忙的。”

       “帮你?”

       骆冰目光投向屋内,“不知道方不方便?”

       韦娜片刻考虑,“请进吧。”

       此时黑夜将至,但天边落阳还在负隅顽抗,暗淡无力的光圈透入玻璃折进客厅,最终还是没能战胜黑夜,使房间快速暗了下来。

       一盏灯取而代之,照亮的却只是房间。

       韦娜知道骆冰到访目的并不单纯,她也有足够的理由拒绝骆冰的提议,但韦娜并没有做这样的事,她不但将这个男人请了进来,还对他十分礼貌。

       “你刚才说帮你……”韦娜疑惑,“我不太明白。”

       骆冰坦诚布公,“帮我找到她。”

       低视骆冰放在茶几上的相片,韦娜的十指紧张地捏成一团。下午那个梦仿佛还在眼前,那个浑身血腥的女人,还有那对孤独如夜,明亮如星的眸子。

       “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骆冰从背包里拿出一只蓝色高跟鞋,“这是在你车里发现的,是她最喜欢的一双鞋,我想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车里。”

       韦娜情绪激动,“那你应该去问盗车的人。”

       骆冰声音冷得如终年冰雪,“车子被盗,的确可以洗脱所有嫌疑,把罪名推给一个从不存在的盗车贼,再自编自导了一场车祸,我不相信你是真的失忆了,告诉我,你是不是装出来的?”

       韦娜毫无反抗之力,纤细的手腕被骆冰牢牢抓着,她对骆冰一切的印象也都毁于此刻,她只觉得这个男人很无礼,很暴躁。

       “放开我!”

       韦娜恐于与骆冰咄咄逼人的双眼直视,所以她使劲压低视线,并摇乱了盘在头顶的长发,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获取同情,却引来更大的仇视。

       “告诉我,你是不是装出来了,伊人美在哪?”

       韦娜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我真不知道……”

       “知道这半年时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嘛,别以为你这样就可以让我同情你。”骆冰狠狠将韦娜从沙发上拖起,“你不说,我有办法让你开口。”

       骆冰将韦娜强行拉到门口,不等跨出房门就被人拦下。望着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孔,骆冰心里愧疚至极,手上的力道减弱,韦娜趁机挣脱,并挥手打响了骆冰的脸。

       “就你有脾气吗,我也有!”

       韦娜怒气冲冲,委屈挂在眼圈里。

       此时的骆冰已失去与韦娜对视的勇气,强烈的羞辱在他脸上狠狠灼烧,使他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但他并不为自己的鲁莽而后悔,甚至觉得一切都是值得。

       罗成将骆冰拉到身边,在他耳边低哼,“你还真是不轻给我找麻烦,凭现在这事我就可以抓你回去知道么,去外面等我。”

       骆冰理亏,只能听从罗成的吩咐。

       过了许久罗成才从韦娜住处走出来,那时骆冰已经做好了被训得准备,可罗成一句话都没有说,这让他心里觉得更加内疚。

       “你还是骂我两句吧。”

       罗成沿着街道向前走着,对跟在后面的骆冰不闻不问。直到许久后罗成才定住脚,待骆冰与肩平齐后,将目光转到他那张硬朗,阴郁的侧脸上。

       “我能理解你,等了半年终于有了线索,情急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也是人之常情,但做为兄弟我还是要提醒你,你不是警察,做事不要踩线。”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她?”

       罗成一笑,“从小到大我帮你擦过多少次屁股怕是数都数不过来,所以我太了解你的性格了。”

       “对不起。”骆冰微低头。

       “除了对不起你还会说点别的不?这仨字我听得耳朵都生茧了。”罗成在骆冰肩上拍打了两下,“拜托你以后想道歉的时候换个新鲜点的词。”

       骆冰和罗成走后,韦娜开始忧心忡忡。方才她一切的强势和屈辱都是佯装后的杰作,而她的内心深处备受煎熬,极不平静。

       骆冰的话还在耳根子处打转,伊人美的高跟鞋为何会出现在车内,自己的车又为什么会被盗用,这的确像是一场精心伪装的骗局。

       所以……

       伊人美的失踪会不会真的和自己有关?

       而自己为了掩盖真相才将车推进湖底?

       为了抑制紧张的情绪,韦娜大口大口往肚子里灌水。几乎是在同时手中的杯子忽然坠落地面,摔得四分五裂,而韦娜的眼睛在这一刹那直勾勾地对准了墙。

       紧张情绪没能得到缓解,反而加剧。

       “不会的……”

       手指试探着落在那些错路的线条上,接着又如触电一般缩了回来。梦中一切重新浮现在脑海,包括那个血迹斑斑,眼神孤怨的女人,以及她左脚上那只蓝色高跟鞋……

       回忆起来韦娜顿时心惊肉跳,因为刚刚骆冰带来的高跟鞋也是蓝色!

       是巧合吗?

       这仅限于韦娜的期望,她巴不得是自己胡思乱想,是思维上的一种错乱。可眼前的这幅画却驳回了她所有的奢望,像是一纸诉讼判了她终身监禁。

       “如果是梦,画又是怎么回事?”

       除非,那不是梦。

       也就是说,活生生的伊人美曾在自己的家里出现过!

       前所未有的威胁感像是一个潜伏于暗处的隐身者,让韦娜产生一种岌岌可危的致命感,于是她打开所有房间的灯,在光亮中寻找慰藉。可即便如此她仍觉得恐慌,便抓起藏在沙发凹陷处的电棍,以此方式宣示主权。

       “你在哪?出来,别装神弄鬼。”

       许久。

       韦娜喊累了,也就平静了。

       娇小的身子陷入宽厚的沙发里,瞳孔里映出墙壁上的那副画——一个被残忍杀害的女人。

       她没有办法忍受这幅画的存在,便尝试用抹布擦除,最后干脆用涂料将画完全覆盖,直到一副山水油画将其取而代之后,她才如释重负地垂下双手。

       一夜无眠。

       那一盏盏孤黄的灯也不眠不息地闪着疲惫的光,闯入瞳中徒增几分悲凉。在它们的陪伴下,韦娜熬到了启明星出,最后终难抵困意,合了眼。

       翌日的阳为这茫茫世界添了一盏灯,撕破的黑幕已逃到了天的另一边,然而这照亮人世的冽阳却不能慰藉人心分毫。

       起床,踏入客厅。

       韦娜的双脚定格在那副画前,锤子和钢钉还好好地放在柜子上,对此她由衷庆幸。不管未来会有多少危险,至少这一夜过得平静。

       叮铃——

       “喂?”

       猝不及防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清早的宁静,话筒里这个男人的声音也顺利将韦娜扯进黑暗。

       “无耻。”

       韦娜无法接受这种无礼的要求,即便他们之间有过一段可耻的过往,但如今她和过去已经一刀两断,又怎会再和这个男人藕断丝连。

       “求你放过我。”

       “放过你?”尖锐冷笑自听筒传出,“我才是受害者,一个被你骗来骗去,当成傻子戏弄的男人。”

       走到窗口,熙熙攘攘的城市与那抹明媚暖阳跃入瞳孔,折射出的确是刺骨冰凉。她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错事,会让一个男人寸步不让。如果真的有对不起过他,韦娜愿意用一切来弥补,但绝对不是重蹈覆辙。

       电话中的男人笑得绝望,重蹈覆辙?那曾经的海誓山盟都算什么。

       “我愿意为你去死,愿意为你吃屎,愿意为你杀人,我不怕你骗我,不怕你不爱我,只怕失去爱你的机会,你明白吗,你真的都明白吗?”

       “请你住嘴!”

       这等偏激的言语在韦娜听来是何等可怕,她甚至不明白过去的自己为何会和这样一个疯子在一起。

       “我现在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我们重新开始,不过你放心,就是死我也不会出卖你。”

       出卖我?

       韦娜蹙眉,但她很快就明白了。因为那男人竟然说,车是他推进河里的。

       韦娜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不如你来找我,我仔细给你讲。”

       电话中断,一条短信很快传入手机。

       垂下手,思绪乱飞。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监视,是无孔不入的威胁,每一个潜在的讯息是致命的,让韦娜感到岌岌可危,不论向前还是后退都有可能万劫不复。如果自己的车真的是他推进河里的,那么做为他情人的自己不论如何也逃脱不了干系,换句话讲自己极有可能是始作俑者。

       为探究背后的真相,韦娜决定放手一搏。

       屋外小雨淅沥,日头却还高悬在视野中,那一寸柔阳穿越雨线,将汇聚成泊的雨点缀得晶莹剔透,人心却被映得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