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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黄沙草
       “你要干什么!”

       陆洋见到沈天啸的动作惊慌失措,探手向前想要拉住他的衣服。

       可终归是慢了一步,沈天啸单脚向后迈去,踏入空中随即整个人后仰倒栽进重重浓雾的深渊山谷,陆洋一个踉跄趴在崖边,看着坠入消失的人影,咬着牙关,仿佛看到了在某一处崖边纵身而跃的陆天海……

       “他……他疯了吗?!”文倩捂着嘴吓的颤抖,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跳下悬崖,即使只是观看者也不禁心生恐惧。

       陆洋五官都快扭到一起了,他不知道沈天啸这么做的意义,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要寻此短见?回忆着沈天啸刚刚的话,他说这山谷内的雾有些怪,又提了陆天海,这里面有什么含义么?

       雾……陆天海……

       陆洋不相信沈天啸会自杀,但如果不是自杀,就是他有相信跳下去不会死的勇气,是什么给了他勇气呢?

       他缓慢地站起身,在沈天啸刚刚站立的位置四处环顾,除了荒草和顽固的泥土外并没有什么出奇的东西,断崖下的雾也没有因为这个位置而发生改变,难道真的是他发疯了?

       不,不会。

       沈天啸在陆洋的心里一直有着特殊的地位,就像一个谜,一个近乎怪物一样的人,每每遇到危险他总是能从容面对,化险为夷,怎么可能突然就结束自己的生命?

       山海间,送冥神,一把火焰焚世人!

       冥神是指阴间?要将自己送入阴间?未免太扯淡了吧!

       正在陆洋胡思乱想之际,崖下山谷传来一阵空灵的震荡声。

       “咚——”

       “沈天啸?!”陆洋大声喊道。

       断崖下的浓雾中迟迟无人回应,刚才的声音在陆洋耳边萦绕,他低眸深思,那坠落的响声似乎有些不对劲,与正常人砸到地面的声音完全不同,这令他越来越怀疑沈天啸的行为一定有某种缘由。

       树林里响起脚步声,陆洋知道没有时间了,笃定想法转头对文倩说:“你自己能下山吗?”

       文倩决然说:“我不会跟你分开的,你不要再劝我了。”

       “可是我要跳下去。”

       “什么?!”文倩惊呼道:“你也疯了吗!跳下去会死的。”

       陆洋望着脚下的深渊,心脏似乎都不在跳动,咽了口吐沫说:“我觉得不会。”

       “疯子,你们来这里都疯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陆洋学着沈天啸刚刚的姿态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文倩见他要跳崖连忙上前扯住他的衣服,崖边有一光面石头恰好被文倩踩到,脚下一滑,未等陆洋做好准备竟被栽倒的文倩一下子拉进了断崖山谷之中。

       地心引力拉扯着陆洋和文倩的身体,灵魂与肉体撕裂开来,快速的坠落中陆洋大脑一片空白,他张开嘴想要叫喊,却灌进满口的凉风。

       “咚——”

       陆洋感觉自己重重砸在某样软塌的物体上,未等睁开眼,身体开始倾斜滑行,周围有黏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附着,他只能胡乱抓住文倩的衣服,不让她和自己分开。

       滑行近半分钟,陆洋摔在了地上,浑身散了架一般疼痛难忍,怪异的味道在四面八方弥漫着,他的耳内似被炮弹轰击嗡嗡作响。

       陆洋竭力睁开了眼睛,视野内是沟壑纵横的山石,在他的正上方,一个巨大如云的白色帆布横栏天际,将整座山谷覆盖遮蔽住,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沈天啸敢纵身跃下,那根本不是雾,而是一个人造的硕大气囊,漂浮在山谷之中。

       眼前的景象将陆洋的惊呆了,如同置身于一个从未见过的新世界,那白色的帆布气囊在空中飘着,没有动力,没有操控,似乎从盘古开天辟地时就在这里,甚至某个瞬间陆洋脑海中蹦出一个诡异的想法——它有生命!

       陆洋爬起身,望着头顶惊世骇俗的景象,拍拍身边的女孩儿,说:“你快看,太神奇了!”

       女孩儿没有回应。

       陆洋意识到不对转头一看,文倩躺在地上头部下是一块尖锐的石头,鲜血洒在她的侧脸上。陆洋吓了一跳,将文倩抱在怀里检查她的脑袋,只不过有一些刮蹭和皮外伤,按住她的脖颈感觉了下脉搏后,才慢慢放下心来。

       她是被吓昏的。

       陆洋脱下外套将文倩套了一环与自己的脖子绑住,拦腰将她抱起,山谷底是叠叠层层的巨石,他在石头中穿行想要寻找到沈天啸的身影,但找了一夜也没有半点踪迹。

       天亮时,头顶的气囊透下星斑一样的光,陆洋把文倩放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独自在山谷之中勘察,他发现了更加神奇的事,山涧的河流并非从山谷中直行穿过,而是在上游某一个地方进入了山里,在下游某一个地方穿出,流淌奔向东海。

       地质上看,山谷本应是河流的路线,这种调控完全是人力因素,有人硬生生将河道掰进山里,陆洋不禁惊叹:“乖乖,好大的手笔!”

       除了天空中的巨大气囊与穿山而过的河流外,陆洋还发现这山谷中的石头上皆雕刻着某一种神秘的纹路,像是字体,又仿佛是画。巨石的形状也是千奇百怪,像人的、像武器的、像动物的、像城池的,琳琅满目,不由得使陆洋咂嘴赞叹,这一切都是那个不着调的父亲做的?

       山谷内的地形难以行走,陆洋直到中午才返回到文倩的身边,她已醒,正坐在石板上看着眼前的景象发呆,见到陆洋后神情顿时激动起来,大哭不止。

       陆洋好生安慰,对她说了从山崖坠落后的情况,文倩从石板上走下,却发现滑行中摔伤了脚踝,走起路一颠一簸,行动不便。

       脚踝的伤痛非但没使文倩慌张,反倒是令她渐渐镇定下来,从小就对古墓和历史狂热的她,在看到山谷内难以想象的场面后,好奇心打败了恐惧,让陆洋搀扶她在山谷内看一看。

       “你看,这些石头上的纹路都是云雷纹,起于殷商,盛行于西周,而这些形态各异的巨石是春秋战国时期葬礼中兵甲拱卫的象征,我曾跟随杨老在陕西的博物馆见过一次,没想到这山谷内竟然有如此稀有的珍贵遗迹,若是杨老在这里一定会高兴的晕过去。”

       “还有你说的河流,自古开山改水道的例子并不鲜见,《葬经》内也曾提到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代的贵族和将相因没有帝王之力开辟龙地,便会寻得依山傍水之处,通过人力改动来造就一块‘风水宝地’,但这需要有对于风水学说了如指掌的‘大先生’监工,否则稍出差错就可令一宝地变为阴地,遗祸子孙。”

       陆洋说:“这么说来,我们陆家的祖坟还是一块人工造出的福荫之地了?葬经我没有读过,但改动风水不是一般人敢做的吧,据我所知风水师都偏信天命泽止,就是说老天爷定下的藏风聚气之处,人力不能擅自改动,否则就会遭到天谴。”

       文倩说:“古籍上就曾记载过隋末唐初的袁天罡、明代的刘基都曾改动过山脉河流,风势地形。”

       陆洋闻之一笑,摇头道:“小倩,你说的这两位是奇人,谁能跟他们相提并论?”

       “有一个人就可以。”

       “谁?”

       “公输班!”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陆洋身躯一震,的确,春秋战国史比唐、明不知要早上多少年,那时的记载多出于王室,关于民间术士及风水一脉少之又少,公输班能著《鲁班书》与《春秋禁咒》,可料定他绝不仅仅是木匠祖师那么简单,若说他有能力逆天道改风水,倒不令人惊讶。杨老曾说自己的家族是公输氏的传人,祖山的特殊地形和西周的石像拱卫在此出现也有几分合理之处。

       见陆洋沉默,文倩整个人半靠在他的身上,口吐香兰道:“陆洋,既然这里有风水的变数,墓室就不会远……”

       陆洋知道她的意思,在跳下断崖的一刻,两人都明白下来后要做些什么,但没有了青老爷等人的追赶,陆洋又开始优柔寡断起来。崖下的场景与他构想的完全不同,已经超出了他的计划,若仅仅是一座祖先的坟地陆洋可以冒着不讳之名进去看一看,但山谷下的每一处细节都在警告他,这里不止是一座坟,更有可能是一个绝代的文化古墓,一旦这个消息被杨老或外面其他的人知道,定会引来无数的考古队与盗墓贼,那些葬于祖坟的历代祖先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会被自家的子孙惹来破墓之祸。

       死者为大,如果死了也不得安宁,陆洋不知该怎么与九泉之下的陆天海交代。

       “先不要理会墓室,我们找个避风之处看看能否寻得出路,不然就算找到墓也无法离开。”陆洋胡言乱语着,他只是想拖延时间来等待一个给自己进入墓室的理由。

       文倩也明白他的意思,挽着他的胳膊微微用力向前挪步。

       两个人在一座紧靠山璧的巨大石板后坐下,有一处平地正好可让他们休息,稍作调整。望着渐渐灰暗的天空陆洋看了眼时间,山谷内因天空中的巨大帆布和崇山峻岭遮挡,阳光出现的时常比外面要减少一大半,很快就只剩依稀的昏光温暖着两人,陆洋本想拾些木柴、找点吃的,在山谷内转了一圈后发现,别说食物,连最基本的草木都没有。

       他回到避风处对文倩说了情况,文倩沉思后说:“这恐怕跟我们闻到的怪味有关,正常山谷底瘴气浓郁,阴暗潮湿的环境给了无数的蛇虫鼠蚁及草木生长的空间,可我们能见的视野内却什么都看不到,满目的荒芜。但从我们下到山谷已过半天,意识和神经都未受到影响,可见那味道对人是没有伤害的……我想不到这味道的来源是什么,人毕竟也是一种生物,若是对其他的生物有害,自然人也逃避不开。”

       陆洋嗅了嗅鼻孔,那怪味在断崖上时他就闻到了,像是某种发了霉的食物,有些难闻但可以忍受,吸入口中还有清凉的感觉。

       “会不会是时间的原因?”陆洋说:“我曾听我爸提起过,在山里有一种异草名‘黄沙’,生长在山石土壤之中,每日只在亥时和子时出没,吸收阴月光华,吐浊气,不需雨水和日光便可生长。它散出的气体以氨气为主,消散的很快,但只要被粘连到就会腐烂直至化作沙土,那草也因此而得名。”

       “我不知道你说的黄沙草,不过看眼前的景象,倒是符合的紧。”文倩抿着小嘴唇,担忧的说。

       陆洋看了眼表,“陆天海虽然不着调,但是他的见闻比你我二人都要涉猎广泛的多,宁可信其有吧,现在距离亥时还有七个小时左右,我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水源还好说,上下都能寻到河流的入口和出口,食物是真的没有了,七个小时内我们必须离开这里,除非我们能找到地方避开黄沙草的气体。”

       说到这儿,两人不约而同看了看周围,赤裸的山谷像是女人的胴体,没有给他们留下一丝一毫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