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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老骥伏枥
       沈天啸纵身跃起的霎那间,陆洋爬起身冲向草坪,两人一上一下直奔青老爷而去,草地上所有人都在这一瞬定格住了,蜈蚣与蜘蛛听到声响做出防范地动作,文虎、文倩看到陆洋时惊愕和内疚的眼神,还有未来得及转过头的青老爷,白发丝丝立起。

       下一秒,沈天啸单脚落地双剑交叉横向青老爷的脖颈,陆洋反身弯腰凝视着蜈蚣、蜘蛛,尽量为背后的沈天啸争取哪怕多一秒的时间。

       “叮——!”

       刺耳的声响从陆洋身后传出,蜈蚣已拔枪,蜘蛛皮鞭在手,其余的人快速奔向他呈半圆形包围圈。

       陆洋回过头,却看到青老爷一个缩身竟从沈天啸当空斩下的双剑中脱离,速度根本不像一个近花甲之龄的老人,比起年轻的小伙子还要迅猛几分!说时迟那时快,沈天啸另一只脚踏在地上,足足踏出一个小坑,反向将身体如箭射出追上青老爷的逃缩,一剑拦住了他的去路。青老爷双指点剑身,随着剑柄一抖,沈天啸狠握了一下,就在这个空当间,青老爷眼神一变身形向另一侧歪了一下,沈天啸下意识抬起另一剑,但他未料到青老爷只是虚晃,单步收回一只枯朽的手爪直捣黄龙冲向沈天啸的喉咙!

       沈天啸闷哼一声,猛地向后仰身,随即单脚抬起虎虎生风踢奔青老爷的胸膛,青老爷单手变幻形式,目标由沈天啸的喉咙变作他的小腿,双手反扣锁住小腿狠狠一拉。沈天啸的身体飘起,眼泛凶光,顺势将锋利的剑身斩向青老爷的胳膊。

       青老爷双手一松,以右脚为圆心反向转了一个大圈,沈天啸惯性跪倒在地,剑插入土壤之内。

       当沈天啸扭腿起身欲再次上前时,青老爷已站到了陆洋的身后,他的手掌贴在陆洋的前脖颈上,微微用力勾成鹰爪,刺痛感使陆洋无法反抗。

       陆洋惊呆了,不是因为青老爷将他劫持在手,而是刚刚发生在他面前十几秒内的打斗,就像武侠小说中一样,酣畅淋漓,令他在内的所有人都暗暗想要叫好!这是陆洋第一次见沈天啸未占便宜,也让他明白为什么在别墅时青老爷会以身犯险,因为他的功夫足以对付十几个毛头小子,又有蜈蚣、蜘蛛在侧,一般人谁是对手?说来,沈天啸和青老爷的交手还是老者胜了一筹,换做他年轻之时,体力与精力比现在不知强上多少,而现在的沈天啸却是最好的年纪,一老一小,当是老的赢了。

       “执迷不悟?”青老爷略带喘息的沙哑声音在陆洋耳畔响起,“我说过不会让陆天海绝后,你在逼我。”

       陆洋感受着背后的阴冷,与面前不远处持双剑而立的沈天啸对视,嘴上说:“我没有家了,我离开华胜村前来祭拜祖先,哪里知道会遇见你们?你把我爸害死了,把我妈害死了,来吧!放过我的兄弟,你把我也杀了吧!”

       他的话说完,明显感觉脖颈上苍老的手松了几分,“你怎么知道祖山的位置?”

       “我姓陆。”

       青老爷微微犹豫,简短的话语却让他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选择松开了手,蜈蚣和蜘蛛立刻来到他的身边保护。

       陆洋捂着喉咙咳嗽了两声,转身退后到沈天啸的身边,低语道:“他很快就能想明白,咱们必须快点走。”

       沈天啸凌厉地看着对面,没有说话。

       青老爷长呼出一口气,缓缓地将双手背到身后,瘦小的身体散发出强大威严的气势,说:“陆洋,你们走吧,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再有下一次,想走也走不掉了。”

       陆洋抿着嘴唇拽了下身旁的沈天啸,两人小心翼翼的退后脚步,他看到在包围圈外的文倩正努力挣脱着文虎的胳膊想要奔向自己。

       “我们走。”陆洋催促道。

       这时,文倩脱离了她叔叔的掌控,从人群中挤出来跑到陆洋的身边,双手紧紧拉住了他的胳膊,眼含热泪说:“陆洋,我跟你一起走!”

       陆洋一愣,他的心又软了下来,文虎匆忙追赶而上想要将文倩拉扯回去,沈天啸当先站到两人前,剑抬起。

       “你……”文虎还是颇为忌惮沈天啸的,怒道:“把我侄女儿还给我。”

       文倩扭过头,“叔叔,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但我不想后悔一辈子,他什么都没了,我想跟他走!”

       “你是傻了吗。”

       “我傻了太久,听话了太久,这一次我要自己拿主意,做我想做的事。”

       说罢文倩拉着陆洋的胳膊穿出草地扎进了山林之中,文虎欲上前追赶奈何沈天啸在面前,他是吃过亏的第一个人,在他后面的青老爷和蜈蚣等人迟迟未动,显然是不想管这种男女之事。沈天啸退离草地,青老爷一直在注视着他,在他踏出草地的刹那,青老爷说:“小子,义神就剩你这最后一支了,别玩命,断了香火。”

       沈天啸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陆洋被文倩拉着在山中跑了十几分钟,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方才停下,背靠着一棵巨树坐在潮湿的土壤上,望着夜色中苍茫山野,两人心照不宣。

       沈天啸追赶上两人,但未靠近,远远的在山坡上方爬上了一根树杈,观望着。

       “对不起。”文倩终是先开了口,近乎啜泣道。

       陆洋此时的心是暖的,好像梦又回来了一样,喃喃道:“没什么,我理解你,孟凡曾有一句话说的好,大家都是棋子,我是,你也是。对于上位者来说,亲人、朋友、敌人其实都一样,只是棋子摆放的位置不同,作用亦不同罢了。”

       “你不怪我?”

       “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没能力成为执棋者。”

       陆洋坚硬沉稳的语气使文倩感到惊异,她不理解为什么一个人会突然产生这么大的变化,想想她只能将原因归咎到自己的身上,说:“你现在要去哪里?”

       陆洋说:“送你下山,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送我?”文倩疑惑道:“你不是来祭拜祖先的吗?”

       “我在骗他们。”

       “你不会还要回去找他们吧!你刚刚也看到了,算了吧,你斗不过他们的。”

       “我知道,但我必须要赌一赌,不是所有事都只能用武力来辨别胜负。”

       “陆洋,我求求你,真的别去了。”文倩哀声道。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见陆洋不肯听,文倩咬牙道:“如果你非要去,那我就和你一起,我不下山。”

       “我保护不了你。”

       “我不用你保护,反正遇到他们,我叔叔也不会伤害我。”

       “……”

       陆洋还是摇摇头,“说真的,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和沈天啸要找的地方危险重重,不止是与青老爷他们斗争那么简单。”

       “如果我能帮上忙呢?”

       “嗯?”

       陆洋疑惑间,文倩将手探入身前挎着的一个斜肩包内,不一会儿便掏出了一个方形的物体,幽暗的环境中点点月光透过树杈落在物体上,四个歪歪斜斜的古字映入陆洋的眼中——春秋禁咒。

       陆洋头脑内似轰炸一般,将书籍拿到手里,双手颤抖着问:“它,它怎么会在你这里?”

       “草坪上你也看到了,蜈蚣、蜘蛛他们都是全副武装,青老爷更不会去放低身价做苦力背包,所以东西只能由我和叔叔来抗。本来这本书是要交给青老爷的,但遇到了你们,我早先在路上偷偷放到了自己的包里,没想到这时却起了作用。”

       陆洋心惊胆战,“我们快走,他们如果发现《春秋禁咒》不见了,一定会追赶上来的。”

       文倩拉住陆洋站起的身体,解释说:“不会那么容易发现的,其实青老爷在别墅得到它后就立刻找人对里面的内容进行了翻译,重要的点都已经被他记在心里,这次来山里他已做足了准备,就算没有这本书,他一样能够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翻译过了?”陆洋悬起的心缓缓放下,他思索了几秒还是站起身对着身后的树林招了招手,在沈天啸追上时陆洋就已经听清了他的位置。

       不一会儿,沈天啸出现在他们面前。

       陆洋说:“我们要赶在他们前找到祖坟的位置,如果是他们先到,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沈天啸的剑已收回木匣内,“我观察了地形,在北面有一处断崖,有光正在朝那个方向移动,不过方向要偏离一些。”

       “山崖?”陆洋微微沉吟,“有河水吗?”

       “看不到。”

       陆洋伏身将耳朵贴在地面上静静听着周围的声音,文倩对他的举动不解正要出言询问,沈天啸制止了她。

       很快,陆洋站起身,嘀咕道:“山海间……山海间……没错,是断崖的方向。”

       “什么山海间?”文倩疑问道。

       此时来不及对文倩解释,陆洋明白了陆天海诗中的含义,所谓山海间并不是指真正的山海相接处,而是断崖与河流的交界,在地图的背面也有同样竖条的显示,六芒星的位置正是在那里!根据八卦中所说,背山临水,如风起南海乘乾脉而行之,占艮、兑二卦,是绝佳的风水宝地。有伯祖妣赵郡李夫人墓志铭曾写:“兆灵趾,栖凤里,艮之山、兑之水、灵之车、当返此。子孙百代承灵祉,谁之言者青乌子。”

       陆洋将《春秋禁咒》妥当收好后,与沈天啸、文倩朝着西方快速的前行,从文倩冒着“背叛”的危险将《春秋禁咒》交给他的时候,他心里再无一丝的恨意。人就是如此,往往失而复得才懂得珍惜,文倩的举动让他那激荡的情感再次涌遍全身,一路牵着她的手,小心照顾。

       随着河水流动的声音越来越大,陆洋脸上再次挂起了轻松的表情,沈天啸在前探路,没用上半个小时,他们就找到了断崖的位置。

       一崖横于山腰,下方浓浓的积雾盖住了视线,有奇怪的味道从崖底翻涌而起,无法看清断崖纵深多高,临千仞之溪,真正站在断崖边才能感受到无比巨大的压力,心底的恐惧。

       陆洋与沈天啸对视一眼,断崖两侧是耸入天际的高大巨树,崖坡成内弧型,没有给他们通往崖底的路。

       陆洋内心焦急,青老爷等人定马不停蹄向此处赶来,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这……不对呀。”陆洋说:“二十年前我爸和村里的老人是怎么下去的?难道说是我们找错了地方,还是有一条通往崖底未知的路?”

       沈天啸面色平静,“你不觉得这雾有些奇怪么?”

       陆洋探头向下望去,摇摇头说:“哪里奇怪了?山崖升雾很正常,谷底热气升空与冷气交汇,因为水汽较空气重,会向下流动,大量水汽聚集在一起就会形成水雾。”

       “我知道他的意思。”文倩插话道:“你看这断崖谷内的两侧远处,崖身虽不长,但那边却没有一丝的雾气,如果是谷雾必然是整条山谷连接成一整片,独独这里有如此厚重的谷雾,是有些奇怪。可能是地形的原因,或者只有此处崖高造成的?”

       沈天啸站在断崖边凝视着下方,徐徐转头道:“陆洋,你觉得陆天海会不会敢跳下去?”

       提到跳崖,陆洋想起了父亲的死,疑问道:“你什么意思?”

       沈天啸缓缓张开双臂,嘴角掠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