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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祖山拜故人
       天下有灵禽,凤凰为长,孔雀次之,大鹏又次之。

       凤凰传说中共有五类,分别是赤色的朱雀、青色的青鸾、黄色的鹓鶵、白色的鸿鹄和紫色的鸑鷟。

       朱雀是凤凰之首,亦称灵禽之长,天之四灵之一,于八卦为离,于五行主火,位南方七宿,不死不灭,涅槃永生。

       百兽虎为王,有虎背生双翅,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为天之四灵之一,于八卦为乾、兑,于五行属金,位西方七宿,主战争、杀伐。

       陆天海日记和马大夫说出的诗里,灵禽长为朱雀,兽王遁当为白虎,象征南、西两个方向,根据地图上背面的指引,以陆宅为坐标西南方正是六芒星的位置,至于“寸命天机祸此生”听起来与日记内提到的“诅咒”约是同一个意思。至于诗里的后半句陆洋还没有想明白,按照字面上的意思猜测,似乎是在说山海之间送走阴间之神,但华胜村的地理位置并不靠海,也就没有山海之说。

       难道是山海经?

       陆洋想着,但在此时此地又去哪里能找得到一本《山海经》?他只能前行一步看一步,与沈天啸向西南方赶去。

       夜深人静,很快他们二人就离开了华胜村,荒山丛林内行走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还要寻找某个埋葬陆家祖先的坟墓,任谁听起来都是无稽之谈。可陆洋没有选择,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朝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和一处不为人知的地点走,只有不停的走才能找到他存在的意义,一旦停下来,他最后一点点坚持的希望都会支离破碎、灰飞烟灭。

       深山内,沈天啸如若闲庭信步,在无数的古树包围中来回穿梭,仿佛常年生活在这种环境一样,前行的速度极快。陆洋也慢慢找回了小时候陆天海带他每日登山的感觉,在一阵阵疲惫过后,喘息着勉强能够追赶上沈天啸的步伐。

       爬行声、鸟鸣声、两道黑影翻过了一座山。

       路早就没了,林中方向不清,东南西北晕头转向,幸好的是能够看到天上的星星,陆洋凭此才能确定自己没有离目的地越来越远,但他也不知道是否逐渐靠近,还是早已路过而没有注意。

       半晌后,就在两人翻到第二座山腰处时,陆洋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正要招呼前面的沈天啸时发现他也停了下来。

       远处传来的声音很小,像是低语,又像是孩啼,在黑暗的山林中极为瘆人,一层层鸡皮疙瘩从陆洋的皮肤里钻出了头。

       两人汇合,对视一眼,陆洋压低声音说:“你也听到了?”

       他看不清沈天啸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应该是人。”

       陆洋缓缓趴在地上,耳朵贴在泥土和杂草中剖析分离动物和环境发出的声音,聆听着……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是人,不远,有男有女,人数不少。”

       沈天啸说:“我们先靠过去看看,声音小一点。”

       “好。”

       两人压低身体像是匍匐的蛆虫小心翼翼的拱身向前,茂密的林子和半人高的草成为了他们天然的掩体,随着距离的延长声音渐渐清晰了许多,在一块竖起的方形石头处陆洋和沈天啸停住了脚步,慢慢探头看去,半山腰处有一块十几平米见方的草地,人影晃晃悠悠,月光依稀看不清,就在陆洋抻着脖子探出头时,一个闪亮白光在眼前乍现,吓得他连忙缩回了头。

       “老爷,电筒搞好了。”

       这个声音陆洋不能在熟悉了,那个脸上横着疤痕,爱使匕首的中年男人在草地上手持电筒,恭敬的说。

       “好……蜘蛛她们什么时候到?”青老爷消瘦的身影出现在陆洋的视野内。

       “按时间计算,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要到了。”

       “嗯,等一等吧。”

       草地上的人没有再对话,陆洋看清了人数,除了青老爷和蜈蚣外只有八人,这令他心生惊喜,能够遇到青老爷他们说明自己没有错误的解读陆天海的诗,他们能来此,也证明祖山内的确藏着什么!

       陆洋并不想和他们相遇,如孟凡所说,对待杨老、古风等人或许蜈蚣不敢下死手,但对于他和沈天啸,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更重要的是在电筒的光束中,陆洋看到蜈蚣的腰间除了匕首外还别着一个黑色的皮套,里面装着黑乎乎的东西——枪!

       这使陆洋产生了退却之心,他侧头正要告诉沈天啸避开他们,一阵窸窣的声音令他猛地绷紧身体,一个柔软的动物爬上了他的小腿,黏糊糊的正在继续奔着他的身体蠕动前行。

       是蛇。

       陆洋能听到它吐着信子的细微声响,就像死亡的丧钟,在耳边敲打着。

       几秒钟后蛇就爬到了他的脖颈处,他不敢动,既怕蛇受到惊吓慌乱咬下一口,又担心蜈蚣等人听到声音抓到两人的尾巴。

       每一个呼吸都如世纪般漫长,陆洋放缓呼吸慢慢地抬起手想要求助沈天啸,他却发现沈天啸竟然消失了,明明刚才就在自己的旁边,可现在石头后只有他一个人。

       陆洋慌了。

       他的大脑飞快运转,不知蛇是否有毒,但被蜈蚣发现总好过要成为被蛇咬死的人。

       “嗖——”

       正在陆洋刚要发作时,突然他感觉自己的皮肤没有了压迫感,再一转头,只见沈天啸出现在他的左侧,单手紧紧握着蛇头,那剧烈晃动的尾巴和三角形的蛇头令陆洋心有余悸,蛇头上竖着两个小枝丫——蝰蛇!

       陆洋小时候和陆天海上山的过程中没少跟这种蛇打交道,属于山东地区常见的一种蛇类,它的生活地区很广,无论是平原、丘陵或山区都能找到它的踪迹。蝰蛇的毒性属剧毒,每咬物一次排毒量能达到200毫克,这种蛇的特点是受惊后不会逃跑,而是将身体盘卷成圈,并发出呼呼的出气声,身体不断彭缩寻找发动攻击的目标,可持续半个小时之久。

       陆洋不知是该感谢老天还是感谢沈天啸,如果按照他的想法搏一把,蝰蛇是不会给他存活机会的,蜈蚣等人即使发现他的行踪,估计更没有送他去医院的好心,借蛇杀人比借刀杀人要方便许多,他只能变成这荒野中一具渐渐发黑的尸体。

       蝰蛇在沈天啸的手中飞舞着尾巴,陆洋看不清沈天啸的表情,只见他把蛇递到嘴巴狠狠的咬了一口,扯下连带着肉丝的皮,瞬间蝰蛇便没了反应,软瘫瘫被丢到一旁。

       “来了。”

       刚刚脱离蝰蛇之险,石后的草地上传来蜈蚣的声音,陆洋探头一看,从另一侧走上五六个人,打头是妖娆的女子,身后跟着两个陆洋无比熟悉的人——文虎和文倩。

       文倩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文虎一直在低声与她说着什么,她却没有半点反应。

       “老爷。”蜘蛛走到青老爷的身边,如古代女子一样双手搭在腰边轻轻勾腿施礼。

       青老爷看了她一眼,点头后说:“你和蜈蚣都站到后面去吧。”

       “知道了。”

       蜘蛛和她带上来了三个人走到蜈蚣的身侧,规规矩矩站成一队,蜈蚣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一双眼眸透着凶狠在光芒下闪烁恨意。

       文虎拉着文倩也站到他们的边上,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静默着。

       青老爷从地上的包裹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灵牌摆放在草地上,亲自用他粗糙衰老的双手刨出一个圆坑,接着从包裹里又拿出了一沓黄纸点燃扔到其中,火烤的他面孔恍惚,不停地将纸放入其中,口中念念道:“陆天海,没了你的尸首,就立个牌位了表心意罢。老朽这一辈子真心钦佩过的人不超过三个,你是一位,无论是你的信仰还是你的执着都足以令我跪在地上给你烧这些纸钱,十年啊,你与我斗了十年,你妻子的命,我侄儿的命,毒蛇的命,都随着你的离去一笔勾销了。到头来看看这山河,没有什么因为你我二人产生过变化,自古如此,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陆洋匍匐在石头后的身体微微颤抖,尤其是当青老爷提到他的母亲时,陆洋几乎忍耐不住心底里野兽的怒吼,沈天啸冰冷的手掌按在他的后脖颈,才使他保持着浅浅一层的冷静。

       “说到底,我们是一类人,看透了苍茫人世和岁月侵蚀,为了心中那不灭的执念活着。我老了,你也走了,不知道后世的人是否会记得我们,记得曾有人为一段千年的传说相互厮杀,最后谁赢了?大家都是输家,注定要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中。我有许多知心话想与你说,也有许多无法传人的秘密想告诉你,可你为什么非要自寻死路呢?你看看那座你为其付出生命的破宅子,它塌了,不会有人再记得它了,如果我早知道你会这样,我宁可把你用铁链捆起来带在身边,也绝不会让你选择这样的一条路!”

       “你走了,我失去了一个敌人,也失去了一个知己,到如今我才明白为何曹阿满要放走关云长,孤生在世的人,注定会被苍天爱惜,何况我一介凡夫俗子?”

       “你想守护的东西,我想找到的东西,这段时间我琢磨着它真的像你所说一样,是个诅咒!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人为它烽火硝烟、殍尸山野,你我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环,若是我找不到,后世自有像你我一样的人为它疯狂的厮杀,轮回不止。”

       “其实你也希望我找到它对吗?从你跳崖的刹那我就明白,你不想再继续守护了,但你又无法承担耻辱二字,你没有像你父亲告诉你一样告诉你的儿子,你这小子藏着私心的。但你失算了,我见到你儿子的时候,在他的眼中闪着和你一样的光,他早晚会和你一样,我不想让你绝后的,所以我也尽力不让他参与进这件事情中,九泉之下你小子是不是要敬酒感谢我?”

       “好啦,不与你说太多,天亮之前我会进入你们陆家的祖冢,我死了的话,咱们爷俩阴间再聚!”

       说罢,青老爷对着灵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隐约间有女子的哭泣声从他身后传出,飘荡在深山老林之中。

       是蜘蛛。

       妖艳的面庞花了妆。

       陆洋并不是很懂眼前的情景,他不明白为什么青老爷会给陆天海磕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蜘蛛会哭,烦心的想法使他自己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合理”的解释:陆天海的人格魅力强大的过分。

       “喂,我刚刚探了下地形,有八成的几率擒住那个老头并且快速离开,只要他在手里,《春秋禁咒》就回来了。”

       赤黄色的火光与洁白的电筒间,沈天啸凝重的面庞出现在陆洋的眼中,他的声音很小,但却让陆洋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冷汗。

       青老爷与蜈蚣、蜘蛛等人的距离足有三四米,以沈天啸的身法和手段,陆洋相信他可以在几秒内扼住青老爷的喉咙,但他还是会害怕,夜晚的风狠狠的向骨子里钻去,凉意如蜘蛛一样爬满了他的身躯。

       陆洋思考了几秒,草地上青老爷已经磕完头正望着未熄灭的火。

       时不我待。

       陆洋做出了他的抉择,对沈天啸重重点了点头。

       沈天啸得到回应,双手支撑着地面慢慢弓起腰腹,像豹子一样蓄势待发,随着“嗖——”的一声,他猛然跃起在空中掀开帽衫,木匣一闪,两柄剑一红一绿映着月光划破了黑暗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