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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聚会
       阴暗的房间里被拉上了窗帘,沉浸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没有光明,没有一丝温暖,只有恐惧迷惘在耳畔呻吟黑暗。汪有文穿着起皱的睡衣,缩在客体的角落里,双手抱着头,身体微微颤抖。

       黑暗对于他来说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就好像能将他隐匿于其中,可是内心却对未知领域的茫然与恐惧透过深邃的黑暗缠绕着,包裹着,蚕食着他的勇气和毅力。这个地方对于他来说,就像一个混沌未开的世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身上不时传来的伤痛。没有征兆、没有预示,忽然传来的疼痛更加令人精神崩溃!就像是……

       被一个调皮的魔鬼盯上,他当你是玩具。他觉得无聊了就用爪子挠你一下,看着你痛苦的表情,他便觉得有趣。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汪有文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门的方向,神色十分阴郁。片刻,他缓缓起身,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聂子程,他催促道:“在干嘛呢,聚会的时间快到了,走吧。”

       屋内没有开灯,但聂子程还是能看到汪有文的脸色十分苍白,双目无神,身体虚弱。汪有文愣了几秒才说:“我……我回卧室换件衣服。”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生病了吧?”聂子程细心地捕捉到了汪有文的病态,关心地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医院?呵呵。”他脸上有着嘲讽的意味,然后他有气无力地转身走进卧室,每走一步身体便颤抖一下,看起来很是艰难。

       聂子程在门口站了一会,低头看了看手表,然后走进客厅。客厅并没开灯,所以显得阴暗无比,聂子程不喜欢黑暗得坏境,连忙走到落地窗前,将窗帘拉开。刺眼的光线撕裂了客厅的黑暗,杂乱的房间呈现在他的眼前:墙上挂着各色各样的十字架;茶几、柜子上摆放着佛像、圣经等宗教物品;鞋柜敞开,里面塞满了鞋,茶几上摆放着几瓶空酒瓶,烟灰缸里都是烟头。

       汪有文什么时候这么不注意卫生了?聂子程有些诧异,在他的印象中,汪有文是一个作家,为人处世得体稳重,对生活有着严格的要求,而且还有轻微的洁癖,怎么会像现在这样?

       聂子程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一张别致相框框住的合照,那是汪有文和一个带着鸭舌帽女孩的合照。

       鸭舌帽女孩是汪有文的女友,叫赵颖。她和汪有文认识了快一年了,感情十分稳定。

       可能是和赵颖闹矛盾了吧,情侣之间的小打小闹。聂子程笑了笑,然后帮汪有文清理了一下客厅,从电视柜的抽屉里拿出垃圾袋,把酒瓶放进去,烟灰缸倒干净,客厅整体上看上去整洁了不少。

       聂子程注意到那些佛像、圣经等宗教物品,然后走到墙边,取下了一顶小佛像在手中摆弄。他又看了四周,同样或是摆放,或是悬挂着类似的佛像,让人有一种误入寺庙的感觉。

       这时,汪有文换了一件黑色夹克和蓝色牛仔裤从卧室走了出来,看着聂子程手中把玩的佛像,他脸上闪过一丝紧张,然后走过去将佛像重新挂回墙上。

       聂子程好奇地拍了拍汪有文的肩膀:“你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难不成还想要佛珠保佑你和赵颖赶紧生个大胖小子?”

       汪有文神色一阵恍惚,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可是这笑容干涩无比:“我……没什么,走吧。”

       见汪有文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聂子程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便和汪有文离开来到停车场,驾车向聚会的酒店赶去。

       世界上有一种感情不会因为距离而减弱,也不会因为时间而淡却,它就像酒一样,时间越长越能感受得到它的香醇,这种感情用在四年情谊的大学同窗再也合适不过。虽然长时间不见,但是大家聚在一块在饭桌上把酒言欢,互述衷肠,一瞬间就打消了时间的隔阂,热闹起来。

       酒过三巡,大学时期的班长龙智豪朝聂子程看了一期,然后举杯敬酒说道:“程哥,听说你最近混得不错啊,都是报社的金牌记者了。“

       一旁的同学也起哄,张三金拿着酒杯向聂子程敬酒:“是啊,事业有成,而且艳福还不浅,你女朋友颜晴可是咱们学院当年的校花呢!多少人争破了头想追她,她理都不理,没想到竟是和你好上了,真是……”说着他便一仰而尽。

       很多人脸上都很羡慕,而坐在角落里的王朝脸色有些不好,他大学的时候也追过颜晴很久,可惜颜晴理都没理过他。

       坐在旁边的同学将聂子程的酒杯倒满:“这杯必须满上!”

       聂子程笑着拿着酒杯和同学们碰杯:“你们不要拿我开涮了,我喝还不行吗!”

       众人笑着干杯,然后回到座位上。

       聂子程看向龙志豪,问道:“对了,你小子这些年在国外生活得怎么样?”

       龙智豪手一摆,腕上的朗格表发出清脆的声响,说道:“还行吧,国外再好也比不上国内的亲切,所以我打算回国开个珠宝店,还是当个老板的滋味。”

       这时张三金笑道:“怎么着?是不是还要找个小蜜啊。”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你小子啊……”聂子程失笑,不禁感叹道:“大学毕业一别,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变化都挺大。”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还记得我们以前在寝室搞烧烤,吃起来别提有多爽了,没想到现在已经毕业这么多年了。”龙智豪笑着说,“对了,我还想起你当时的糗事,你小子消化好,没事老放屁,有一次还不承认,非要狡辩是菊花在呼吸。后来有文反驳,说你光呼没有吸啊,你当时说什么去了?”

       一旁的同学说:他说我们吸了。

       众人哈哈大笑,聂子程跟着大笑起来,青春的记忆总是充满了快乐,这以前会在乎甚至会生气的事现在也不过是青春的回忆了。

       “这个笑话我还记得好像还是汪有文生日聚会时说的,当时玩得挺开心的,还租了别墅一天。”龙志豪说道。

       “是啊,当时我们在别墅里玩什么游戏来着?我记得大家玩得都挺疯的。”回想起汪有文的生日聚会,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是,摸瞎子吧?我记得是这个,我还扮演了一次瞎子,被你们用黑布蒙着眼睛,真的什么都看不清,而且又是在别墅,三层,格局那么大,害得我东碰西撞的,还摔了一跤。”刘传声音夸张地说。

       “哈哈,我想起来了,这才有摸瞎子的乐趣啊!”聂子程笑着说。

       “这就不对了,聂子程你还记得你扮演瞎子的那一次吗?”刘传不服地说,“你是不是耍赖,趁我们不注意,偷偷地将蒙住眼睛的黑布拉上了点,露出了余光?”

       “这个我真没有啊。”聂子程双手一摊,认真地说。

       “那就奇怪了,我们扮演瞎子的时候由于看不见,东碰西撞的,而你扮演瞎子时,却好像能看见似的,能准确分辨出别墅三层的各个方位以及周围物品的摆放,行走自如。”刘传的语气里还是充满怀疑。

       “天赋,天赋。”聂子程无奈地笑了笑。

       “着你们就不懂了吧,这是人家聂子程空间感好。”龙志豪解释了起来,“我在国外进修的时候,曾略微研究过空间感。简单的来说,空间感好的人,你看了一幅画,将它默记,然后闭上眼睛,能在头脑中再现画面,翻转,放大,缩小,在想象中进一步观察它的细节。如果是一棵树,想象出树皮、树叶、树上的小虫和鸟。解剖这棵树,想象出木质髓心、树根。当然,我只是说出了空间感的表层,其实空间感极为复杂,更深层次的东西还没被挖掘出来。”

       大家都在谈天论地地说着笑着,而唯独汪有文神色阴郁地坐在角落里,右手紧握着一块玉佩,低头不语,和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

       看饭局也差不多了,聂子程拿着手机,打开相机,设置成全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拍了进去。

       见状,龙志豪笑着说:“你都快有职业病了,吃个饭都不忘拍照,是不是明天咱们都要上报纸了?我都想好标题了,标题就写‘xx珠宝店老板不忘大学的穷逼同学’。”

       “嘁。”所有人不屑的撇嘴。

       张三金笑道:“那好,今天这饭你就请了吧。”

       “请就请,我有钱!”龙志豪一拍桌子。

       “土豪求包养!”

       “豪总霸气!”

       聂子程见气氛推到高潮,大家都面带笑容,笑着说:“大家难得聚一次,留个纪念,我再给大家拍个照吧。”然后他举起相机,对焦好了后,大声问道:“龙志豪帅不帅?”

       大家也都十分配合的大喊“帅”。伴随着“咔擦”一声,相机定格这一瞬间的美好。

       拍完照,龙志豪似乎想起什么,撩开了衣袖,露出手腕的伤疤:“老程,这个纪念你不会忘吧,大学时你这小子够凶的,我不就是见颜晴长得漂亮搭个讪嘛就被你揍了一顿,这疤到现在还留着,你说,要怎么赔偿?”

       聂子程回想了起来,笑了一声,说道:“谁让你当时泰迪化身似的,学校里只要有个漂亮的妹子你就要去搭讪几句,我也是为民除害啊,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要感谢我呢。”

       龙志豪哼了一声,又转头看向汪有文,然后向汪有文敬酒:“还有,文哥你也是帮手啊,你不要坐在这里闷不吭声就可以忘了你干的好事了。“

       汪有文愣了愣神,抬头看了龙志豪一眼,犹豫了几秒,然后握着酒杯和龙志豪碰杯。

       龙志豪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张了张嘴正想说话,无意发现了汪有文放在酒桌上的佛像玉佩,借着几分酒意,将玉佩拿在手中把玩了几下:“有文,我记得你不是作家吗,什么时候开始信教了?“

       谁知道这个举动立刻触怒了汪有文,他身体一颤,脸色骤变,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扑向龙志豪抢夺自己的玉佩:“还我!“

       龙志豪没想到汪有文的反应这么大,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不小心将玉佩掉在地上。

       汪有文连忙弯腰捡起玉佩,小心的抚摸这玉佩,见玉佩没事转身朝着龙志豪大吼:“你有病是吧?“

       龙志豪十分尴尬,但看到一群人都看着他,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嘟嚷道:“不就是一块玉佩,至于发这么大火吗?大不了摔坏了赔你一块。”

       聂子程赶紧到两人中间打圆场:“你们两个大学的时候可没少打架,这么多年了还是不改啊,也就是喝醉酒上头了,你们两个可别忘心里去啊。”

       一旁的同学也来消火,端起酒杯道:“是啊,你们两个喝一杯,就算了吧。”

       汪有文擦拭着玉佩上的灰尘,然后脸色铁青地离开包间,一声不吭。

       龙志豪有些尴尬地立在原地,没想到就把玩了一下玉佩闹成了现在这个僵局。

       聂子程拍了拍龙志豪的肩膀,小声道:“最近有文遇到点事儿,心情不太好,可别往心里去。”然后他看向大家:“没事儿,你们先玩着,我去看看。”

       酒店外沉浸在城市的夜色之中,霓虹灯变幻莫测,五彩缤纷,一串连着一串,勾画出一幢幢大楼的轮廓,像无数条彩色的火车在开动。商店的橱窗和大楼也安装着不同颜色的灯,有的像鲜花,有的像彩球,让人深深陶醉在了其中。

       汪有文心神不宁地走出酒店,靠在一边的电线杆上抽烟,吐出的烟雾挡住了他的脸,看不出他的表情。

       聂子程走出酒店,追了过来,对汪有文说:“你喝醉了,我开车先送你回去吧。”

       汪有文抬头看了聂子程一眼,把还有半截的烟按在电线杆上,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向停车场,来到车旁。

       附近的一条流浪狗就像遇见瘟神一样,发疯似的冲着汪有文狂吠,甚至还企图冲过来,汪有文仿佛见到了死神一般,双眼瞪得滚远,满是恐惧的一边大叫一边后退。聂子程连忙拾起几块石头砸跑了狗,安慰道:“没事儿,就一发疯的野狗。”

       聂子程按下车钥匙解开警报,然后拉开车门,坐在了驾驶座上。汪有文依旧一脸惊恐的样子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上。

       “子程。”汪有文皱着眉头问:“你说狗是不是能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

       “能看到什么东西?”聂子程说,“听说狗能看到鬼吧。”

       汪有文问:“那你说世界上有没有鬼呢?”

       “当然是没有了,如果有鬼的话,地球的空间可容纳不下这么多的生命体。”说着,聂子程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中年男人自焚的画面。

       “或许吧。”汪有文声音有些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