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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初见还是重逢(1)
       依山傍海,四季如春,厦门是一座十分宜居的城市。

       与多数沿海城市不同,厦门市本身就位于一座岛屿之上,通过集美大桥、厦门大桥、杏林大桥、海沧大桥和翔安隧道这四桥一道与陆地相连,一旦出现恶性犯罪事件,只需把五个出口一堵,犯罪分子就是插翅也难飞。

       星期二一大早,一对青年男女在“黄金海滩”殉情自杀的消息见诸于厦门市各大报纸,在上级领导授意下,所有媒体口径一致,均为殉情自杀。

       张峰和郭响死在了海边的沙滩上,尸体并没有被海水溅湿,然而两人的死讯在溅起一朵浪花后很快就被淹没在信息的海洋中,渐渐成为当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为厦门这座旅游城市平添了一份神秘气息,如同“青木原林海”一样让更多的青年男女心驰向往。

       张峰之死产生的真正影响,是在距离厦门数百公里之外的另一座城市。

       伴随着现代商业的日新月异,南滨——这座曾在中国近代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历史名城,重新焕发出新的活力,“南滨新城”犹如皇冠上的明珠,绽放出夺目光彩。然而,年初省纪委工作组的入驻,为这颗明珠蒙上了一层阴影,随着调查逐渐深入,调查组也从最初的隔靴搔痒变的更加有的放矢,一时间政府官员、房地产商人人自危,在房地产界更是掀起了一股不大不小的“跑路潮”。

       张峰作为A区土地资源管理处主任,是南滨新城土地管理最直接的经办人,可以说是关键人物,他已被调查组列为下一个目标,随时准备展开彻查,张峰的突然失联,让局势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张峰的死讯传来,在南滨引起了轩然大波。在省纪委工作组的安排下,公安系统有专人对张峰进行监控,监控对象的突然失踪已经让刑警队的颜面扫地,而几天后得知其在厦门自杀的消息,则彻底打乱了原先的工作部署。

       过了一个周末,南滨市刑警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你们是怎么搞的,一个人都盯不住!“冯俊是南滨市刑警队队长,今年48岁,个头并不算高,长得略显粗犷。得知张峰自杀的消息,冯俊面色阴沉地从办公室里摔门而出,对着大家吼道,整个屋子仿佛都在颤抖。

       “冯队,上头并没有把张峰认定为犯罪嫌疑人啊?又没有让我们24小时盯梢。“接话的是副队长汪铭,比冯俊小10岁,小时候练过田径,身体素质非常优秀。

       冯队长当然知道汪铭的话没有错,可毕竟没有任何证据,也不好采取什么进一步的措施。实在是近期南滨市的政治空气十分紧张,冯队的压力也很大。汪铭作为刑警队的2号人物,这个时候说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是不是还有理了?把人跟丢了,还理直气壮了,是不是?“

       “冯队,是我俩把人跟丢了,我们请求处分。“两位负责监控张峰的警察直挺挺地站在冯队长面前,低着头说道。

       “要处分也轮不到你们!“

       “吃一堑长一智吧,以后多个心眼。“汪铭在一旁打岔道。

       “汪铭,你觉得这事儿是不是有点蹊跷,上面让我们盯住张峰,没几天他就死了。“生气归生气,在稍稍发泄了一下情绪后,冯俊很快恢复了冷静。

       “冯队,要不我去厦门看看情况。“汪铭跟随冯队多年,对冯队的脾性摸得很准。

       “有这意思,我想你去了解一下情况,就你一个人,低调一点。我觉得这事儿怎么看都有点奇怪。局长那边有我呢。“

       “明白!”

       《南方城市报》是在南滨市发行的一份区域性报纸,每天发行一期,在市场上销量处于中等水平,由于地处南方舆论氛围更加宽松,而且报纸本身知名度不高,监管方面一向松弛有度,某些事件上反而会有突出的报道。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南方城市报》报社位于南滨市的核心地段,距离钱村不足500米。

       现任主编姓常,名巍英,50岁出头,由于遗传原因,5年前常巍英的头发就开始慢慢变白,到今天更是一根黑发也没有了,满头银发也为他平添了一份传统知识分子的气质。常巍英是地道的西北人,至今普通话中还带有浓郁的黄土气息,他并非科班出身,大学毕业后进入北方某央企总部,坐了10年办公室后觉得实在无聊,用他自己的话讲“想换个活法”,于是举家毅然南下,一头扎入入了媒体行业,他的壮举在当年可算颇为轰动,被周围的同事戏称为“脑子进水了”。

       到今天,半路出家的常巍英从事新闻工作也已经超过20年,当年和他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不少已经到各地分公司去称山大王了,可常巍英对自己当年的选择却并不后悔,有时喝了点小酒之后,甚至流露出一些自鸣得意的味道。

       “土地出让贪腐事件又有新进展了,你知道吗?“常巍英清了一下嗓子。

       “听说了,作为关键人物之一的张峰死了。”坐在常巍英对面的男子叫张楠,在北京的《XX青年报》有过5年的记者经历,担任过时政、财经、社会等多个版块的专线记者,三个月前来到这里,虽然入职时间并不长,尚未施展拳脚,主编却对其十分看重。

       “你对张峰的死有什么看法?”常主编单刀直入地问。

       “报道上说,张楠和一个年轻女子殉情自杀,我的第一反应是可信度不高,张楠死的这个时点太关键了,很难让人不怀疑啊!不管怎样,张楠的死肯定会救活不少人。”

       张楠身高接近1米8,相貌立体感十足,浓眉大眼和高挺的鼻梁与白皙的面容相得益彰,最惹人注目的还是那一头略显凌乱的长发,后面最长的部分已经齐肩了,看起来实在和记者不搭边,更像报社楼下美发店的店员,或者说倒是有一种哥特风格摇滚乐队主唱的气质。

       “死人救活人,说的一针见血啊!”常主编用手扶了一下镜框,继续说道,“张峰的位置说高不高,但实际的权力却绝不算小,到了这个层面如果再往后恐怕就是大鱼了。现在人一死,就算调查组主观上有意愿,恐怕也难以推进了。”

       “确实如此。”

       “张楠,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在北京的时候你跑过“社会专线”,当时有接触过刑事案件的,对吧?”

       “还好吧,接触过一些。”张楠迟疑了一下,不知道主编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去趟厦门,或许能跑个独家新闻出来!”

       张楠被常主编的突发奇想吓了一跳。

       厦门?

       实在没有兴趣。

       可张楠又转念一想,有个大学时期的好哥们是厦门人,现在就在那里工作,两人大学四年都住在同一个宿舍里,关系十分要好,可毕业之后就一直没见过面了,自己之前也没有去过,去厦门旅游一趟也不错。

       “成吧!”

       从厦门方面的报道来看,张峰和郭响是殉情自杀无疑,并没有什么可以挖掘的新闻,大家都十分羡慕张楠能一身清闲的去厦门旅游。

       当记者虽然风吹日晒,十分辛苦,行动却非常自由,如果说大部分白领都必须像笼中之鸟一样坐在办公室里朝九晚五,那么记者在某种程度上则更像鱼入大海、鸟上青天,可以无拘无束的自由自在,这或许也是一部分人愿意当记者的原因吧。

       27岁的严妍大学毕业后,成为中国M银行南滨市分行营业部的一名零售客户经理,主要负责小微业务,每天基本都是跟批发市场里的老板们打交道。初中一年级的时候,严妍的父母离异,之后严妍便跟随母亲来到南滨投奔远房亲戚,由于是北方人的缘故,与同学们相比她的普通话明显不带有本地口音。

       两年前,她从本地的一所财经大学毕业,学位为金融学硕士,因为专业对口,顺理成章的进入了银行工作。对于应届毕业生而言,进入银行的前两年都需要在柜台和市场上进行学习,全方位熟悉银行的各项业务。对于客户经理的岗位,严妍倒也十分喜欢,原因很简单——工作时间相对灵活,不用天天坐办公室。

       严妍的父亲身高1米88,年轻时曾在省篮球队打过5年篮球,后来由于一次严重的伤病,才遗憾的退役了。作为女儿的严妍也不遑多让,接近1米7的身高让她从小就高人一头,严妍的相貌并不属于很惊艳的类型,反而有一份邻家姐姐的亲和力,精致的五官搭配恰到好处,多一分不得少一分不能,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眸子,让人都忍不住会多看一眼。

       此刻,严妍的双手在键盘上飞舞着,她正在行内的信贷系统上紧张地查询着一位客户的用款记录,该客户一个月前办理了一笔信用消费贷款,她的右手紧紧地握住鼠标,把页面往下拉,当她看到“授信额度为100万元,可用额度为100万元”的字样时,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在页面的客户名称一栏,赫然写着“张峰”。在严妍眼中,这两个字看起来似乎比其他字的字体要大一些,甚至还一闪一闪。

       这位客户正是两天前在厦门自杀的张峰,严妍在网上得知了他的死讯。作为他的客户经理,严妍上个月刚为他办理了一笔信用贷款,不需要任何抵押物,根据张峰的情况评审系统最终给出了100万的额度;严妍从来没有遇到过贷款人死亡的情况,真不敢想象如果这100万贷款已经全部提用,而且还不知去向,那可真是一件麻烦事。

       虽然已进入10月,但南滨市依然酷热难当,严妍在办公桌前吹空调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慢慢冷静下来之后,严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殉情自杀这种事情不可能是突发奇想,一定是有过长时间纠结与反复的,一个准备殉情自杀的人,为什么还会贷款呢?而且,自己作为他的客户经理,一直不知道他还有个做服务员的女朋友。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故事?

       严妍和张峰虽然是客户经理和客户的关系,但其实也可以算作是朋友,对于张峰的死,除了担心那笔贷款之外,其实严妍的心情也一直不好,在她看来,张峰是一个有担当的人,而自杀则是懦夫的表现。对于张峰和女服务员殉情自杀这件事,严妍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

       严妍对厦门并不陌生,她在那里度过了4年的大学时光,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严妍决定要像板根祯子一样对张峰的死一探究竟,正好也趁机会故地重游。严妍今年的假期还没有用完,向部门领导谎称家里有事,请了三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