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感染（3）
06
听老一辈人讲，千年古木是有灵性的，安葬在古木下会让惨死的灵魂得到安息。
虽然连年大旱将原本遮天蔽日的森林变成了一片苍苍茫茫的枯木坟冢，但这片安葬之地依然好过那座年年收费五六千的骨灰墙，因此黄牌社区的居民选择把去世的家人安葬于此，希望得到最后的尊严，而不是捧着骨灰盒被人赶来赶去。
李唐将搜查的警力调开之后，便开着一辆撞凹的警车，沿着74号公路疾驰。临近子夜，警车停在公路边的枯木林。
缠在巨木上的枯藤，从半空中蛇虫百脚地倒挂下来。他背着儿子的尸体，穿过巨怪似的灌木丛，再穿过一条枯树弯成的隧道，给儿子洛奇选了一处坟地。
就是这里了。
李唐坐下来抽了两颗烟，才拿起十字镐动手挖坟。
与电影里的场景不同，挖坑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大旱时代，地表硬得像混凝土路面。李唐几乎磨出了手泡，累得头晕眼花，才挖出一个足够深度的土坑。他直起腰来。
在暗夜里，土坑像是一道灰白色的阴影，突然一阵恐惧和黑暗抓住了他，十字镐掉在坑里，他栽了进去，脑袋磕在镐尖，立刻肿了起来。
他吃痛，捂着脑门，但没有叫出声来。土坑旁边的洛奇突然翻滚下来，正好压在他的背上，就像小时候被父亲背着上学一样……这时，李唐在这个角度恰好发现某些奇怪的东西：坟地前方数百米有几道竖起的山岩，远远看去，像是传说中某个史前文明颇具宗教仪式的巨石阵。
庞大无边的黑夜依旧笼罩着荒原，到处都是大块大块铜黄色的裂岩，远处时不时传来巨木垮塌的声音。这个星球像是一个即将崩解倾颓的世界。
花了好一阵子，李唐才坐下来平复情绪。
安葬洛奇之后，李唐原路返回。
他猜，停在路边的警车已经被发现中计的警察远程遥控，让人意外的是并没有。他们大概想引诱自己把车往南开回去，然后半路截击。但他不会如其所愿，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头脑很清楚。
他发动警车继续往北开一段路，以此掩饰儿子的埋葬之地。
远处忽然出现一辆宾利。李唐停车靠边，取出警车后备箱的工具袋，用锤子砸开宾利的玻璃，取出方向柱下方的电线试图打火。很显然这辆故障车被它的主人暂时抛在路边了，想必是一个不懂修车的主人。李唐拆下警车的零件给宾利换上，点火开走了。
宾利往南返回城市，半路上，一辆辆警车从自己身边交错而过。保险起见，快到城市边缘时，李唐便弃车而行，徒步回到宁远区，回到他那个逼仄狭窄的寓所。
可是下半夜回来的，还有一身恶臭的洛奇。
在混浊的月色下，他从枯木林慢慢走出来，在荒野里坐了一会儿，然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城市飞奔，迅速隐没在诡谲的夜色中。
07
一胖一瘦两名风纪纠察员发现中计，原来冲关的只是一辆无人驾驶的遥控汽车时，便悻悻然开车折返，嘴里不干不净骂着一些脏话。
说到底，这种刑事案件原本不归他们管，只是警察局警力不够才临时抽调社会安全局的人员，所以他们才懒得多想这出调虎离山计用意何在。
这两名风纪纠察员将车停在宁远区百花街，接着例行公事，在黄牌社区胡乱盘查一番。李唐是他们重点监控对象，必须每天蹲点跟踪。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他是盗尸者，但警察局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来到十八楼之后，瘦子一边敲门一边抱怨，“这几天黑白颠倒太他妈累。”
李唐打着呵欠给他们俩开门，嘟嘟囔囔像是熟睡中被人吵醒十分不满。
“你们有什么事？”他没好气地问。
“哦，没什么事，这几天你一直呆在家里？”因为社安系统显示李唐的社安卡一直在李唐家里移动，所以胖子才会这么问。他哪知道社安卡被李唐绑在一条狗的身上。
简单的盘问之后，胖子顺路回家一趟，他母亲刘老太已经睡了。
于是他俩去便利店买了两罐白熊啤酒，坐进车里打开车窗吹夜风，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咒骂着酷暑的天气，咒骂没完没了的公务让他们累得躺下来就睡着了。
这也难怪，只有城市和特定的农业区会有人工降雨，其他地方早已一片荒漠，即便在大城市里，荒漠的气息还是会传进来。
胖子看着周围街区摇摇欲坠的建筑，夫妻吵架和小孩夜哭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现在社会太不理性了，穷人本来就不应该生这么多孩子。——孩子简直就是恶魔。”
胖子继续说他的社会资源论调：“只管生，不负责，生活条件太差，最后还不要国家来养？”
“腊肠树”表示同意：“这东西没法搞！”
“生这么多人，占用了社会资源，这玩意儿真的，哎，这他妈的。”
……
酒罐空了之后，两人吧嗒着嘴昏昏欲睡，看着昏灯下飞来飞去的蚊子，风挡玻璃下方搁着那三具尸体的遗照。
睡了一会儿，胖子睡眼惺忪地转过肥头大耳，掏出手机看时间。他迷迷糊糊不小心打开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忽然拍到一个浑身泥垢面部腐烂的小男孩正通过车窗往里爬，露出牙齿发出恶魔般的声音。
他吓得不禁大喝一声。
“腊肠树”被这一声暴喝惊醒了。
沉睡多年的职业素养在危急情况下还是迅速激发了出来，“腊肠树”拔出了手枪。
枪响了，小男孩洛奇的脑袋如同西瓜一般被轻易击碎。
可腥臭的脑浆却溅进了胖子的嘴里。
听老一辈人讲，千年古木是有灵性的，安葬在古木下会让惨死的灵魂得到安息。
虽然连年大旱将原本遮天蔽日的森林变成了一片苍苍茫茫的枯木坟冢，但这片安葬之地依然好过那座年年收费五六千的骨灰墙，因此黄牌社区的居民选择把去世的家人安葬于此，希望得到最后的尊严，而不是捧着骨灰盒被人赶来赶去。
李唐将搜查的警力调开之后，便开着一辆撞凹的警车，沿着74号公路疾驰。临近子夜，警车停在公路边的枯木林。
缠在巨木上的枯藤，从半空中蛇虫百脚地倒挂下来。他背着儿子的尸体，穿过巨怪似的灌木丛，再穿过一条枯树弯成的隧道，给儿子洛奇选了一处坟地。
就是这里了。
李唐坐下来抽了两颗烟，才拿起十字镐动手挖坟。
与电影里的场景不同，挖坑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大旱时代，地表硬得像混凝土路面。李唐几乎磨出了手泡，累得头晕眼花，才挖出一个足够深度的土坑。他直起腰来。
在暗夜里，土坑像是一道灰白色的阴影，突然一阵恐惧和黑暗抓住了他，十字镐掉在坑里，他栽了进去，脑袋磕在镐尖，立刻肿了起来。
他吃痛，捂着脑门，但没有叫出声来。土坑旁边的洛奇突然翻滚下来，正好压在他的背上，就像小时候被父亲背着上学一样……这时，李唐在这个角度恰好发现某些奇怪的东西：坟地前方数百米有几道竖起的山岩，远远看去，像是传说中某个史前文明颇具宗教仪式的巨石阵。
庞大无边的黑夜依旧笼罩着荒原，到处都是大块大块铜黄色的裂岩，远处时不时传来巨木垮塌的声音。这个星球像是一个即将崩解倾颓的世界。
花了好一阵子，李唐才坐下来平复情绪。
安葬洛奇之后，李唐原路返回。
他猜，停在路边的警车已经被发现中计的警察远程遥控，让人意外的是并没有。他们大概想引诱自己把车往南开回去，然后半路截击。但他不会如其所愿，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头脑很清楚。
他发动警车继续往北开一段路，以此掩饰儿子的埋葬之地。
远处忽然出现一辆宾利。李唐停车靠边，取出警车后备箱的工具袋，用锤子砸开宾利的玻璃，取出方向柱下方的电线试图打火。很显然这辆故障车被它的主人暂时抛在路边了，想必是一个不懂修车的主人。李唐拆下警车的零件给宾利换上，点火开走了。
宾利往南返回城市，半路上，一辆辆警车从自己身边交错而过。保险起见，快到城市边缘时，李唐便弃车而行，徒步回到宁远区，回到他那个逼仄狭窄的寓所。
可是下半夜回来的，还有一身恶臭的洛奇。
在混浊的月色下，他从枯木林慢慢走出来，在荒野里坐了一会儿，然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城市飞奔，迅速隐没在诡谲的夜色中。
07
一胖一瘦两名风纪纠察员发现中计，原来冲关的只是一辆无人驾驶的遥控汽车时，便悻悻然开车折返，嘴里不干不净骂着一些脏话。
说到底，这种刑事案件原本不归他们管，只是警察局警力不够才临时抽调社会安全局的人员，所以他们才懒得多想这出调虎离山计用意何在。
这两名风纪纠察员将车停在宁远区百花街，接着例行公事，在黄牌社区胡乱盘查一番。李唐是他们重点监控对象，必须每天蹲点跟踪。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他是盗尸者，但警察局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来到十八楼之后，瘦子一边敲门一边抱怨，“这几天黑白颠倒太他妈累。”
李唐打着呵欠给他们俩开门，嘟嘟囔囔像是熟睡中被人吵醒十分不满。
“你们有什么事？”他没好气地问。
“哦，没什么事，这几天你一直呆在家里？”因为社安系统显示李唐的社安卡一直在李唐家里移动，所以胖子才会这么问。他哪知道社安卡被李唐绑在一条狗的身上。
简单的盘问之后，胖子顺路回家一趟，他母亲刘老太已经睡了。
于是他俩去便利店买了两罐白熊啤酒，坐进车里打开车窗吹夜风，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咒骂着酷暑的天气，咒骂没完没了的公务让他们累得躺下来就睡着了。
这也难怪，只有城市和特定的农业区会有人工降雨，其他地方早已一片荒漠，即便在大城市里，荒漠的气息还是会传进来。
胖子看着周围街区摇摇欲坠的建筑，夫妻吵架和小孩夜哭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现在社会太不理性了，穷人本来就不应该生这么多孩子。——孩子简直就是恶魔。”
胖子继续说他的社会资源论调：“只管生，不负责，生活条件太差，最后还不要国家来养？”
“腊肠树”表示同意：“这东西没法搞！”
“生这么多人，占用了社会资源，这玩意儿真的，哎，这他妈的。”
……
酒罐空了之后，两人吧嗒着嘴昏昏欲睡，看着昏灯下飞来飞去的蚊子，风挡玻璃下方搁着那三具尸体的遗照。
睡了一会儿，胖子睡眼惺忪地转过肥头大耳，掏出手机看时间。他迷迷糊糊不小心打开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忽然拍到一个浑身泥垢面部腐烂的小男孩正通过车窗往里爬，露出牙齿发出恶魔般的声音。
他吓得不禁大喝一声。
“腊肠树”被这一声暴喝惊醒了。
沉睡多年的职业素养在危急情况下还是迅速激发了出来，“腊肠树”拔出了手枪。
枪响了，小男孩洛奇的脑袋如同西瓜一般被轻易击碎。
可腥臭的脑浆却溅进了胖子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