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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欲加之罪
       玄烨淡淡地扫了一眼仍垂眉目波澜不惊的苏墨儿,心头立刻烧起一团火。

       “不记录在案”“一碗避子汤”?

       真真好样的!

       她敢如此犯上,不过是仗了他心中有她罢了。

       她自然有法子应对佟嫔这小把戏,但他需让她知道,她苏墨儿纵是手眼通天的孙猴子,只要他不允,照例出不了他五指山。

       “哦?”玄烨脸色微沉,看向佟嫔多了几分厉色,“佟儿,墨儿是朕跟前的一等奴才,佟儿此话,可得有凭有据。”

       话语里虽有维护苏墨儿之意却已是准了佟嫔指认苏墨儿。

       九公公在一旁提醒道:“污秽气重,万岁爷不如移驾正厅。”

       事既起了,一时也结不了,玄烨便转身出了正厅。

       延禧宫没了主事的主子,好在有昭贵妃在,条条理理地安置了所有人坐下,自己也在玄烨下首坐了。

       玄却指了指自己身旁空出来的位置道:“昭贵妃既已代理六宫事务,佟儿一事也是后宫事,你也一道吧。”

       昭贵妃也不推辞,谢了恩在右侧落了坐,一派雍容端庄,越发有主理后宫的沉稳气了。其余妃子们也只有艳羡嫉妒的份。毕竟谁也没有一个三朝辅政大臣的父亲。

       苏墨儿乖顺地站在玄烨身后,一声不吭。

       不稍时,佟嫔便收拾妥当,在玉珠的搀扶下裹了一件雍容的斗篷来到正厅。

       正要见礼,玄烨便摆手免了:“坐下说话。”

       延禧宫里升了堂,审的是内宫奴才苏墨儿撞死了未来小公主之案,主审乃当今圣上。

       苏墨儿跪在地上,听着佟嫔对自己的指控。

       早在佟嫔在乾清宫求见自禀有身孕时,她便闻到了佟嫔身上那股淡淡的夹竹桃的味道,虽然用量极少也用了香袋掩了,但她和皇上都闻到了。只是不曾想这养到如今的死胎是为了对付她的。

       玉珠跪在一旁泪流满面地帮腔:“皇上,就在御花园的入口处,墨儿姑姑撞上了我们娘娘。当时我们娘娘还念着旧时情意,不顾着自己反是先去拉墨儿姑姑,哪知墨儿姑姑却撞了一次还不够,还故意推了一下,我们娘娘撞在墙上,回来不久便腹痛难忍了。”

       玄烨心中不屑,墨儿连后位都瞧不上,还会与一个嫔妃斗宠么!?

       心中虽早有计较,面上却波澜不惊,看向苏墨儿问:“佟嫔说的,可是事实么?”

       “是也不是。”与佟嫔那歇斯底里的模样截然相反,苏墨儿仍旧面容沉静,从容回答,“入御花园时奴才确实与佟嫔不期而遇,也叙了话。但纵然给奴才一万个胆子,奴才也不敢以下犯上推佟嫔娘娘。望皇上明察。”

       玄烨漠然地睨视着她,心中冷嗤。不敢以下犯上?!她在他这犯了多少次了。胆儿一次比一次肥!连他的种都也不要。

       玄烨淡道:“那不期而遇时,墨儿可是撞到了佟嫔么?”

       淡淡一问,一旁的昭贵妃心口狠狠一抽。一个墨儿,一个佟嫔,亲疏立现。果真,被她料中了。

       疑惑一旦起了,一切细枝末节都会被无限放大,审度。哪怕现在玄烨坐在这里审问苏墨儿,在昭贵妃看来也只是一场无众不同的打情骂俏。

       苏墨儿并未欺瞒:“奴才是撞了一个人,但不知是玉珠还是佟嫔。”

       玄烨尚未开口,昭贵妃便柔声提醒道:“墨儿,事关皇嗣和你自己。佟妹妹是有肚子的和玉珠大不一样,墨儿仔细想想可有不妥么。”

       昭贵妃这话问得十分妥当,甚至还有偏帮苏墨儿之意。

       苏墨儿摇头:“当时风雪挡眼,又很短促,奴才不曾感受到有何异样。”

       她当时清清楚楚记得撞到的是玉珠,但,这是一次极好的避开元宵封妃的机会。一旦入了罪,再入后宫便违反宫制。

       如今尚在南征,又有察哈尔之乱,皇上断不会做激怒群臣之事。

       但,这罪,是谋害皇嗣之罪,认不好便是死罪,她得斟酌轻重。

       昭贵妃替她着急:“墨儿,你是万岁爷的人,佟妹妹断不敢随意指认你。今日风雪大,极易迷了眼睛,墨儿再想想与你同路是否还有旁的人。”

       这话里偏颇意味极重,甚至暗示苏墨儿转罪他人。

       苏墨儿与各宫娘娘一惯尊重,私下并无与哪宫交好,今日昭贵妃如此相帮倒是让她意外。

       但昭贵妃这番好意,她却是受不得。正要开口,佟嫔已厉声叫了起来:“贵妃娘娘如果不信我的话,可以问问在场的姐妹们,今日哪个宫里有人去了御花园。”她猩红着眸子一一扫过在场的娘娘们,压着情绪,颤声极力温和地问,“各位姐姐们,今日你们宫里可有人去了御花园么?”

       事关皇嗣,这个时候谁敢说去过。方才还幸灾乐祸的娘娘们连忙甩着帕子直摇头:“没有没有,这么大冷的天,谁往那打发人啊。”

       佟嫔看着向归贵妃,含泪悲痛不已:“贵妃娘娘是代理六宫之人,需得不偏不倚。方才各位姐姐的话贵妃娘娘都听到了,没有旁的人,没有。”看向玄烨,“皇上,害死孩子的人,就是墨儿,就是苏墨儿啊。你要为嫔妾做主啊,皇上。”

       玄烨冷冷地看向苏墨儿:“既是没有旁人,那撞到佟嫔的便只有你。墨儿,你可认罪?”

       苏墨儿仍是一派沉重,向玄烨重重磕头,沉静道:“皇上,佟嫔娘娘既然认定奴才是撞到了娘娘,奴才无人为证不再辩解。但事到如今,尚未有太医断定娘娘落胎因何而起。奴才恳请皇上传太医。”

       玄烨摆摆手,九公公立刻尖声宣唱:“传太医。”

       因着正厅坐满了主子们,主诊的太医正和医助廊下候旨。此时一听见宣召,连忙转进大厅,跪在地上,见了驾。

       玄烨看向苏墨儿和佟嫔:“朕断不会让人无端害了皇嗣,也断不会冤枉一个奴才。”看向太医,“张太医,朕且问你,佟嫔因何故出事?”

       张太医老实作答:“佟嫔娘娘落胎乃胎儿受外力挤压所至。”

       苏墨儿问:“所谓外力,自渎与侍寝算不算?”

       相对于苏墨儿淡然提及自读、侍寝,其他在场的娘娘们都禁不住羞红了脸。

       深宫寂寞,万岁爷不能日日招侍,寂寞难耐是并非不曾自渎过。但如此污浊之事,都深以为羞耻,不曾想苏墨儿竟还当众提及了。

       但很快,大家看向佟嫔的眼神便都饶有兴趣起来。

       莫不是,她自渎过甚,竟弄没了皇嗣。那可真是普天第一笑话。

       佟嫔燥红了一张脸,又愤又怒:“苏墨儿,你血口喷人。”看向玄烨,悲声痛哭,“皇上,要为嫔妾做主啊,皇上。”

       玄烨看向苏墨儿冷笑:“好大胆的奴才,污渎后宫,罪加一等。”

       苏墨儿垂眸道:“启禀皇上,奴才并不曾说佟嫔娘娘自渎之话。”

       玄烨一咽,是了,方才她不过问了自渎与侍寝是否也属外力。

       让她气糊涂了。

       玄烨瞧着她那一派镇定的模样,又是一阵气恼。她怕是认定了自己不舍得治她。今日,他偏要治她一治。

       佟嫔被气得发颤,抖着手指着苏墨儿:“你言外之意还不是如此么?”

       苏墨儿缓声道:“奴才言外之意是佟嫔娘娘您的熏香中可能被人混入了夹竹桃,引起了腹部频繁抽搐。”看向玉珠,“娘娘最近是否腹痛是否比以往要频繁?”

       苏墨儿这话问的突兀又突然,玉珠竟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若是答否,太医就在跟前;若说是那岂不是让苏墨儿逃过一劫?

       虽然玉珠与苏墨儿并无恩怨,但不管何人,总瞧不得有人比自己过得好。同样是奴才,同样年龄不相上下,为何苏墨儿就与其他奴才不同?!

       略一踟蹰,玉珠便立刻否认道:“最初几个月我们主子是容易阵痛,但太医也说了是初孕原缘故。主子近期腹痛已轻减了,今日才想去御花园折梅花枝来。墨儿姑姑,请不要妄加臆测。”

       佟嫔略松了口气,她一直不觉得玉珠跟自己不是一条心,从来不曾深信过她。不曾想玉珠竟然答的如此趁她心意。

       玄烨漠然问:“你还有何话说?”

       昭贵妃看着苏墨儿似乎有些着急。

       苏墨儿突然伏下身子,重重磕头:“奴才恳请皇上去验一验佟嫔案上的熏香,是否有夹竹桃,一验便知。”

       玄烨可笑地看着她:“若验不出来呢?”

       苏墨儿笃定道:“香灰埋在园中的香樟树下,请万岁爷一验。”

       佟嫔蓦地跪在地上,悲泣道:“皇上,苏墨儿一次次羞辱嫔妾,嫔妾还是跟孩儿一起死了吧。”

       先是说她自渎,再来找她自渎的证据。她好歹是一宫主位,如何能这般被人欺凌。皇上太纵着苏墨儿了。

       佟嫔恨得切齿。苏墨儿,她到底凭什么可以与旁人不同,不过是个奴才!

       玄烨淡淡地梭向佟嫔,淡道:“朕说过,既不会让枉害了皇嗣也不会冤枉了一个奴才。”吩咐九公公和王太医,“你们去验验。”

       有夹竹桃为佐,哪怕她真撞到佟嫔也罪不至死。

       苏墨儿心中微定,然而她正欲松口气时,却瞥见玄烨放在桌上的手极细微地摆了摆,她心底顿时凉了半截。

       那是她极为熟悉的手势,是早年为对付鳌拜时他们在御书房定下的手势。案上摆手,作假糊弄。

       那今日,又是何事需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