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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盛梅雪蕊诉衷情
       佟嫔却不依不饶,反是玉珠上前将人劝走,苏墨儿才得脱身往御书房去。

       佟嫔转身看着那道被风雪包裹着的身影,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我不能这样放过她,我不能就这样放过她。”

       玉珠扶着她,宽慰道:“娘娘,现在何必与她一般计较。等皇子降生,便母凭子贵,到时候再跟皇上求个恩典,让少爷回京也不是难事。”

       “孩子……”佟嫔抚着肚子,眼底闪过一抹冷色。飞雪中,她唇角扬起一抹诡谲的笑意,“对啊,我还有孩子呢。”

       玉珠不解其意,只道她释怀了,顺从道:“是啊,娘娘,这宫里如今有身孕的,只有娘娘您一人呢,到时候万岁你一定对您有求必应。”

       佟嫔唇角笑意越发潋滟:“是啊,想必,会有求必应呢。”

       苏墨儿走进御花园时,满园花色已被雪缎铺,唯独高高矮矮的几株梅树上一层积雪也无。苏墨儿看着枝杆上稀稀落落的几颗花苞和几处新被折断的枝子,便知是适才佟嫔折走了几只开得艳的。

       苏墨儿不由失笑,再折下去,只怕这梅树该秃了。

       御花园的莲池后有一片梅林,既是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

       苏墨儿刚绕步进梅林就见一道与雪融与一色的人影,正在一株梅树下剪枝。

       他并未事先将积雪摇落,剪枝时落在梅树上的积雪便团簇团簇地落在他身上。他也不以为意,只寻着心意行事,颇为恣意。

       苏墨儿恍惚有些明白太皇太后因何让她来一趟御花园,可是她却又分明答应了皇上要离此人远些。

       太皇太后的好意,她该如何领?皇上的旨意,她要如何遵从?

       似是听到脚步声,剪枝人停下动作,转过身来。

       滚狐毛的雪色披风,是他曾借给玄烨给苏墨儿用过的那件。仍是汉式的束发,长长的发带自风雪中飘舞,衬着那一张原本清俊冷逸的容颜,竟似踏雪而来的仙人,瞧不出半分烟火气。

       她在望他,他也在望着她。

       狂风飞卷的天气,她只穿了件毛边的夹袄,连个斗篷都不曾披上。就那样任由着雪落了她一身,白扑扑的站在那里,像个不知冷暖的雪团子。又娇又憨,让人又喜又恨。

       苏墨儿见他转身,福了福身:“见过世子殿下,打扰世子殿下雅兴,墨儿告退。”

       她还是去折几只佟嫔留下的残枝回去罢了。

       “不是来折梅枝的么?为何要走?”李柏扔了手时的金错刀,缓步走到她面前,每说一句话,眼前便沸腾出一股白融融的暖气,“讨厌我,还是怕我?”

       他离得如此近,那团团白气带着一股股暖意落在她脸上,说不出的旖旎。

       “世子哪的话。”苏墨儿说着话,便往后退去,“世子为太皇太后侍花,墨儿唐突闯入,自该识趣告退。”

       李柏握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将她双手拢在掌心,低声道:“这么冷,怎么不戴上暖袋。”

       苏墨儿抽回手,李柏却握住了,抬头看她,沉静道:“太皇太后的意思,你还不明白么?”

       苏墨儿冰冷的脸已看不出苍白,心底已痛得发颤:“奴才怎可妄度上意。世子殿下请自重。”

       李柏果真松了手,解下了斗篷,替她披上,漠然道:“我是一无所有的质子,但,他给不了你的,我都可以给你。”

       苏墨儿眼眶一涩,那日,李柏挡在她身前无比艰涩地吐出一句“我侍候你们”那一幕,再次涌上心头。

       苏墨儿喉咙一阵发紧:“墨儿何德何能……”

       李柏忽而勾唇一笑,一向若玉雕般毫无生气的容颜,顿时绽开了无双芳华,耀眼了这一片雪色。

       “你若无德无能,怎能令他对你情有独钟;你若无德无能,又怎能令我放下执念,只留了对你的思慕之情。”

       坦荡荡的剖白,那样轻,那样重。

       自幼进宫,便不曾再见过父兄。生平至今,她从来不曾与玄烨以外之人亲近过。李柏这一番告白竟让她不知所措。

       随后她明白过来,仍恢复了那副冷静端正,温煦有礼的模样:“多谢世子殿下有礼,太皇太后并未有懿旨,墨儿尚不敢做主。”

       李柏应是有了太皇太后授意方才说出这番话来对她做些试探,她便依礼回应便是。

       李柏笑容微苦:“太皇太后虽有授意,但也并无懿旨。我之于你,全凭本意。我悦你在先,自会待你有意时。”自嘲一笑,“与他相比,我有的,也不过是等待你的时间罢了。”

       他言之切切,那双一惯清贵傲慢的墨瞳此刻溢着带涩的深情,凛凛地望着她,竟然瞧不出半分试探做作之意。

       一时真假难辩,苏墨儿压下心底万千波澜,依礼福了福身:“墨儿谢过世子殿下厚爱。”略一顿,如实道,“后宫严禁奴才私相授受,墨儿不便久留。这便告辞先行。”

       “墨儿。”李柏竟不管不顾抱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道,“为何对我如何无情?你将一切有情都给了他,为何不肯舍我一些。那样信他,为何不肯信我一分?!”

       冰雪之冬,彻骨冰凉地,可是颈侧那一抹炙热深深灼烫了苏墨儿冻木的心。

       她于玄烨,有一同长大的情份,自幼那一声声墨儿早早融了她血肉之中;可是李柏,因何如此?他于她,不过素昧平生罢了。

       “素昧平生?!”李柏清瘦的手指掐住了她孱弱的双肩,一双清眸红透,俊颜颇有凄色,“夜闯梧桐宫,一夜同衾,京城巷中舍命相救,于你而言,都只是一场素昧平生么?”

       苏墨儿不曾想一时恍惚,竟将心底一番漏了出来,一时有些自责。

       只是那一夜同衾,却是误会。苏墨儿正欲辩解,李柏已垂眸望她:“要如何,你我方不算素昧平生?”握住她双肩的手略一用力,身子微微前倾,“如此,可还算素昧平生么?”

       “世子殿下,自重。”苏墨儿一惊,正要推开他,胳膊就被人拽住了,一股大力袭来,身子猛地转了个圈,重重地撞到一个坚实的胸膛。

       那样冰凉,那样熟悉。

       苏墨儿又惊又喜又是悲凉:“皇、上……”

       玄烨却不曾看她,扣着她的身子,面无表情地看向一身雪色的李柏,冷喝道:“好大的胆子,真当朕不杀了你么?!”

       李柏看着苏墨儿眼底涌动的欢愉,心底阵阵刺痛。

       她所有情动,所有的悲喜,都只因他而起。

       李柏缓缓将目光移到玄烨身上,弯腰揖首:“李柏见过皇上。”并不做其他陈述,只清清淡淡地回应,“皇上要下臣死,如碎虫蚁。只不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下臣心悦墨儿姑娘,当面求娶而已,该当不上死罪。”

       “当面求娶?”玄烨扬声冷笑,“庆善君新来乍到,怕是还不知我大清规矩。后宫更严禁私相授受,一应婚嫁需朕的旨意。庆善君下次要求娶后宫何人,可记得先需向朕主旨。否则一应以淫乱后宫罪轮斩。”

       李柏撩起衣袍下摆,双膝跪地,重重一叩首:“下臣李柏,向吾皇求娶一品宫女苏墨儿,望皇上成全。”

       狂风起,卷起漫天飞雪。李柏跪于艳艳梅花树下,皑皑白雪之中,冠玉般清冷无双的容颜分明那样不卑不亢,却无端生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屈辱,让人心疼不已。

       皇子为质,流落他乡,主不成主,客不成客,纵他挺直了脊背,仍不过是一介囚徒。他多想不跪,可是,唯有跪下,方才有一分亲近她的机会。

       纵然有太皇太后默许,但这紫禁城是他玄烨的紫禁城。

       纵然心知他不会轻易放手,却仍存了丝侥幸,期盼着他放开她的手。

       然而,他历来所盼之事都难成真。

       头顶传来龙威低笑:“朕、不准!”

       那一个字一个夹着无尽的厌烦与怒气,照着他头顶心头砸下,重若千金,硬若磐石。

       能猜到的答案!

       李柏缓缓起身,作揖行礼:“下臣告退。”

       白雪之中,李柏冲着被拦在玄烨怀里,满眼含泪的苏墨儿淡然一笑:“适才说过,我有的,就是等待你的时间。不管多久,盼你来时。”

       他的骄傲,纵然面对帝王也摆了一分清贵,唯有面对她是笑意清浅。

       苏墨儿张了张嘴:“庆,善君……”

       泪滚出眼眶,遇风已冷,凉凉地滚到唇角,那样咸,那样苦。

       庆善君性孤冷傲慢,自认清流傲骨,却因为她放下了所有姿态,转眼卑微若尘。

       她因他折下的傲骨而难过,却仍不懂他因何要做到这种地步。

       他,不是一向厌烦她的么?!

       不及她问出这句话,下颚一痛,唇便被人攫住了,霸道的索取,唇齿间都带着怒气。

       “唔,皇……上……”舌尖滚动,齿间囹圄地吐着两个字,抬眸时就见近在咫尺的虎眸沉沉地盯着自己,带着铺天盖地得怒意和警告。

       但是,这可是在御花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