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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致吴三桂招降书
       庶出的子女,若能得索相提携,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她到底办砸了。

       她不该以为皇上今夜进了延禧宫便沾沾自喜失了分寸。可这是索大人亲自说过:“皇上年少,心性分明。既定了人选,便会安抚同族。”

       而这同族,就是后宫的族人。

       如今,却又是何意?先见了赫舍里氏同族,又往抚钮祜禄氏……

       佟嫔眸光一闪,一把掐住了玉珠:“快,派人盯牢了永和宫。”

       说不定,皇上也不在永和宫夜宿。

       当夜,玄烨并未留宿永和宫,只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回乾清宫了。

       夜风起,吹落了永和宫院内最后一拨残叶,落在昭贵妃的蜀缎旗装上,翻了翻,滑落在地。

       紫铃轻声提醒:“娘娘,皇上已经走了。”

       “本宫在这站一站。”昭贵妃看着空荡荡的院门,声音淡的发凉。

       龙撵走了,带走了她期望了一整天的人,带走了她一整天的盼望。

       紫铃从陈万全手里接过风氅,替昭贵妃披上。她动作利落又温柔,深知如何让昭贵妃舒坦。昭贵妃突然说一句:紫铃,今儿这身衣裳真别致。

       紫铃束带的手一顿,笑道:娘娘可忘了么,这还是去年过冬的时候娘娘赏给奴才的。

       “是了,这是去年皇上赐下的蜀缎,本宫赏了你的。”昭贵妃幽幽地叹着气,“年轻就是不一样啊。本宫就是穿了今年蜀缎也不曾令皇上多瞧本宫一眼,你这一身去年的蜀缎却让皇上多看了你两眼。本宫,好生羡慕。”

       紫铃伏在昭贵妃脚边重重磕头:“娘娘息怒,奴才疏漏激怒圣驾,求娘娘恕罪。”

       冰冷冷的青石板,骨头碰着地砰砰地响着。昭贵妃目光并不曾落在紫铃身上,仍是淡淡地望着那一无所有的院门,声音空空地荡着:“疏漏之罪?”

       紫铃紧着接过话,急急道:“娘娘,是奴才疏漏。去年进贡蜀缎才七匹,皇上看重娘娘,阖宫就永和宫和慈宁宫各有两匹。皇上定是瞧着奴才穿了御赐的料子,醋了娘娘,方才匆匆离去。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昭贵妃落在门口的目光终于收了回来,垂眸看着抖着一团的紫铃,噗嗤一声笑了:“你是说皇上是醋了?”

       紫铃又是重重磕头:“正是如此。娘娘恕罪。”

       昭贵妃亲自矮下身去托住了紫铃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柔声嗔道:“你呀,就是会说话,句句说在本宫心坎上。”幽幽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想替我争宠,本宫,谢你有心了。”

       紫铃惊出一身冷汗,一张脸顿时苍白如纸:“娘娘,奴才没有,娘娘绝不敢对娘娘生了二心。”

       昭贵妃松开紫铃的手,缓缓转身,心里一股气幽幽地在夜色中荡开:“想争宠,穿得与本宫一样可不管用,需得像墨儿那样的才好呢。紫铃,到如今,你怎地还看不明白。”

       高底的旗鞋敲击着青石路,叮叮咚咚的响脆声伴着昭贵妃那一番似叹非叹的话,一声声地敲在紫铃的心口上。

       紫铃蜷缩着伏在地上,夜风吹散她整齐的发髻,一声声带泪的“娘娘”再换不回昭贵妃一个回眸。

       昭贵妃坐在榻上,手里拢着宫人送过来的暖袋,慵懒地坐着,直到西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她适才勾了勾唇。

       陈万全撞开珠帘疾步来到昭贵妃面前,低声道:“娘娘,紫铃自断右手两指。”

       昭贵妃垂头叹息:“她这又是何苦。本宫岂不知道她为何要在万岁爷来时特意去换了这身衣裳。”红唇微勾,“只怕是爹爹的授意,这宫里若我不成了,便由紫铃替为新宠,待妹妹进宫了,咱们钮祜禄氏又有新人了。无论如何,爹爹病得再重也能拢住万岁爷的心。”

       陈万全颇有焦色:“娘娘既知是大人授意,为何……”

       “为何今夜我要逼她如此?!”昭贵妃语气一厉,微扬的凤眸中闪过一抹冷色,“你也认为是本宫在逼她?!”

       陈万全慌忙垂下头去:“奴才不敢,奴才知道娘娘是不愿意紫铃卷入这后宫之中。”抬头,眼里尽是忧色,“可是娘娘如此违背大人心意,只怕以后断了送往宫里的金援啊。”

       昭贵妃抬了抬手,陈万全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让昭贵妃搭着。

       夜色漆黑,无月无星,唯有一片沉沉的黑色无边无涯。

       昭贵妃站在窗边,看着那无边夜色,吐出一句话:“本宫是这宫里份位最高的娘娘,行代理六宫之权,爹爹若断没了父女情分,本宫的妹妹又岂能顺利进宫。”狂风吹散她脸上的泪,“陈万全,从今以后,我只有我自己了。”

       为了揣摩圣意,不惜让紫铃背叛自己;为了得到圣眷,不惜让妹妹进宫与自己争宠。这六宫之中,她每一日都与那些女人们斗,如此还要与自己的丫头斗,妹妹斗。父亲,既已弃了她,她总该为自己打算。

       从此,这世上,她活着,有亲似无亲,有情更无情。

       眼前闪过玄烨抬眸是那温煦的笑意,两道清泪潸然而下。

       万岁爷怕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唯有看那个人时,他方才有那样的笑容。

       三分宠,三分溺,三分亲厚,还有一分似掩非掩,众人想都不敢想的恋慕。

       她真蠢,竟看了这么些年才看明白。

       “若我是她该多好,能日日看着她,时时看着他。”

       “娘娘说的是谁?”

       龙潜月,吴三桂杀害云南巡抚朱国治,正式与朝廷决裂,三藩之战起。

       大清定远大将军贝勒董鄂率军平叛,户部尚书图海负责囤运军饷。

       康熙一退朝,大殿就炸开了锅。钮祜禄法喀一下朝便急急往宫门口疾去,被索额图叫住了。

       “法喀大人请留步。”

       法喀抬了抬手:“索相。”

       索额图笑容温煦:“法喀大人这次未得西征平叛,实则因遏必隆大人身染重病,不忍你们父子分离。法喀大人不必失落。”

       法喀不曾想索额图竟如此直抒胸意,但下朝官员颇多,只能忍着气龇出一分笑道,冲天一抱拳:“法喀深受一切皆圣眷。”微微一笑,“索大人也不必失落。”

       定远大家将军姓了董鄂氏,索额图竟还有心思打压他。

       索额图回以一笑:“本相深受皇恩,心中唯有惶恐。”

       法喀不愿再纠缠,拱手靠了辞。明珠施施然上前,站在索额图身侧笑得雅致:“索相和法喀大人何时这般好交情。”

       索额图淡然回望:“托法喀大人给遏必隆大人传个话。”抱了抱拳,“大学士果真好眼睛,举贤必中。”

       以贝勒董鄂为定远大将军,是明珠的折子。

       明珠哈哈一笑:“举贤避亲,万岁爷唯才是用罢了。”

       “原来是举紧避亲。”索额图钦佩地抱了抱手,“大人深谋远虑,本相佩服。”

       举贤不避亲,同宗同族相荐是女真族一项传统,明珠走的却是汉人的路子。

       明珠抬了抬手,笑容自然地瞧不出一丝做作:“哪里哪里。”

       紫禁城的前朝与后宫一应相联,御撵出了太和殿,后宫便各自落了心。

       董鄂氏自董鄂妃后便不再有女子入主后宫,这意料之外的结果也不能让母家纠出错来。

       佟嫔拧着帕子坐在案前似失了魂魄:“只能盼着哥哥能挣些功名,早日回京。”

       玉珠拧了块热帕子递了过去:“娘娘,快敷敷眼睛。可不能让万岁爷瞧见你这副模样。”

       “万岁爷只怕不会来了。”佟嫔说着话却仍是接过了帕子掩在脸上,身子却颤若风中落叶,抖个不停。

       玉珠想要再宽慰几句,可是想到昨夜那一顿痛打,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本以为佟嫔妃升的快,可以靠靠,存些财帛。昨夜才知佟嫔竟然不曾当自己当过亲信。如今她旁的不再求了,只求满岁时能安然出宫,宫外还有等她出宫的捕快哥哥。

       永和宫是一丝波澜也不曾起了,归贵妃规规矩矩地给老祖宗请安,料理后宫,已渐渐有了六宫主位之仪态。

       “好!好!好!”

       御书房内,玄烨猛然拍案而起,激动地连呼了三个好字。

       苏墨儿恰好奉了茶出来,见状笑问:“皇上这是有喜么?”

       玄烨将一本折子递给她:“念,给朕念。”

       苏墨儿一怔,随后笑道:“皇上,还是让九公公念吧,奴才翻了折子可是掉脑袋的。”

       玄烨回过神来,戳住了她的眉心笑:“就是怕事,有朕在,谁能要了你的脑袋。”话虽然这样说,却仍是把折子递给了九公人,“念,好好念。”

       “喳!”九公公接过折子朗声念了出来,“王以亡国余生,乞师殄寇。蒙恩眷顾,列爵分藩,迄今三十年,富贵荣宠之盛,近代人臣罕比,而末路晚节顿效童昏,自取颠覆。仆窃谓王不解也。何者?王藉言兴复明室,则曩者大兵入关,奚不闻王请立明裔?且天下大定,犹为我计除后患,剪灭明宗,安在其为故主效忠哉?将为子孙谋创大业,则公主额驸曾偕至滇,其时何不遽萌反?至王遣子入侍,乃复背叛,以陷子于刑戮,可谓慈乎?王之投诚也,祖考皆膺封赐,今则坟茔毁弃,骸骨委于道路,可谓孝乎?

       为人臣仆,选事两朝,而未尝全忠于一主,可谓义乎?不忠、不孝、不义、不慈之罪,躬自踏之,而欲逞角力,收服人心,犹厝薪于火而云安,结巢于幕而云固也。何乃至是!殆由所属将弁,煽激生变耳。如即输诚悔罪,圣朝宽大,应许自新,毋踏公孙述、彭宠故辙,赤族湛身,为世大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