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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为一场山河猝变
       闵鼎重一行算上李柏共四人,大清上场的王爷贝子武官众多,却让他们四人对多隆一个,如此明晃晃的渺视,闵鼎重这样有气节的人如何能不气。

       玄烨满意颔首:“闵大人知恩甚好。”

       一句话又把闵鼎重噎住了。

       “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

       玄烨站了起来,往阶下一步,摊开手掌,一名御林军躬身将一架金皮宝弓放入他掌中。

       玄烨抬手握了,自九公公奉上的箭袋里随手抽出一枚羽箭,搭弓,拉弦,弦满,箭离弦而出,落在百步开外黄花梨独座上的黄金珐琅的笼子上。笼碎,里面一枚响箭冲天而起,半空中散出绚烂的花火与漫天的烈阳融于一体。

       九公公尖锐的声音自空旷的原野中悠悠荡开:“狩猎,开始!”

       四面八方猛然响起阵阵号角声,骑兵们自猎场四面擂鼓鸣炮,摇旗呐喊。原本寂静的草原倾刻间热闹起来。

       那些藏于密草中的小兔,獐子们被惊得四处逃窜。

       狩猎开始,猎场之中已经有人射中一只飞奔的小兔。

       李柏同闵鼎重等人冲玄烨一抱拳,走到各自马前,翻身上马。

       李柏身上有伤,上马时动作虽略有停滞但依然俊逸潇洒颇有风姿。

       布延在他身边上马,朗朗一笑:“好在这次狩猎不带女眷,否则一应女子都该被世子风姿牵走了。”

       李柏微一抱拳:“王子说笑了。”

       布延在马上就向李柏纤瘦的胳膊捏去,十分熟稔的模样:“却不知这细胳膊可能端动大弓?”

       李柏淡然地摸到挂在马侧的大弓,握住了缰绳,看着布延,淡然道:“一向听闻草原人骁勇善战,原来却是靠嘴喷唾沫星子狩猎。”

       闵鼎重看着一旁往林子里窜去的多隆提醒道:“世子,恐怕林子里才是猎物藏身之地,去咱们也往林中去。”

       李柏握着弓冲布延一抬手,“我等有圣命在身,告辞先行!”

       说完打马疾行,布延拢了马头追了上去,在他身侧朗声道:“世子,不若我们也比不一比?”

       李柏握住缰绳的手微紧。昨夜闵鼎重塞给他的纸团上写着“计划有变,林西大樟树密议”。

       既是密议,布延自然不便跟着。当下,李柏回眸望去,勾唇一笑:“如此,日落前圣前比较?”

       布延爽快应下:“好!”

       马蹄扬起一片滚滚泥尘,往林子里去了。

       围场中狩猎中剩下的贝子和官宦子弟们入仕的未入仕的,人人都争相在圣前表现,以博圣眷。

       早几日摔折了腿留在场中休息的荣亲王看着围场中的贵子们,蹙眉:“额驸怎么没来?”

       玄烨淡道:“额驸府前一阵都染了风寒,未曾见好。”

       “前儿臣弟去慈宁宫给皇祖母请安的时候还见到了世霖,看起来倒是好些了。”荣亲王惋息,“阂该上次皇祖母接世霖进宫的时候该将额驸也接进宫才是。”

       玄烨淡道:“那平西王该上折子了。”

       荣亲王又是一阵叹息:“都是一家人,老人家就是爱多想,有什么比命重要。”

       玄烨微微一笑,看着场中,不再言语。

       这世上,不要命者众!

       李柏拍马进了林子,闵鼎重等人先他一步进了林子,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便一路往林西中去。

       既是狩猎,便有狩猎的姿态,李柏到林西大樟树下时,马侧挂了两只山鸡,一只尚在挣扎的野兔。

       大樟树远离围场,已是丛林深处。

       李柏扬了扬声:“闵大人?”

       照计划,该在此处商议大事。

       又叫了几声,林子里飞鸟都惊得飞光了,也无一人回应。

       李柏正于留走间徘徊时,身后隐隐有股森寒之气,蓦地回头,只见一枚冷箭疾射而来。

       李柏立刻扑倒,就地滚了几滚,躲在大樟树,从长靴内摸出一把短匕,扬声道:“闵大人,这是何意?”

       林西大樟树,并非狩猎好所在,除了闵鼎重一行,他想不到还有谁会来。

       他这本也只是一诈,却不料真有人接了腔:“计划有变,世子还不明白么?”

       其后四周密密的枯叶碎裂声,由远及近。

       “闵大人出尔反尔,简直卑鄙无耻!”李柏拽紧了手里的一只细布袋贴着树站着,语气与嘶哑中微颤,颇为激动。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闵鼎重的声音带着几分阴狠,“今日只有你和布延那傻子一道死了,计划才算真正成功。”脚步慢而慎重,语气带了一分哄劝,“世子何不以身献祭?等大清发兵朝鲜,你便可轻松报得父仇?”

       李柏听着密唆唆的脚步声散开,渐渐靠近,额头沁出一丝丝汗来。他冷笑:“杀了布延便可使漠北暴动,你等兴复汉室仍有机可趁,何不放在下一条生路?”

       闵鼎重森然道:“若不是徐文治失手,你早就跟你父兄团聚去了。”喝道,“动手。”

       咻咻咻,几道人影扑到李柏身前,闪着寒光的长剑向他刺来。

       李柏抬手一扬,漫天白粉飞扬。

       “是石灰,卑鄙!”

       李柏趁机向藏在树后的闵鼎重扑去。

       那位爱东游西逛,为防万一,她曾跟御侍练过几日近身匕首。她自认匕首用得极好,却不料这位看起来有些圆润的闵大人十分敏捷地躲开了刀锋,并轻灵地一脚将她手里的匕首踢飞了。

       闵鼎重手握长剑,向他步步逼近,笑容阴桀:“世子就此上路罢。”

       忽而一道人影扑了过来,大吼一声:“世子,快走。”

       李柏一抬头,就见朴永善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死死地抱住了闵鼎重的腿,冲他大喊:“世子,快走,快走啊,去救布延王子脱罪,世子……”

       话音未落,朴永善的胸口就被一把长剑贯穿了。

       李柏张了张嘴,猛地转头跑进了矮木丛里,身后传来闵鼎重阴恻恻地声音:“杀了他。”

       灌木林子里羽箭乱飞,李柏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林子深处窜去。

       要杀布延,需得在更隐秘处。而西苑密林中最秘之处,在矮木迷宫一带。

       一道羽箭擦着他的脸颊插入前方的树木上,同时脚下一绊,整个人生生扑倒在地上,还不等起身,一把匕首就架在了脖子上。

       耳畔的声音暴躁而压抑:“世子好手段,自己想当皇帝还想拿小王做筏子?!刚好,拿你挡箭。”

       李柏闻得一阵血腥味,便知他也经了一场厮杀,低声苦笑:“王子看我情形可好过你么?闵大人要杀我。”

       “棒子善言必虚,你想耗着等他们来救你罢。起来,一道出林子。”布延驾在李柏脖子上的匕首略一下压,雪白的脖颈上便拉开了一道细细的血线,火辣辣的痛自颈项处蔓延。

       李柏痛得略抖了一抖,叹道:“世子何不信我,闵大人确系反贼,与我无干。”

       声音却是一道清丽丽的女音,布延一怔,“你是何人?”

       “我是苏墨儿,万岁爷察觉世子被刺一事有异,特意让我前来求证。”李柏微微侧过脸,被箭头擦过的脸上掀起一层轻薄染血的皮。

       匕首仍然驾在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布延的手指掀开了那层皮,露出少女细致的脸。

       那一瞬间布延有些呆怔。

       一道羽箭又钻入矮木丛里,苏墨儿语气也不甚至友善了:“王子再不逃,咱们都要成马蜂窝了。”

       匕首终于离了她的脖子,布延笑得略有些沧桑:“大清的皇帝真狡猾,明知道那帮朝鲜人有问题也不提醒我。”

       “无凭无证,万岁爷即便告诉王子,王子也不会信。”

       苏墨儿扒开两根树枝往外看,看不见闵鼎重等人影,那羽箭却越来越密,思忖着该如何逃:“王子可知多隆大人何在?”

       方才逃跑的时候她从封羽处搜得的响箭不见了,无法向外求助。多隆所在之处该是最好的去处。

       “不曾见。”布延抬手挥开一枚羽箭,语气有些寂寥,“姑娘快逃吧,他们恐怕要追过来了。”

       苏墨儿当然想逃,可是那箭越来越密,前面就是矮木丛尽头,要跑出去就真成了靶子。可若不逃等他们一路射过来,迟早也成蜂窝。

       “王子,我知道有一处可去。”苏墨儿决定先去矮木迷宫,那里由万岁爷亲自设计,她最知道如何躲藏。

       一回身,就见布延半躺在地上,身下树叶皆已见了红。

       苏墨儿方才就闻到一阵血腥,只道是缠斗中染血,此时才明白布延受了重伤。

       布延受伤之处颇为尴尬,是袍下腿处。人命关天,苏墨儿只道了声得罪便替他宽了袍子扯下他自己中衣的料子将腿处刀口外翻的伤包了。

       她包扎的手势快而轻,神情颇有几分专注。

       与此危难时刻,布延还生出几分打趣的心思:“听闻汉有人话,脱衣是妇,穿衣是夫。你替小王我宽了衣,是否便为我妻?”

       脱衣是妇?她日日为那人脱衣,又如何能为他的妻。

       苏墨儿淡道:“王子说笑了,脱衣是奴,穿衣是婢,我只是尽奴才的本分。”扎好伤口,将一拢染血的叶子埋在用匕首挖出来的坑里,又扫了一堆残叶一层层盖在布延身上,“王子得罪了。”从长靴中取出一把西洋短枪放入布延掌心,“我去引开他们,不到万不得已,王子千万别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