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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夜谒总督
       夏婆子其实并不老,也就五十出头。她头发白的早,看起来显年纪,不熟悉的人都认为她年岁大。

       霍靖安听江涛说过,夏婆子是江涛刚进银库时,招进去做饭的。别看她是个女人,可操办二三十人的饭菜,抬个一百来斤的米担,全不在话下。给银库做饭这七八年,下雨天菜市湿滑的日子多了,夏婆子从没出过闪失。

       老年人摔一跤,真摔断骨头也在所难免。可摔倒撞伤了头,竟连话也说不出,就有些怪异了。郁宝生说,他娘头上并没发现什么要紧的伤痕,只是后脑沾上不少泥水,估计倒地时头部受过撞击。而这次撞击,导致夏婆子至死都没能开口说一句话。

       霍靖安暗暗怀疑,夏婆子摔倒的时候,可能被人做了手脚。有人不想让夏婆子开口说话,她应该是被“封口”了。

       “宝生,你娘,埋在哪了?”

       “霍捕头,你……?”郁宝生不知霍靖安何意。

       霍靖安也颇感为难,夏婆子已入土为安,他虽怀疑夏婆子死得异常,可就算挖出夏婆子的尸首,霍靖安也没办法证实夏婆子曾被人暗下手脚。如果挖开夏婆子的棺木,却找不到夏婆子被“封口”的根据,他怎么向郁宝生交代!

       “呃,我随便问问,有空去拜祭她老人家。”

       “哦。”郁宝生半信半疑的松了口气,“我娘埋在百家岭的山坳里。”

       “宝生,这大半年,有生人找过你娘吗?”

       “没有,没见有生人上门。”

       霍靖安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宝生,记住,我今天问你的话,跟谁也别说。要是有生人问起你娘,你马上到府衙找我。”

       “知道了。霍捕头,是不是银库出事了?”郁宝生隐隐猜到,霍靖安的来意与银库有关。

       “宝生,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免得给你招来麻烦。”霍靖安拍了拍郁宝生的肩头,最后看了一眼屋内的陈设,转身走了。

       吴逸尘带着两名随从,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沿途换了两次马,傍晚时分,总算赶到了江宁府。

       两江总督衙署早已关了正门,八名膀大腰圆的侍卫,分列两行端立衙署门外。

       吴逸尘还是去年到赣州上任时,来江宁总督衙署见过庄羽庭一面。那次带着上任的官凭和吏部的路引,一早等在衙署门前,直到中午才见到总督庄大人。

       这次急匆匆从南昌赶过来,吴逸尘连名帖也忘了预备,一身五品官服全是尘土,往总督衙署门前一站,那几名侍卫都不拿正眼瞧他。

       一名随从手握着两锭十两的银子,走到一名像是头目的侍卫跟前,打了个揖。

       “军爷,小人有礼了。”

       “干什么的?”军爷板着脸厉声喝问。

       “军爷,赣州知府吴逸尘有要事求见总督大人,还望军爷行个方便,给通报一声。”随从往前靠了靠,将银子递到军爷手边。

       “都什么时辰了?总督大人不见客,让你们大人明天请早吧!”军爷目露鄙夷,似乎有些看不起随从递来的二十两银子。

       “嗬嗬!”随从满脸陪笑,又掏出两锭银子。“军爷辛苦,我们从赣州来一趟也不容易,确是有要事求见总督大人,还请军爷给通融通融。”

       军爷不动声色的接过银子,瞟了远处的吴逸尘一眼,口气缓和了些。“总督大人正在用饭,我给你通报一声。至于见不见,就看总督大人的意思了。”

       “多谢军爷!”随从连声称谢。

       军爷进了侧门,吴逸尘几人等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军爷终于出来,疾步走到吴逸尘面前。

       “吴大人请随我来,总督大人在偏厅等候。”

       吴逸尘连忙正正顶戴,用力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随军爷进了侧门。

       二人在总督衙署内,转了几条回廊,穿过两进院落,最后在一处幽静的小院前停了下来。

       吴逸尘着眼看去,院中砌着假山,墙边载种着数株青竹,两间小屋正对着院门,屋旁一溪流水穿院而过,好一个清净所在。

       领路的军爷,冲院门前的守卫点了点头。一名看着年长的守卫看着吴逸尘说道:“是吴大人吧?请随我来。”

       “正是下官,有劳军爷了。”吴逸尘拱手作礼。

       年长守卫走到小屋前,轻声禀报:“大人,赣州府吴大人到了。”

       “请吴大人进来。”屋里响起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是!”侍卫转身说了声“吴大人请!”,旋即推开了屋门。

       吴逸尘拘谨的走进屋里,只见小屋里正墙下摆着一张不大的几案,一名须发灰白的老人,手持书卷坐在案后,眉宇间自有一股威严。

       “下官吴逸尘参见总督大人!”吴逸尘赶紧弹下箭袖,双手伏地行了大礼。

       “吴大人不必多礼,请起吧!”总督庄羽庭放下书卷,面色和蔼的向吴逸尘示意案前的木椅。

       吴逸尘不敢冒然就坐,恭恭敬敬的束手而立。

       “不知吴大人前来有何要事?”庄羽庭瞥了一下吴逸尘满是尘土的官靴。

       “总督大人,下官夜闯两江总督衙署,确有要事!”

       “说吧!”庄羽庭合拢几案上的书卷,起身将书放到了身后的书架上。

       “大人……”吴逸尘略顿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三日前,赣州府衙银库失窃,三十万两官银不翼而飞!而银库却未见被盗迹象。”

       “你说什么?”庄羽庭转过身来,两眼瞪着吴逸尘,良久,才缓缓坐下。“查到什么线索了?”

       “回大人,目前还没查到线索。银库钥匙一分为二,由下官与银库库大使徐仲寒分别掌管。需两把钥匙合二为一,才能打开银库大门。可下官的钥匙从不离身,徐仲寒的钥匙也是贴身收藏。”

       “那朝廷紧急调拨的赈灾钱粮怎么办?”庄羽庭最先想到也是朝廷那道赈灾谕令。

       “赣州府认捐白银十万两,粮食一万石,昨日已悉数运抵南昌巡抚衙门。”

       庄羽庭抬了抬眉头,似乎有些意外。“银库里还剩银子?”

       “回大人,银库内三十万两官银全数失窃,一两银子没剩。赣州府认捐的十万两银子,是徐仲寒的女儿帮府衙借来的。”吴逸尘不敢隐瞒。

       “借来的?”庄羽庭十分诧异。“那徐仲寒家资丰厚?”

       “回大人,徐仲寒家道还算殷实,但就是倾家荡产也断然拿不出十万两银子。下官也不知徐仲寒之女从哪借来的银子。”

       “你说银库未见丝毫被盗迹象?”庄羽庭微微皱起眉头。

       “是。事发后,下官细细询问了银库管事及库兵,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三十万两官银是何时运出银库的。”

       “此事,你禀报江西巡抚钱大人了吗?”

       “回大人,我……”吴逸尘故意打住。

       庄羽庭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钱森这个老狐狸,竟敢把祸水引进总督衙署。

       小屋里变得异常沉静,庄羽庭静静地看着吴逸尘。他自嘉庆二十一年,从松筠手中接过两江总督大印,在总督任上已逾三年,两江三省各府还从未听闻银库失窃之事。这吴逸尘到赣州不过一年,怎就出了此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