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自由意志（2）
“这一点神经学家海恩斯早就证实过了，你不会不知道吧？”大概是看郑珊珊一直在发愣，祁艳妮又开口补充了一句。这名护士的五官很精致，但神情却冷若冰霜，而且在那层难以言喻的冷酷中，还暗藏着一种与世人隔绝的戒备感。
在这种警惕目光的注视下，郑珊珊感到胸口一阵窒息，不由想象祁艳妮之前的轻柔或许只是一种伪装，是她隐藏在口罩下的假象。说不定她就是用那副口罩来掩饰自己的傲慢和漠视，以骗取病人的合作，而真正的她其实不屑与任何病人产生任何交集。
“我知道那个试验，海恩斯以试验对象按动按钮为契机，通过脑部磁共振成像技术发现那些人在发生动作之前，他们的大脑就先产生了行动的意识。”郑珊珊不仅对祁艳妮的冷漠感到不适，对这名护士过于理性的言论更感到抗拒，忍不住出言争辩，“但我认为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不能说明问题？你这是在否定科学试验的客观性吗？”然而郑珊珊还没有把话说完，就被祁艳妮突然打断了。那名护士挑起细眉，眼带轻蔑地向她看过来，“那项试验已经表明早在人类的主体意识做决断之前，大脑就已经自己做出了决定。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郑珊珊皱皱眉，对祁艳妮的咄咄逼人感到不满：“但是从哲学的角度来讲，这是在扰乱‘自由意志’的概念。照这样引申下去，如果有一天，在试验对象察觉到他们的大脑反应之前，研究者就通过观测他们的大脑活动提前预知了他们的行动，那这个人的行动是否还存在现实意义？打一个比方，如果警方从嫌疑人的脑部活动中获得他即将犯罪的行为模式，这时是否应该对嫌疑人实行抓捕？如果嫌疑人最终决定取消了行动，那警方又该如何处理？”
“哼……胡搅蛮缠！”祁艳妮对郑珊珊的话嗤之以鼻，“哲学和科学本身就无法融合，是不能在一起讨论的，就如同理性和感性难以共存一样。你不能用对未知状况的畅想来探究已经发生的事实，这项试验的结论已经被科学证实了，那就是客观存在的真理！”
郑珊珊感到很不悦，虽然态度有些强硬，但祁艳妮的观点却是正确的，只不过还是存在着一些偏差。她想了想，继续辩驳道：“这个结论确实已被证实，但具有局限性，因为它针对的是主体简单的肢体运动。而人类的行为意识是存在不同层次的，严谨的试验就需要对不同类型的决策加以区分。你应该很清楚，决定按按钮这个行为的复杂程度和操作工程、设计方案甚至是实施一项犯罪都是没有任何可比性的。”
“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听了郑珊珊的话后，祁艳妮瞪起眼睛，继续争论起来，突然她的神情忽然一怔，转了转眼珠，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摆出之前那副冰冷的样子，漠然地看着郑珊珊道，“你过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因为讨论的话题被强行终止，郑珊珊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不过肚子在此时叫得更加厉害了，也只得做罢。她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趴在服务台的高台上：“祁护士，请问食堂怎么走？”
“我们这里没有食堂，都是订餐配送，想吃什么自己点，选好了把信息发过去，一会儿就有人给你送来了。”祁艳妮说完，随手拿出一个薄薄的电子菜单往上一扔，却不小心拍在郑珊珊的脸上，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
郑珊珊赶紧托住从脸上滑落的菜单，噘着嘴，瞥了祁艳妮一眼。她揉揉自己发酸的鼻尖，滑动菜单，选了一份海鲜套餐，然后输入病房号，却没找到付款方式：“祁护士，这上面没有付款选项啊？”
“那个已经跟你的住院资料联网了，钱直接从住院费里扣。”
“那我补点钱吧？”
“不用了，之前送你来的那个人已经预付了五千块钱。”
“哦！那谢谢你了。”郑珊珊归还了菜单，往病房走去，边走边暗自思忖。上次吃饭欠唐涛的钱还没还清，这次又欠了这么大一个人情，人情债欠起来就如同滚雪球，只会越滚越大。而更让她烦恼的是，这些人情并不是她主动求助欠下的，有些人出于好心进行援助，却不知道反倒会给当事人带来困扰和麻烦，这也是她不愿意和周围的人保持亲密关系的一个重要原因……
郑珊珊刚走到病房门口，冷不防迎面跑来一个男人。那人跑到她眼前停不下来，直接跟她撞了个满怀。这一撞十分凶狠，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坐到地上，屁股生疼，站了几次都没站起来。
而那个男人也被弹得后退几步，但站稳后马上又继续向前跑去。郑珊珊不禁有些恼怒，仰起头，一把抓住男人的裤脚：“你干什么慌里慌张的，账主来了还是快递来了？拉我一把行不行啊？”
“对不起……”那男人不情愿地看了郑珊珊一眼，伸手将她拉起来，随后侧过身，又向前跑去。
郑珊珊转头，望向男人的背影。他的个子很高但瘦骨嶙峋，半长的头发像鸟窝一样凌乱，身上的病号服也穿得歪歪扭扭，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那男人越跑越快，跑到楼梯间的门口，打开门直接跑了出去。
经过这么一摔，郑珊珊又感到一阵眩晕。她转过头，看了一眼祁艳妮，发现那名护士已经从服务台里走了出来，但只顾盯着男人离开的方向，淡漠的眼神中显出一丝慌张。她没有吭声，自己扶着墙，慢慢走回病房，直接躺在了床上。
那个男子跑到楼梯间后，很快又转了回来，脸上的表情非常失落。刚才他明明看到一个黑影跑进了楼梯间，从背影看很像他的一个熟人，但因为在走廊里耽搁了一会儿就被对方给逃脱了。他走过服务台，看到刚才那个护士又坐在座位上看书，于是也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待那个瘦男人离开楼梯间后，马西德从一个暗门中露出了头，确定四下无人后闪身走了出来。从郑珊珊病房里出来后，他并没有离开这家医院，而是一直躲在角落里四处观察。他站在楼梯上，从脑中向“迷镜”反馈信息。
他告诉“迷镜”，自己已经再三确认过郑珊珊病房里的情况了，绝无危险，只是忽略了那个人，让他们两个碰了面。他表达了自己的担忧，然而“迷镜”只回了一句话：“不用在意，但要密切监视他们的动向，必要时迅速将其中一个转移。目前就先静观动向，说不定这也是一种情感模式的体验呢……”
在这种警惕目光的注视下，郑珊珊感到胸口一阵窒息，不由想象祁艳妮之前的轻柔或许只是一种伪装，是她隐藏在口罩下的假象。说不定她就是用那副口罩来掩饰自己的傲慢和漠视，以骗取病人的合作，而真正的她其实不屑与任何病人产生任何交集。
“我知道那个试验，海恩斯以试验对象按动按钮为契机，通过脑部磁共振成像技术发现那些人在发生动作之前，他们的大脑就先产生了行动的意识。”郑珊珊不仅对祁艳妮的冷漠感到不适，对这名护士过于理性的言论更感到抗拒，忍不住出言争辩，“但我认为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不能说明问题？你这是在否定科学试验的客观性吗？”然而郑珊珊还没有把话说完，就被祁艳妮突然打断了。那名护士挑起细眉，眼带轻蔑地向她看过来，“那项试验已经表明早在人类的主体意识做决断之前，大脑就已经自己做出了决定。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郑珊珊皱皱眉，对祁艳妮的咄咄逼人感到不满：“但是从哲学的角度来讲，这是在扰乱‘自由意志’的概念。照这样引申下去，如果有一天，在试验对象察觉到他们的大脑反应之前，研究者就通过观测他们的大脑活动提前预知了他们的行动，那这个人的行动是否还存在现实意义？打一个比方，如果警方从嫌疑人的脑部活动中获得他即将犯罪的行为模式，这时是否应该对嫌疑人实行抓捕？如果嫌疑人最终决定取消了行动，那警方又该如何处理？”
“哼……胡搅蛮缠！”祁艳妮对郑珊珊的话嗤之以鼻，“哲学和科学本身就无法融合，是不能在一起讨论的，就如同理性和感性难以共存一样。你不能用对未知状况的畅想来探究已经发生的事实，这项试验的结论已经被科学证实了，那就是客观存在的真理！”
郑珊珊感到很不悦，虽然态度有些强硬，但祁艳妮的观点却是正确的，只不过还是存在着一些偏差。她想了想，继续辩驳道：“这个结论确实已被证实，但具有局限性，因为它针对的是主体简单的肢体运动。而人类的行为意识是存在不同层次的，严谨的试验就需要对不同类型的决策加以区分。你应该很清楚，决定按按钮这个行为的复杂程度和操作工程、设计方案甚至是实施一项犯罪都是没有任何可比性的。”
“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听了郑珊珊的话后，祁艳妮瞪起眼睛，继续争论起来，突然她的神情忽然一怔，转了转眼珠，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摆出之前那副冰冷的样子，漠然地看着郑珊珊道，“你过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因为讨论的话题被强行终止，郑珊珊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不过肚子在此时叫得更加厉害了，也只得做罢。她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趴在服务台的高台上：“祁护士，请问食堂怎么走？”
“我们这里没有食堂，都是订餐配送，想吃什么自己点，选好了把信息发过去，一会儿就有人给你送来了。”祁艳妮说完，随手拿出一个薄薄的电子菜单往上一扔，却不小心拍在郑珊珊的脸上，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
郑珊珊赶紧托住从脸上滑落的菜单，噘着嘴，瞥了祁艳妮一眼。她揉揉自己发酸的鼻尖，滑动菜单，选了一份海鲜套餐，然后输入病房号，却没找到付款方式：“祁护士，这上面没有付款选项啊？”
“那个已经跟你的住院资料联网了，钱直接从住院费里扣。”
“那我补点钱吧？”
“不用了，之前送你来的那个人已经预付了五千块钱。”
“哦！那谢谢你了。”郑珊珊归还了菜单，往病房走去，边走边暗自思忖。上次吃饭欠唐涛的钱还没还清，这次又欠了这么大一个人情，人情债欠起来就如同滚雪球，只会越滚越大。而更让她烦恼的是，这些人情并不是她主动求助欠下的，有些人出于好心进行援助，却不知道反倒会给当事人带来困扰和麻烦，这也是她不愿意和周围的人保持亲密关系的一个重要原因……
郑珊珊刚走到病房门口，冷不防迎面跑来一个男人。那人跑到她眼前停不下来，直接跟她撞了个满怀。这一撞十分凶狠，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坐到地上，屁股生疼，站了几次都没站起来。
而那个男人也被弹得后退几步，但站稳后马上又继续向前跑去。郑珊珊不禁有些恼怒，仰起头，一把抓住男人的裤脚：“你干什么慌里慌张的，账主来了还是快递来了？拉我一把行不行啊？”
“对不起……”那男人不情愿地看了郑珊珊一眼，伸手将她拉起来，随后侧过身，又向前跑去。
郑珊珊转头，望向男人的背影。他的个子很高但瘦骨嶙峋，半长的头发像鸟窝一样凌乱，身上的病号服也穿得歪歪扭扭，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那男人越跑越快，跑到楼梯间的门口，打开门直接跑了出去。
经过这么一摔，郑珊珊又感到一阵眩晕。她转过头，看了一眼祁艳妮，发现那名护士已经从服务台里走了出来，但只顾盯着男人离开的方向，淡漠的眼神中显出一丝慌张。她没有吭声，自己扶着墙，慢慢走回病房，直接躺在了床上。
那个男子跑到楼梯间后，很快又转了回来，脸上的表情非常失落。刚才他明明看到一个黑影跑进了楼梯间，从背影看很像他的一个熟人，但因为在走廊里耽搁了一会儿就被对方给逃脱了。他走过服务台，看到刚才那个护士又坐在座位上看书，于是也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待那个瘦男人离开楼梯间后，马西德从一个暗门中露出了头，确定四下无人后闪身走了出来。从郑珊珊病房里出来后，他并没有离开这家医院，而是一直躲在角落里四处观察。他站在楼梯上，从脑中向“迷镜”反馈信息。
他告诉“迷镜”，自己已经再三确认过郑珊珊病房里的情况了，绝无危险，只是忽略了那个人，让他们两个碰了面。他表达了自己的担忧，然而“迷镜”只回了一句话：“不用在意，但要密切监视他们的动向，必要时迅速将其中一个转移。目前就先静观动向，说不定这也是一种情感模式的体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