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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父子碑
       就在狗丸焦急万分却又不知该如何脱身之时,马师爷悄悄地找上了他。

       “狗丸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马师爷的开门见山让狗丸很是意外,他赶紧点了头,多一秒都不想在这里熬下去。

       “那好,你只要对我说实话,我就想办法让你逃走。”马师爷的那双小眼睛,因为上了年纪而略显浑浊,却又无时不刻透漏着精明。

       马师爷问:“你是刻碑人,你的师父叫什么?”

       狗丸错愕的盯着马师爷,马师爷居然看的懂包裹里的东西?

       马师爷随后得到狗丸的答案后,面色一沉,继而难掩喜色的对狗丸说道:“既然你是王知事的徒弟,那我肯定会想办法让你离开。”

       狗丸惊讶地问道:“你认识我师父?”

       马师爷笑了笑:“非但认识,还是多年老友,只是可惜了,你师父他性子如果能棉软一点,也不至于遭来杀生之祸啊。”

       “你说什么!”狗丸急了,突然一把抓住了马师爷,把马师爷吓了一跳。

       “你再说一遍!”狗丸双眼红肿的瞪着马师爷。

       “王知事用刻刀刺杀了薛丕仁,被赶到的巡捕房当场缉拿,就在昨日游行之后便被当众枪决,你若真是王作海徒弟,怎么会不知这事?不对,你肯定在撒谎,当时我在场,给他收尸的人我记得是一个浓眉大汉的壮士,你若是……”

       马师爷后面的话,狗丸听不见了,只感觉天旋地转,喃喃的喊了句师父,紧接着两眼一抹黑,一头栽了下去。

       醒来时,人躺在了马师爷的小屋里。

       “你师父走的很快,没受折磨,你不必太过伤心。这观音镇谁人不知薛丕仁丧尽天良,禽兽不如,王知事大义!为命除害,英雄壮举!实乃我辈楷模!”

       狗丸说不出话来,感觉整个人都被泪水浸着,眼眶,鼻子,还有嗓子眼全都是。

       马师爷劝着劝着也劝不动了,他拍了拍狗丸的肩膀:“行吧,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你就叫我。”

       马师爷离去没多久,门口就多了两个人,明摆着这是担心狗丸悲愤欲绝。

       当年的狗丸还是一个不懂事,被人遗弃的小孩儿,被王作海捡了回来,并收他做了关门弟子。

       狗丸记得,师父说他大冬天的被父母遗弃,像野猫野狗,从小就体弱多病,命太贱,所以就给他起了狗丸的名字,希望他能活着长大成人。

       王作海对于狗丸来说,亦师亦父,是他卑微的一生中唯一的天地,如今这天地骤然崩塌,连尸体都没能见着……

       狗丸知道,给师父收尸的不会是别人,一定是被赶出师门的师兄王正。

       如果没读那封信,狗丸绝想不到,师兄被赶出师门竟是因为犯下了欺师灭祖的罪名。

       在他过去的记忆中,师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是他仰慕却又永远追逐不上的目标。

       那般的高大,俊朗。一个人便能背起几百斤的石碑,上山下山都不成问题。

       师兄刻碑仅三年便得到了师父的认可,无论是他的书法,还是工法都让一向苛刻的师父赞不绝口。

       那样一个几乎完美无缺的男人,又怎会做出偷盗自己祖师墓碑的恶行?

       狗丸当初读信时,认为一定是师父搞错了,冤枉了师兄,可那又是师父的绝笔,有人会在自己的绝笔中说谎吗?何况那可是师父啊……

       此后狗丸只要记起师兄一次,内心便像是被刀车扎压过一遍。

       师父的话狗丸从来没有违背过,即便当初他不解师父为什么一定要把师兄赶走,他也没抗拒过,更何况师父已将所有的重托交付给了他。

       既是绝笔,又是遗嘱,还是师父对他最后的期望。

       要离开这里,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一定要离开这里!狗丸攒紧了拳头,狠狠地想。

       马师爷见狗丸知道饿了,心情也变得很好。这些天他特意把狗丸要到了自己身边,他敢断定,这个狗丸能帮他成事。

       至于从马师爷口中说出和王作海是多年的老友,那也只是因为他是江湖人,江湖人出口成章乃是安生立命的本事。

       如果狗丸有心一定会想明白,王作海骨子那么正的一人,怎么可能和一个打家劫舍的山匪师爷成为好友,想想都不可能。

       现在的狗丸一门心思的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按照师父的遗嘱,最快的赶往圭隐村阻止讼龙碑被恶人盗走。

       马师爷自然看得懂狗丸单纯的心思,所以他又编了另外一个故事。

       这两天他带着狗丸在葫芦山转悠,说是带他熟悉山中环境,一旦机会来了便可以熟门熟路的逃走。马师爷转来转去总会带着狗丸回到一座,一看就有了年月的坟墓前。

       他闲聊似的问狗丸:“狗丸,我来考考你,你看这块古碑是什么年代的?”

       狗丸看了眼墓碑,摇了摇头。

       眼前的墓碑可以说是墓碑,也可以说不是。

       一般人会认为墓前有块碑,碑上记录着亡者生前的信息便为墓碑。但在刻碑人眼中,墓碑是有着严格的标准尺寸。

       在古时严厉苛刻的封建制度下,平民没有资格拥有墓碑,死后后人最多在坟墓前插一巴掌宽,米把长的木牌,上面写着某某某之墓,只能起到区分不同亡者的作用。

       而官员大臣的墓碑规格还必须和他们的官衔品级相对应。

       比如说七品以下的小官,一般只能用四尺高,一尺宽的微碑,上面只能简单的刻下亡者的基本信息。三品到七品之间,可以用五尺高,一尺半宽的小碑,除了基本信息,还能添加立碑人及后代子孙。

       官衔一旦上了柱国大臣,或封疆大吏的级别,便可使用中碑。除了小碑的内容,还能拥有个人的墓志铭,起到歌功颂德的作用。

       而皇亲国戚,便可在皇陵树立巨碑,上面不仅有大量刻字,还有华丽的龙纹作为身份的象征,以及雕刻其他神兽用来护佑亡灵。

       除此之外,还有规格更高的墓碑,比如鼎鼎大名的武则天墓的无字天碑,之所以称作天碑,是因那规格已不能称碑,更像是巨大的遗迹。

       狗丸此刻所见到的古墓的墓碑,尺寸居然比最小的微碑还要小许多,与其说碑不如说是牌位。用的石材也是一般的粗料,上面的刻字早已模糊到看不见。

       这么规格的墓碑,狗丸生平还是第一次见,过去也从未听师父提起过。

       “答不上来吧?”马师爷神秘的眨着本就不打的小眼:“我来告诉你,这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墓碑,叫做父子碑,顾名思义,意指父子合葬墓才会用到的特殊墓碑。历史中只在明朝万历年间出现过这样的父子碑,而且还出自同一位刻碑人之手,所以数量极其稀少,万中无一。”

       狗丸惊叹的瞪大了眼。

       可马师爷讲到这里就突然停下了,随后便将此事抛掷了脑后。

       他越是这样,狗丸便也好奇。

       当他们后来又转到这里时,狗丸忍不住开口问道:“马师爷,你之前说他是父子碑,是说父子两人都刻在这块小碑上吗?”

       马师爷对狗丸提的问题相当满意,这正是他要引导狗丸的方向。

       “非也非也。你要明白在封建社会,父子虽是亲人,却也有着不可逾越的身份鸿沟,父永远是天。可以有夫妻的合葬碑,但绝不能把父子的名字刻在同一块碑上,你看到的这块小碑,其实是子碑。”

       狗丸难以置信的摇着头:“你是说,这座古墓还有另外一块父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