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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项羽宴别刘邦 八门点卯唱名
       孔先生面色稍稍一变,想了想,迈步走了进去。

       “这银子你拿着,往后少说废话!”

       一锭银子被孔先生扔了出来,看街小二伸手接住,乐的龇牙咧嘴地,拿起来看了看,却闻到一股恶臭,就跟那屎盆子里头泡过似的,他一脸嫌弃:“这什么银子啊?”

       “死人嘴里的银子,你不要?”

       看街小二身后,一个人钻了出来,虽然穿着一身撑展衣衫,但头发凌乱,面上还有点脏,长衫也不知是哪里捡来的,都拖到脚后跟了。

       来人正是丘巴子。

       “你是谁!?”看街小二疑惑地问道。

       丘巴子盯着孔先生进入天源饭庄的身影:“小二,你这饭庄子有什么好吃的?”

       一听说是食客,看街小二立即将银锭子揣进怀里:“那可多了去了,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

       “鸿门宴吃的什么?”丘巴子打断了看街小二,冷冷地哼了一声。

       看街小二愣住,这食客怎地这般奇怪,别的不吃,要吃什么鸿门宴,莫不是魔怔了,抬起头来再看时,哪还有什么食客的影子。

       天源饭庄里头,有一天井,走过照壁,对面就是戏台子。

       此时戏台子正对的二楼,勾栏上挂满了鸟笼。

       “袁四爷,您看看这些鸟儿!”

       庆贝勒笑呵呵地,他这人没什么大的爱好,唯独喜欢鸟,四九城的这些贝勒贝子,不是爱斗蛐蛐就是熬大鹰抽福寿膏,也有的喜欢养些珍奇野兽,但庆贝勒就喜欢鸟儿。

       “您二位爷楼上请!”

       天源饭庄的大掌柜三旬年纪,带一副圆框眼镜,文质彬彬的,听说这大掌柜早些年乘船去过德国,喝过洋墨水,穿着也不像是别处的掌柜,穿一西装,在跟前儿开道儿。

       袁四爷轻轻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倒是他后面那壮实护卫,迈步走了出去,挥挥手喝道:“把鸟笼遮布去咯!”

       他这般似有些逾越了位置,身边的庆贝勒皱了皱眉,一个贴身跟班儿站出来准备说话,被庆贝勒挡住。

       “去布!”

       庆贝勒道。

       “快,把布去咯!”

       楼上的人连忙动了起来,很快,十几个鸟笼子里的鸟儿都露出面儿来,这些鸟儿不知被关了多久,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很是嘈杂。

       袁四爷的护卫站在跟前儿,左右看了看,对袁四爷点了点头。

       紧接着这人就一嘬嘴,轻轻一吹。

       他这嘴里像是镶着鸟铃子,很是悦耳,发出一阵清脆鸟鸣,紧跟着,那楼寰上挂着的鸟儿争鸣起来,好不热闹。

       周围的食客们听的目瞪口呆。

       “好,好一曲百鸟争鸣!”

       众人正听的高兴,人群中有人喝彩,声音中气十足,在场中来回回荡,怕是个练家子,内家功夫有些年头。

       袁四爷的护卫立即转过头来,警惕地看着周遭。

       庆贝勒身后的跟班儿也都警觉起来,这里虽说是租界,但也有革命党的影子,庆贝勒和袁四爷身份尊贵,安全是重中之重。

       说来也奇怪,众人只听见声音,却看不到那人在什么地方。

       “是哪位朋友?”袁四爷的护卫也放声喝道,他这声音犹如炸雷,周遭人耳朵嗡嗡作响。

       “在下解记大挡头,见过庆贝勒,袁四爷!”

       声音很轻柔,众人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站在他们身边。

       “嗯!?”袁四爷的护卫立即转身,准备动手,袁四爷这护卫叫做东子,自幼在沧州习武,曾中过大清的武举人,有功名在身。此刻被解逍遥近了身,他很是恼火,伸手就向着解逍遥抓去。

       但解逍遥就在那么方寸之间的几块儿砖前挪来挪去,这东子愣是没搭上手。

       “哼!”

       东子向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怒容,作为袁四爷的护卫,在哪儿都不能跌了面儿,对于袁四爷这号的“角儿”,这跌了份儿比砍死他还难受。

       “解逍遥,你胆子倒是挺大!”

       庆贝勒也冷哼一声,朝廷早就注意到近来坊间流传的什么四九城十大盗了,尤其是这领头的百里穿花解逍遥,有多起富户被盗窃案都怀疑与他有关。

       “过誉了!”

       解逍遥还是那副淡淡笑着的模样,身穿白色长衫,腰间拴一条玉带,长辫斜搭在肩上,怎么看怎么美,若这世上有潘安,他必定是潘安再世。

       “好鸟,但你可知道枪打出头鸟!?”

       袁四爷声音很小,还有些沙哑。

       解逍遥哦了一句,眉毛挑了挑:“打了头鸟,还有另一只头鸟,再说,四爷您心善,从不杀生,应知林中鸟,三月须护雏……”

       袁四爷笑了笑,拉长了声调,摆了个昆腔:“大难临头……各自飞……”

       大掌柜的在一边看着情形不对,这几位爷都是京城有名的角儿,今日来了天津卫租界,那就是大水涨到了龙王庙,烧错了头香可得糟糕。

       “四爷,庆贝勒,您二位楼上请!”

       “还有这位解先生,您也楼上请!”

       袁四爷没有停留,拾阶而上,庆贝勒紧随其后,东子看了解逍遥一眼,露出忌惮神色,狠狠地瞪了解逍遥一眼后,也跟着上去了。

       解逍遥笑笑,似乎察觉到身后有几道异样目光,转过头看了一眼,他迈步走了上去。

       人群中,孔先生摇摇头,这个解逍遥,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现如今朝廷没有缉拿他,一来是解逍遥高来高去,每次劫富济贫都没留下证据,第二是因为他解记是在前门做古玩的买卖,这古玩从哪里来?

       还不是盗墓倒斗,这几年解家在解逍遥带领下进步迅速,完全有北派第一门的势头,他平日里给衙门里那些老爷的进项估计为数不少,不然……

       想到这里,孔先生心里有点忐忑,这解逍遥到底是好人坏人?

       想了想,咬咬牙,现在魁首印已落入解逍遥手里,那方“发丘印”被孔先生自己亮了出来,再纠结也无济于事了。

       只希望,他解逍遥还记得盗门的规矩。

       自古盗亦有道,盗墓倒斗,除了民间那些散盗游盗,都有山门师承,盗墓这行当相当有讲究,就比如说这盗洞,挖的深了,会塌,挖的浅了,进不去,挖错了地方,会丢性命。

       解家师承前明机关大师解状元,二百多年积累,如今一朝勃发。

       孔先生寻思,莫不是这解逍遥背后还有靠山?否则以解家以往低调的性子,犯不着这般行事,解逍遥也不是那种飞扬跋扈之人啊。

       细思之下,他只能将这个答案归结于……革命党。

       孔先生脊背后冷汗涔涔。

       要沾上了革命党,只有两个下场,要么顶上插雀翎,要么掉脑袋,自戊戌年后,革命党偃旗息鼓多年,莫不是最近又要搞事情?

       “孔先生!”

       孔先生正在发愣,有人一把抓住了他。

       这人在孔先生身后,孔先生丝毫没有考虑,左手孔夫尺瞬间抵出,一个转身,锁臂擒拿,将身后那人脖颈死死锁住。

       “别,别,是我!”

       看清怀中之人的脸之后,孔先生没好气地松开他,左右看了看:“你怎么来了?不想活了你!”

       丘巴子摸了摸脖子,想不到这孔先生力气这般大,他干咳了一下后道:“怎地,我丘八好歹也是津门码头有头有脸的角儿,这鸿门宴我吃不得?”

       孔先生哼道:“吃是吃的,吃完你还有命在?”

       丘巴子不以为然地翻白眼:“那可说不准,谁是项王谁是刘邦呢?”

       腆着脸拉住孔先生:“孔先生您别局气,咱俩现如今也是撒尿和泥的交情,你怎么跟那噶咋琉璃球似的!”

       孔先生推开他:“你少跟我逗闷子,在这褃节儿上,出了一点差错,咱们都得进炮局!”

       丘巴子哦了一声,道:“啥意思,孔先生你别跟我念秧儿!”

       孔先生眼睛扫了扫周遭:“坐着吧,等那些角儿来点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