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步来到门外，注目观瞧，但见四人抬的紫毡轿立在当道，轿旁站着一位老者。此人头戴一顶黑灰色无檐呢帽，围着狐狸皮围脖，身披棕色羊皮大氅，足登东洋黑色皮靴。年近古稀之人，仍面色红润，精气神十足。他手握紫红色雕龙文明棍，在景县长和副官楚晓明的陪同下，走上前来。

       “呜呀！不，不知二爷驾到，有失远迎，志远这厢有礼了。”

       我暗忖，柳汉彪家在郊外，离城30多里，若不是有人事先安排，在这么严寒的天气，怎么会突然驾临？柳汉彪朝我微微点点头，并不答话。然后，昂首挺胸，步入天香阁。柳燕春见来了救星，一阵小跑来扶爹爹，亲热地说：

       “呦！大冷天爹怎么来了，看把您冻的。”

       柳燕春帮父亲摘下围脖，挂在衣架上。众人把柳汉彪让到热炕头，柳汉彪坐稳后，接过我亲手端上来的热茶。微微呷了一小口，随即放在炕桌上。沉默半晌，柳汉彪开口道：

       “志远啊！蔺明泽是不是你逼走的，我是管你要人来了！”

       我闻听此言，吓了一大跳，像熊熊大火像浇上倾盆大雨，顿时灰飞烟灭。一想这下糟了，在哈尔台一带，这柳汉彪可谓有头有脸。黑道白道都有他的人，而且达官显贵见他也得退让三分。今天他倒打一耙，反倒管我要人，这可咋办？我急得直搓手，忙点头哈腰地解释：

       “呜呀！二，二爷可屈死小人了，海天哪是我逼走的，我也是刚接到电报才回来的。”

       “啪！”柳汉彪一拍桌子，微微一呲牙，嗔怪道：

       “我的戴大督军，你不老实。门里门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店堂绑了一大堆伙计，海天还敢回家吗？”

       “呜呀，二爷！话，不，不能这么说，这见不着海天，没法子，就抓了两个伙计。”

       我一时找不到恰当的词，手心出汗，急得直搓手。

       “什么没法子，没法子就可以乱抓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酒不就是水吗？钱不就是纸吗？你把海天逼走，把伙计收监，这难道就是堂堂督军的所作所为吗？海天不在，你朝伙计们要钱，这不是让公鸡下蛋，管大姑娘要孩子吗？我敢说，就是剁了他们的脑袋，量他们也拿不出钱来。想要钱吗？就像你当年跪地求我那样，找二爷我要哇！”柳汉彪瞪着一双虎眼，有点得理不让人，他美美地又啜了一口茶，继续道，“二爷我可是有钱、有物、还有人哪！要钱，奉天钱号、日本正金银行、美国花旗银行，都有我的账号，奉天票、现大洋票、哈尔滨大洋票、大洋钱、小洋钱，我问你要多少；要物，这县城西街就有我三四十间青砖大瓦房，河套好地有一万多垧，Ａ、Ｂ、Ｃ这东三省还有我二十多家商号；我问你要哪处？要人，军界里、官场内、匪山上，我都有拜把子弟兄儿。你说想办啥事？就连你们的大帅章程山到哈尔台，不也登门拜访我柳二爷吗！在座的想想，二爷不是跟你们吹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