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眼一打量，那女子二十几岁年纪，发如墨染，面似桃花，乳峰突起，身段苗条。穿一件黑地云锦妆缎子旗袍，外套红色马甲，脖挂一串紫罗兰粉玉项链，足登矮靿黑色皮靴。我不由一愣，心中暗道：这就是人送外号柳大美人的柳燕春吧！果然是容颜靓丽，不同凡响。我没想到，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也有一见面就让人往高粱地里想的女子。

       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逢场作戏，忙陪笑脸道：

       “呜呀！原来是嫂，夫人哪，什么事呀！看您气成这样。”

       “戴大督军，我看你是水仙不开花。”

       “这，这是，啥意思？”

       “哟，这还不知道，装蒜呗！”

       柳燕春甩头扬脖，眼珠乱转，一阵哈哈冷笑。来人正是蔺明泽的三姨太。此人不但容颜娇美，而且才气过人，受过中等教育，东北B省女师毕业。曾受高人指点，学绘山水国画，还写得一手瘦金体好字。在哈尔台这个地方，堪称才貌双全的女秀才。其父柳汉彪在哈尔台一带，也是个家财万贯的土霸王。我早年穷困之时，柳汉彪曾慷慨解囊，全力资助。因此，我对柳燕春的胡搅蛮缠，有些无可奈何，一时乱了方寸。

       突然，柳燕春手举香罗帕，痛哭流涕，一边哭一边说：

       “姓戴的，亏你干得出来，海天找不到，你绑伙计算哪路豪杰，还不如来个痛快的，拉出去毙了省心！”

       “呜呀，这，这怎么能这么说。”

       我感到这娘们儿真够厉害的，心中暗忖：蔺明泽拐走8万大洋，又派出三姨太洒泼，到底是何居心。一想到这儿，懊恼又再次涌上心头，嚷道：

       “我要见明泽，你交出蔺明泽，我就放人。”

       柳燕春闻言略一激棱，随即两眼一闭，大放悲声：

       “海天！你在哪儿呀！你个遭挨千刀的冤家，你出来看呀，店铺赔钱，咱当牛做马还他便是，干吗躲起来，让一帮伙计跟着你活受罪”。

       我见柳燕春忽晴忽雨，心中犯疑。难道蔺明泽买卖做赔了，怕我责怪，于是畏罪潜逃。如果是那样，就是我的不对了，为了这几个钱，把兄弟情谊搁哪了。想到这儿，我转动眼睛的余光，扫视着这位柳大美人，但见她哭声甚高，直用香罗帕揩眼，仔细一看，却并不见泪。而且有时双手捂脸，眼睛在手指缝里向外窥探。我一看势头不对，拍了拍大腿。怕的是，这里面是戏中有戏，蔺氏夫妻要合伙耍我。

       转眼间，柳燕春哭声又起，见我不理她，就猛然冲上前抓住我的衣服，怒道：

       “姓戴的，我问你，你到底放不放人？”

       边说边哭，用拳头猛击我的前胸。我气愤已极，忙唤卫兵把她拉开。忽听有人来报，柳二爷求见。我吃了一惊，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像是唱皮影戏，一切都好像有人在幕后操纵似的。我放下柳燕春，忙出外迎接曾有恩于我的柳二爷——柳汉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