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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瞒天计中计(1)
       尽管昨晚马如龙喝得不少,第二天却起得很早,这可不象他的一贯作风。用他自己的话说:肯定有冏滚。

       其实那是因为他从窗户看到一个同样起得早的人,才硬着头皮爬了起来。此时黄大宝正在室外洗手池打水洗脸,马如龙若无其事的凑了上去,跟他套起近乎来。

       “大宝兄弟,这么早就起来了?”

       “喔,是马探长,早上好。”

       “早上好。”

       “习惯了,我们乡下人都起得早。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昨晚酒喝多了,口干,我起来喝口水。”

       “哦。”

       “你的攀爬技术好了得啊,昨天我看你爬山比猴子还敏捷。”

       “过奖了,熟能生巧而已,我们天天与这些大山打交道,爬山自然就跟普通人走路一样。”

       “你谦虚了,余队都要找你做副手,肯定有过人之处。”

       “你是说……”

       “我是说考察无名山洞那次。”

       “唉,不要提那次了,早知道我就跟着余队进洞,这样说不定意外就不会发生了。”

       “都说了是意外,你也不必责怪自己。诶,那天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山洞怎么会突然塌方?”

       “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的,除非渗水严重的溶洞。”

       “那个山洞有这种情况吗?”

       “没有,救援的时候我发现,坍塌下来的石头都是干干的。”

       “那怎么会坍塌呢?”

       “我也不知道,出事之后警方就把山洞给封了起来,我也没再去看过。”

       “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吗?”

       “没有。那天我本来要说要跟余队一起进去的,他怕有危险,坚持让我洞口等他。执拗不过,我只好紧紧的握住安全绳,在外面等候着。约摸过了半个钟头,突然就听道两声闷响……”

       “什么?两声?”

       “是啊。”

       “你确定是两声吗,姜队说只听到一声的哟?”

       “可能他们离得远,听不清楚吧,我听到是两声的,一声比较响,一声比较沉。但两声间隔时间很短,我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你今天不提,我都快把这事忘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可能有点问题。”马如龙若有所思。思索了一会之后,马如龙靠近了一点黄大宝。“大宝兄弟,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过来。”

       马如龙招呼黄大宝把耳朵凑近自己的嘴边,阴声细气地耳语了一翻。

       “这不好吧?”黄大宝听后一脸惊讶,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怀疑有人要害余队。”马如龙把声音压得很低。

       “不会吧,怎么会有这种事?”

       “这你不懂了,之前在怀化就出过大事,已经死了几个人,不然我也不会大老远跑到这里来调查。”

       “哦哦。”可能是久居乡村,甚少听到这种骇人的事,黄大宝脸色刷的一下变得发黄。

       “这很重要,希望你能帮个忙。”

       “好吧,既然关系到余队的安全,我尽力而为吧。”

       “谢谢你。”马如龙双手握住黄大宝右手,“不过这事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必须亲自去办,有什么发现及时通知我。”

       “好的,放心吧,一切按你说的去做。”

       正说着,姜赟从课室里走了出来。“哟,马探长怎么起得这么早?”

       “昨晚酒喝多了,口干起来喝水。你怎么也这么早起来?”

       “我也是可能酒喝多了,头痛,起来洗个热水澡。”

       “果然是好酒也不能贪杯啊!”

       “是呀,以后都不敢这么多了。咦,你们聊什么呢,好象挺聊得来的样子?”

       “哦……没什么,好奇心作祟,我想看看蜘蛛人的手,搞得大宝兄弟都不好意思了。”怕姜赟对自己刚才跟黄大宝握手的情境产生怀疑,马如龙急中生智编了一套说辞。

       “呵呵,那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了传说中的铁沙掌。”

       “哈哈……”姜赟被马如龙逗得发笑。

       “绝对系‘手瓜起展,食野唔使比钱’(注:手瓜,即手臂上肱二头肌)个只。”马如龙整了句广东话。

       “你说什么鸟语啊?”

       “一句粤语俗话,说一个人肌肉发达,吃东西不付钱也没人敢拦的意思。”

       “哈哈哈……”三人一起大笑起来。

       “一大早,你们笑什么呢?”路瑶不知什么时候也钻了出来。

       “我们说你貌美如花,胜过哪吒。”马如龙揶揄道。

       “有毛病。”

       “哈哈哈……”三人笑得前俯后仰。

       “又拿我来开涮。”

       “这是赞美你。”

       “哪吒是男的。”

       “哈哈。”

       “不准笑。”

       “好了,不开玩笑,反正大家都起来了,咱们早点去看余队长吧。”马如龙向姜赟建议。

       “好的,我先去洗个澡,一会大家吃了早餐就出发。”姜赟说完转身就走。

       “好。”

       “我也不理你了,梳洗扮靓去。”路瑶也扭头转身,故意把头抬得高高。

       等姜赟的路瑶离开之后,马如龙再次跟黄大宝说:“大宝兄弟,这事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我会尽力的。”

       “那好,我先去洗脸了。”

       “再见。”

       “再见!”

       上午十点,马如龙一行三人来到位紫云县县城松山镇十字街的“紫云苗族布依族自治县人民医院”。在姜赟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余纯风的病房,却发现床铺上空空如也。询问邻床的大爷得知,护士推着余纯风到医院的花园散步去了。三人于是来到位于留医部大楼后面花园寻找。院子不大,远远的他们就发现余纯风坐着轮椅,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下静静地吹着陶埙。他背对着马如龙他们,所以没有发现他们的到来。埙声哀怨,悠远缠绵。见此情景,马如龙立即制止了姜赟和路瑶的脚步。“你们在这里等一会,我过去跟余队长聊完后你们再过来。”

       路瑶深知马如龙问话的时候不准第三者在场的规矩,即时心领神会。而姜赟则恨不得有机会和路瑶独处,所以对马如龙的建议也没有反对。他和路瑶随即扭转身,往花园的另一边走去。

       马如龙蹑手蹑脚地向余纯风靠近,他不想打断他的兴味。直至离余五米左右,马如龙才停住了脚步。

       一曲终了,余纯风轻轻放下举起的双手,微微仰起头,对着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有无尽的心事无处倾诉。

       “绵绵乎至情,思念乎亲人!”马如龙轻拍双掌,“吹得好啊!”

       听到身后有人声,余纯风终止沉思,把陶埙放到两腿之间,双手握着轮椅的轮子,把轮椅往后转向马如龙。“阁下是?”

       “偷听的知音人。”

       “仁兄言重了,在下哪敢与俞伯牙相比。”余纯风上下打量着马如龙,“我看阁下倒胜

       钟子期,居然能听出我吹奏的曲外之音。”

       马如龙走近余纯风。“我哪有这本事,只是曾经听过这首曲了罢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首曲好象叫做《穿越千年的思念》,讲的是苏武出使匈奴,滞留漠北,苏妻日夜思念夫君的故事。往事越千年,埙乐幽幽,凄泣而委婉。余队长,想家人了?”

       一听来人居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余纯风心生几分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姓余,阁下是……”

       “在下马如龙,是名侦探。”马如龙给余纯风递上名片。

       侦探二字格外刺耳,余纯风心里为之一怔。“侦探?”

       “好啦,我也不兜圈子了,我受会同政府委托,负责调查你们探险队队员离奇死亡事件的私家侦探,今天是特意来找您的。前几天打你电话打不通,只好直接过来,冒昧之处,请多包涵。”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余纯风一下释然,“不好意思,大概你也知道了,前几天我出了点意外,手机被摔坏了。”余纯风指了指自己的双腿。

       “这我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姜赟带我来的,昨天我已经到过格凸河营地那边。”马如龙指了指远处正在聊天的姜赟和路瑶。他俩背对着马如龙他们,而且好象还聊得挺火热,所以没发现马如龙和余纯风在看他们。

       余纯风朝马如龙的所指方向望了过去,果然看见姜赟和路瑶坐在远处的一张长椅上聊着天。“哦,原来是这样,失敬了!”

       “哪里,打扰了你休养,我不好意思才对。”

       “没事,我一个人整天呆在这里,无聊得很呢,有人陪我说说话,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哈哈,也是。”马如龙笑着说,“起码可以暂时不用吹陨思人,徒添伤感。”

       “孤身一人,哪有什么亲人可想,吹着玩的。”

       “不对啊,刚刚你才说我胜过能听懂弦外之音的钟子期,就算没有亲人,情人也总有吧?”

       “让你见笑了,一把年纪,情情塔塔(注:粤语,泛指爱情有关的事情。)的事情已经跟我绝缘。”

       “那就是想念初恋情人喽。”马如龙颇有点不依不饶,颇有点非要套出些个人诽闻来的意思。说话的同时,他注视着余纯风,留意着他表情的变化。

       仿佛被马如龙说中了心事,余纯风一时语失。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顾左右而言他,象是有意转移话题。“不谈这些了,你大老远跑来不会只是想找我谈情说爱吧,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好的,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来跟你录录口供,了解一下探险队的情况。这是循例动作,每个队员都必须侦讯一遍,你别多虑。”

       “这我能理解。”余纯风说道,“想知道什么你就问吧。”

       “先感谢您的配合,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好。”

       “首先,跟你确认一件事,据探险队的其他队员反映,到了八面山之后,你行为有点诡异——请原谅我用了这个词,你能解释一下你去做了什么吗?”

       套了这么久还是忍不住开门见山了,余纯风心里念道。他偷偷瞟了马如龙一眼,从神情上看他猜马如龙其实可能已经有所了解,只是希望实情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如果自己再隐瞒下去,反而会引起更大的怀疑。还是说出来吧,只不晓得他到底知道多少。

       犹豫了好一会,余纯风才开口,“本来这些私事我是不想对外人说的,但不说又怕你怀疑我,算了,我还是说出来吧。”

       “那就最好不过了。”

       “我偶尔离队,其实是去找个人。”。

       “找谁?”

       “正如你刚才所说的——初恋情人。”余纯风从鼻子里长长的喷了口气。

       “喔……”马如龙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其实他早已心知肚明,易无咎在怀化给他的调查报告里已经说明了缘由,只是不是很详尽而已。

       “30多年前我曾经在八面山农场插过队,在那里认识了同是知青的恋人,她叫黄茹芬,小我两岁,贵州紫云县人。知青生活虽然艰苦,但由于有了爱情的滋润,我俩在一起度过了两年美好时光。为了理想奔赴广阔天地,那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在工作找到爱情,我俩的心和那个年代一样火热。可以这么说,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如果生活可以重来,我宁愿一辈子留在那里,说什么也再不回城。”余纯风长长地叹了口气,“后来有了返城的机会,我父母通过关系,先是让我回到上海,后来把我的档案调到了北京,因此我和茹芬不得不暂时分开。临走我俩相约等我在城里安定后就过来接她,她也说她一定会等我。回城后的情况你从那些伤痕文学(注:伤痕文学是20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在中国大陆文坛占据主导地位的一种文学思潮,大多是描述艰苦、困厄的知青生活,反思民革中的上山下乡政策。它得名于卢新华以文革中知青生活为题材的短篇小说《伤痕》。)中大概也了解一些了吧,我的命运跟小说里写的差不多。由于工作的关系,一时半会我不能离开,加上当时局势不稳,很多事情并不能由自己决定。当时的交通和通讯也没有今天这么发达,我和茹芬一下子断了联系。当时我很焦急,可是又无法离开,只能不停地往湖南写信,可是一直没有回音。最后,等我再一次回到农场的时候,已经是三年之后的事情。结果你大概也能猜到了,她已经不在农场里,无缘无故,不知去向。”说到这里,余纯风眼睛早已红润起来。他从口袋里取出手帕,轻轻的擦拭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