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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石破天惊的叩问:炎帝故里在会同?(3)
       对于会同方言,过去有学者作过专门研究,认为是特殊的地缘关系形成的特殊的语种,即‘西南官话’与‘老湘话’(注:邵阳、娄底为‘老湘话’、湘潭、长沙等地为‘新湘话’。)的混合杂交语言。湖南师大胡萍教授实地考察后认为,会同方言成份很复杂,其‘血缘’和云南某些方言也有一定的关系。我本人从小就生活在‘老湘话’区,觉得湘话与会同方言在词汇上确有许多是相同的,但发音、语调却完全不同。经过深入研究后我认为,并不是会同方言受‘老湘话’和云南话的影响,而是会同方言影响了‘老湘话’和‘云南话’,因为会同方言比它们更古老,会同方言的‘遗传基因’可以追溯到五六千年前的炎帝神农时代。何以见得会同方言是神农氏族的古语呢?我这里略证一、二。第一,任何事物都是由低级向高级发展的,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现代人类语言的语调都变化有致、丰富多彩,而会同方言语调平直、呆板,保持着较大的原始性。如上文列举的那句话,用普通话读起来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和轻声搭配有致,非常动听;而用会同方言读起来就不一样了:全句共41个字,其中低音上声字只有1个,高音去声字只有6个,34个字为平声字;34个平声字中轻声字和阳平字合起来只占12个,其他22个全部为阴平字,占总数一半多。第二,会同方言中保留中古汉语读音的字特别多。如‘中’读成‘通’,‘是’读成‘舌’,‘昌’读成‘汤’,‘也”读成‘哑’,‘夹’读成‘嘎’,‘姐’读成‘家’(注:香港人叫姐做“家姐”,也有直接叫‘阿家’的。),‘大’读成‘太’ ,‘话’读成‘挖’,‘头’读成‘条’, ‘舍’、‘蛇’读成‘洒’等等,数不胜数。估计,所占比例在一半以上。仅从古读音这一点看,会同方言还保持在汉唐时的水平。第三,会同方言母语与苗族古语自称同出一辙。会同方言中最具特色的是‘带古’(这个)、‘咯估’(那个),‘门的古’或‘猛的古’(这样子、那样子),而这些正是最常用的最难改变的母语。南方苗族自称在伏羲时代为‘句芒’,神农时代为‘句甿’,九黎时代为‘根牟’,三苗时代为‘荆(古读为根)蛮’,荆蛮以后演变为‘仡蒙’、‘仡模’、‘仡芒”、‘仡猫’、‘苗’。两相对照,我们不难发现,会同方言母中的‘门’、‘猛’和苗族自称中的‘蒙’、‘模’、‘甿’、‘芒’、‘牟’、‘蛮’、‘猫’、‘苗’同出一辙;会同方言母语中的‘咯’、‘估’、‘古’和苗族自称中的‘仡’、‘句’、‘根’同出一辙, 只一声之转或发音口形略有变化。可见,会同方言的确是炎帝时代神农氏族一脉相传下来的原始语言。这反过来更好地证明了炎帝故里在会同。”

       “嗯嗯。”

       “总结起来,会同方言,属汉语南方方言里的一支。它既具有中国南方汉语的共性,又更是彰显了自己的特性,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会同话大部分是平直、短促之调,三声四声很少。比如‘你今日还冇有吃夜饭’这句话,普通话是这样说的:‘Nǐjīnrìháiméiyǒuchīwǎnfàn’,而会同话却是:‘Nījier[ə](国际音标,下同)hāimāoyōuqīyafān’,9个音中,普通话只有2个第一声,可见其富于变化;而会同话都是一声和近轻声,没有一个三声四声,没有标注音调的jie和ya,我们姑且称之为‘近轻声’;

       二、语言都是从简入繁的,会同话没有zh、ch、sh这三个需要翘舌的复杂声母,这正是上古汉语的一个重要特征。外地人总是嘲笑会同人把‘中共中央(zhōnggòngzhōngyāng)’说成‘东工东仰(dōnggōngdōngyāng)’,其实笑人痴者自痴,他们不知道这正好说明会同话的古老。清代语言学家钱大昕分析形声字,得出一个结论:汉语声母中‘古无舌上音’(即有d、t,无zh、ch)。会同话里没有严格意义上的zh和ch这两个声母。普通话里的声母zh在会同话里大多读成‘d’,如‘丈’,普通话读‘zhàng’,会同话读‘dang4’。而ch,在会同话里有的读‘d’,如‘陈’,普通话读‘chén’,会同话读‘den2’;有的读‘t’,如‘乘车’,普通话读‘chéngchē’,会同话读‘ten3tē’。一些特例的异读在我的其他专著中有论述,有兴趣的话你可以翻来看看;

       三、会同话保留着许多普通话中消失了的上古汉语语音语调。如前说的,会同的许多词初听起来像一声,细听又不是,介于二、三声之间。还有大量的词,无法用汉语拼音标注,用国际音标也只能接近一些。如读‘[ŋ]a’音的,就有‘牙、伢’等如读‘[ŋaŋ]’音的,就有‘昂’等;读‘[ə]’音的,就有‘热’等;还有读‘[ŋ]ao、[ŋ]an、nia、p[ə]’等等。诸如此类的会同土音还有不少,经我们破译,这些都是普通话里没有,而上古汉语里有的;

       四、会同话单音节字多,多音节词少。比如,正宗的会同话(特别是没有上过学的会同人说的会同话)不说‘花朵’说‘花’,不说‘凳子’说‘凳’,不说‘宝贝’说‘宝’,不说‘妹妹’说‘妹’等,甚至把许多双音节词切合为单音了,比如:‘我们’就是说成‘我’‘们’切,此音汉语拼音无法标注,只能以国际音标表示:[æŋ];‘半日饭(午饭)’读成:bòfān;‘哪的’读成‘nái’等,当然,这些并不就是古汉语,但可以说明会同人习惯并喜欢单音节词;

       “你说的这几点,广东话里也有相类似的现象,而广东话也保存上古音最多的方言之一,你刚才说到的[ŋ]音就是典型的例子。”马如龙说道。

       “是的,广东和湖南很近,语言上肯定会有地缘上的联系。”

       “这一点我深有体会。我有一个耒阳的网友,跟他交流的过程中发现,很多读音和字义居然与我们广东话都很接近。”

       “这绝对不奇怪,西南少数民族很多就是两广骆越的后裔。”

       “嗯嗯。您继续。”

       “好。还有第五点,会同话字义古老,太多的字义与普通话完全不一样。我们通过会同话窥见了汉语起源的天机,现已破译了上千个古汉字的音、形、义,并找到了我们远古祖先发声和造字的规律,其他尚未破译的上古汉字也正在继续破译之中。例如:若字和彖字,在会同话里就有别于现代汉语的字义。

       ‘若’字在现代汉语里最常用的义项有两个。一是‘好像’,如‘旁若无人’、‘若无其事’等;二是‘如果’,如‘假若’、‘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等。

       然而,在会同方言中‘若’依然‘任它风雨骤,稳坐钓鱼台’,至今也只有‘平顺、顺从’这唯一的含义。举几个例子吧,如果少男少女头发乱了,大人们便会催促他们‘把头发若一下’;如小孩哭了,夫妻间会催促对方‘去把妹若一下’;如谁心情不好有了脾气了,其朋友、同事、亲人便会相互告诫对方,‘最近他(她)心情差,你们要若着他一点呀。’这些话中的‘若’字,即运用了‘若’字的最原始的意义——顺。

       这正好与甲骨文的意思对上了,甲骨文的若字这样写的:

       字形就象人用两手使头发理顺直的样子,从中可知‘若’字的本义为即‘顺、顺从’。‘若’字在殷商卜辞中出现次数繁多,除极少数用于人名或地名外,都为‘顺’义。如:《殷虚书契前编》载,‘癸未卜,彀贞,王象为祀,若。’此辞的大意是:癸未日占卜,彀(人名)判定:用王的大象去祭祀,顺。

       此义在《诗•小雅•大田》仍有保留:‘既庭且硕,曾孙是若。’译成现代汉语就是:‘庄稼长得挺直粗壮,顺了祖先的心愿。’

       可见,会同话与殷商时期的‘若’字才是其最原始意义。

       ‘若’字演化至先秦时期为何有了‘选择’、‘或者’、‘你’这些意思呢?经过探讨后发现,其实都是文人惹的祸。为什么敢这样判断呢?许慎的《说文解字》为我们提供了有力的证据。《说文解字》里的若字是这样解释的:‘若,择菜也。从艸(草)右,右,手也。’由此可知,若的本字期间经历了甲骨文、金文、籀文、小篆几个阶段。形体的变化由‘梳头’之形演变为‘择菜’之状,这自然会引起文人的推理和猜测,从而衍生出‘选择’、‘或者’、‘你’之类的意思,当然与‘顺’义风马牛不相及了。”许慎那个年代甲骨文还没发现(注:甲骨文是1899年由时任清朝国子监祭酒的王懿荣发现的。),也怪不得他。

       “有道理。”

       “我们再来看看这个‘彖’字。彖”字读‘tuàn’,此字仅见用于《周易》‘彖曰’句。现代汉语已无此字的位置,《现代汉语词典》之所以录入这个字,也只是因为现代研究周易的人还有不少,用以说明《周易》里头有此字。

       从中古以来,文人们就在理解这个字的字义上出现了问题。许慎《论文解字》:彖,豕(猪)走也。段玉裁《说文解字注》:‘《周易》卦辞谓之彖,爻辞谓之象。《系辞传》曰:彖也者,材也。’又说:‘古人用彖字必系假借,而今失其说。’宋人刘献认为:彖者,断也。国学大师南怀瑾《易经系传别讲》说:‘彖,念tào,也有人念tuàn。彖就是断语,是对一件事情下的判断与结论。传说中的‘彖’是的古代一种动物,可以咬铁,铁到期嘴里,牙齿一咬就断了,这种动物就叫做‘彖’。因此,《易经》就借这种动物的功能与现象,作决定性判断的结论代号。彖辞是对卦象的断语,具有不易的绝对性和肯定性的结论。所以就叫彖辞。从以上观点可知,学者们大多把‘彖’释为‘裁断’,认‘彖辞’是对卦象的断语。但是,我们认为这种解释是不符合《周易》中‘彖’的本义的。《周易》相传为文王、周公所作,是用来占卜的书籍。本来只包括卦象、封辞、爻辞三个部分。春秋战国时期,‘一些思想家借着读《易》,说《易》的机会撰写了一些注释或论文,主旨在于阐发他们所理解的《周易》原理及道德伦理、宇宙观念、人生哲学。’(《全本周易序》)后人把这些‘注释或论述’缀于《易经》之后,就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彖辞、象辞、文言、系辞、说卦、序卦、杂卦’。

       据此可推知,《系辞》中‘彖者材也’的解释不足信。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易经》既然在春秋之前的殷商时期就存在并广泛地运用于占卜了,那么给卦象下‘断语’自然也早就是掌管卜筮的太卜们的份内事。下‘断语’以定成败吉凶,恐非‘彖辞’所能为之。

       会同方言里恰好有一个念‘tuàn’的词,仅用于表达‘猪或狗彖仔’。译为现代汉语,即‘猪或狗产仔’。很明显,‘彖’即‘产’,即‘生’之义。我们来看看彖字的小篆是怎么写的:

       很明显,‘彖’就是阴门下产出一条豕(猪)来。这真的是太有意思了,古人在造字时就告诉了我们这个字的含义,只是我们视而不见罢了。现在回过头来再看一看《周易》,‘彖辞’不就是一些思想家看了每卦的卦象、卦辞、爻辞后,‘衍生或生发’出来的更多认识么?

       把这两个字的会同意思与古义一比较,我们不难发现,会同的语言的确很古老,可以说是上古时代语言的活化石。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会同是汉语的发源地之一。既然是发源地,那肯定就是文化和历史的滥觞之地。这样,炎帝出生在会同也就一点不奇怪了。”

       “有道理啊,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说一千,道一万,以上所说的种种都只能算是推理,甚至有些只是猜测,如果没有炎帝故里相应的考古资料来支持,一切说了等于白说。考古发现可是货真价实的家伙,容不得半点造假和揣测。那么,我们就来看一下会同乃至整个黔中地区的考古发现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