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晚亭回家过年去了，病房里就只剩晚程一个人护理干妈 。临别，晚程让大成用手机打电话给晚明，让他来医院, 因为晚程没有手机。

       晚明回来后，蹙着眉头，坐在床边，没好气地说：

       “妈有病，人家却有心回家过年，要不就别来，咱也就别打你这份单子了。”晚明的声音很大， 我怕惊醒干妈，就急忙劝解，要他不要声张。过了一会儿，晚明对晚程说：

       “哥，要不，让大嫂来吧？”

       晚程说：“快出院了，还让她来干什么。”

       晚程知道，晓霞也不愿意来这里。这次回家后，他就劝晓霞来替他，可人家却说，晚明媳妇张曼茹怎么不去护理？她领孩子回家过年，我也不去。于是晚程又好言劝慰，说晚明是二婚，媳妇领孩子去爷爷家过年是常情。最后晓霞才同意过几天再去。

       年三十的早上，外面噼噼啪啪响起鞭炮声。几家欢喜几家愁，晚程坐在床下的地铺上，呆呆地望着窗外。我们都不知道干妈能不能熬过年关，会不会加重，还能不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听到鞭炮声，干妈又感到胸闷，躺不下，还直咳嗽。晚程站起来去找到护士，将病房墙壁上的氧气盒，重新安上管子，给干妈挂上氧气。

       晚明回家去包饺子，过了一会儿，他急匆匆走进来，给干妈带来了饺子和炖熟的家鸡。

       “妈，趁热吃吧！”

       晚明一走进来就大声嚷嚷着。 干妈吃不了多少，只吃了几个饺子，就放下了。晚明见干妈吃不下，就端起碗来喂。晚上，晚明又给干妈吃了两支香蕉，一个大橙子，一个大苹果。晚程见晚明给干妈吃这么多，就急忙劝住，晚明说：

       “放心吧！大夫说多吃水果好，可以补钾。”

       其实，我知道，晚明是误解了医生的用意。任何事情都是有限度的，用过了头，结果都不好。人体内，如果胃里食物过多，那么，必然加重心脏负担。心脏与胃之有一层横隔膜。两者挨得很近。对于心脏病来说，食量过多，胃就会向上挤压心脏，对患者是绝没有好处的。再说，消化这些食物，也需要大量的气血，消耗大量体能，病人现在的体能很弱。脏腑负担过重，病就更难治了。可我是干儿子，人微言轻，兄弟们现在的情绪都不好。我也不便说什么。晚明伺候干妈吃完晚饭，就回家去了。他说回家吃完饭再来。

       外面又响起零星鞭炮声。晚程用耳听了听，说：

       “小彗，不知你感觉如何，我是一贯非常不愿意过年的。”

       “为什么？”

       “我一到过年过节就不顺当，总要出岔子。所以不愿过。”

       “是吗？”

       “过年节时，我总爱把东西给父母、亲友们答对好了。至于自己有多少，有没有都无所谓，图个消停日子就行了。”

       “这可能是老人说的，冤亲债主，年节找上门来了。”

       晚程说着说着，就沉默了，可能他又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人生啊，多不易呀！我没有打扰晚程，想让他静静休息一会儿。

       晚上6点多，刘大夫来到病房，由于悄然无声，又把我吓了一跳。晚程迎上去打招呼，刘大夫带着询问的口吻说：

       “不回去了？”

       “是是，不回去了。” 晚程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刘大夫笑着说：

       “对吗！再怎样，也得过了初五六再走。等着吧，一会医院餐厅会送免费饺子来。”

       就在刘大夫走后不久，果然，一辆100公分长、50公分宽、70公分高的两层格平板推车来到病房，上面摆满了白色方便盒。这是医院给不能回家的患者送来一盒饺子。干妈勉强睁开眼，瞅着饺子说：

       “哎，我吃饱了，饺子，留给你们俩吃吧！”

       我们俩把饺子盒放在地铺中间，拿着方便筷，大口吃了起来，饺子真香啊！我好久都没吃过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