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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入土未为安
       张三宝觉得子弹就在身边飞过,情势危急,他干脆撒手,自顾自的跑了起来。张三宝一路跑一路想着自己的遭遇,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太可怕了!

       身后是马克西米利安的喘息声和沉重的脚步声,紧随其后的是叫骂声和枪声以及刀剑碰撞之声。

       张三宝想看来今天是在劫难逃了,怎么也躲不过个死了,就算不让这帮人逮住弄死,也得跑得累死,因为这条路似乎完全看不到头,按照记忆,此时他早就应该跑回妈祖庙的那个破墙洞,或者遇到那具不穿衣服长了尸瘢的女尸,然而什么也没有,只有跑不完的路,连刚才遇到的奇形怪状的石头和大放异彩的光芒也不见了,只有光秃秃圆滚滚黑漆漆的洞壁,只有脚下跑不完的路程。只有不停歇的来自身后的莫名的追击。

       他终于跑不动了,他停了下来,而在此时,一切也都停止了,他的眼前闪现出一丝蓝色的火焰,轻飘飘的缠绕在他的周围,继而越来越长包裹着他的全身,最后缠绕着他的双脚,他变成了散发蓝色光芒的物体。

       眼前的洞壁也开始扭曲起来,旋转起来,眼前出现了一扇门。

       门分两扇,每扇门上八个圆钉,一共十六个,金漆涂抹的圆钉为朱漆大门增添了许多贵气。

       张三宝来不及多想推开了大门。

       大门一开,丝竹之音响起。就是先前所听到的过的声音。

       张三宝走入门内,回手关上了大门。

       只见室内雕梁画栋华贵异常。

       满室欣兰之香,石桌石凳摆布有秩,其上珍宝无数,夺目绚烂,再往前走,影影焯焯有一龙椅宝座。

       张三宝心想这肯定不是到了天庭就是到了地狱,要不然就是和说书的说的一样,这是给自己当皇上的一个提醒,当了妇科大夫,没有钻研八股文的功夫也没有撰写八股文的才情,这辈子也当不了官,更别说当皇上了,但是看到这个龙椅,要是不坐一坐,岂不荒废了上天一番好意,也枉费自己吃了这么多苦头。

       总之张三宝一边儿胡思乱想,一边儿双脚移动,来到宝座近前。

       张三宝再次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便放下心,撩起袍子打算坐上去。

       就在张三宝的屁股即将坐下去的时候,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快死了还嘚瑟什么呢?”

       张三宝不尴不尬的那么撅着,起来吧!没看见人,听了人家的话觉得没面子,不起来吧!好像说坐了得死?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意思,总之一时之间进退两难,脑子想归想,眼珠子可没闲着,到处看,看来看去也没发现到底有没有人,于是慢吞吞试探性的继续往下坐,大概就差一拳远距离的时候声音再次响起:“活够啦!给老娘滚起来!”

       张三宝立马乖乖起身,这下确定了声音的来源,是从西北角一个紫檀柜子里传出来的,不过这个柜子有点儿奇怪,看上去好像是做错了,别人家的柜子都是上下长左右窄,而这个柜子是上下短,左右长,如果不细看左右两头的大小,倒像是一口棺材。然而张三宝是看过棺材的,棺材是一头大一头小,装了死人跑不了。这个应该是柜子,而不是棺材,谁这么调皮还钻到柜子里,也不怕把自己捂死。

       张三宝不敢坐了,但好奇心驱使他想要过去看看到底是谁会躲在这个地方和他说话,他站起来的时候,那个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就对了,不该你坐的地方瞎坐你就死定了。听话就是好孩子。”

       张三宝不禁乐了,听着这个声音也就是十六七岁的一个小姑娘,调皮捣蛋呢!怎么还好孩子,张三宝心想,你就美吧!老子都能让你生孩子了,还“好孩子”,等会儿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好孩子!”

       张三宝蹑手蹑脚的往紫檀柜子走去,那个女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站那别动了,再过来你就得死。”

       张三宝胆子比刚才大了许多,他觉得这女孩子就是调皮捣蛋,躲在柜子里说话吓唬人,于是他加快了脚步,准备伸手去抓紫檀柜子。

       想不到一伸手的功夫,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柜子就像装了轮子一样,嗖的一声向后退去,躲开了张三宝的一抓。

       张三宝不甘心,又上去抓,如此反反复复七八次,终于柜子贴了墙了。

       张三宝不禁笑了起来说道:“小姑娘,让孩子看看你呗!你看你咋这么害羞呢?让我瞅瞅又不会少块肉,说不定你还能多块肉呢!小姑娘,出来吧!让孩子抱抱,孩子给你玩玩?”

       张三宝是个流连情场多年的浪子,说起话来即便是已婚的妇女也把持不住,会心情荡漾起来,想不到柜子里的女子却一点儿也不为所动。

       女子冷冷的说:“看你年纪还小不忍心加害于你,你反倒没廉没耻的变本加厉调戏于我,看来我得亲自收拾你了。”

       话音刚落,紫檀柜子的大门居然开了,然而开的方式也很特别,张三宝见过的柜子,不是双扇对开的就是但扇侧开的,而眼前的这个紫檀材质的柜子,是单扇竖开,滑盖的。

       而且里面又露出来一个柜子,这个柜子张三宝看起来就眼熟多了,因为这个柜子,一头大,一头小,和棺材一模一样。

       张三宝吓得倒退几步,猛听得唢呐声声,哀乐齐鸣,洞内红烛闪动,那个棺材盖子居然站了起来。

       但只见那个棺材盖子, 红漆盖顶、画凤描金,显得十分奢华,让人一见之下即生贪念,张三宝刚由惊惧之心变成贪婪之念,那个棺材盖子就急速翻滚起来,直奔张三宝面门劈头盖脸砸了下来。张三宝一闪身,棺材盖子拦腰打出,正中张三宝腰间,张三宝感觉腰子都要震碎了,张三宝心想,这得吃多少鹿茸山药淫羊藿才能补回来啊!

       张三宝挨了重重一下之后,并未倒地,紧接着棺材板子兜起一股阴风,从张三宝脚后跟位置撞了过来,张三宝重重的躺在棺材盖子上,棺材盖子凌空飞起,重新扣回棺材上,张三宝眼前一黑,猛听得棺材外咣当一声,紫檀柜子关上了。

       四周一片死寂。他脸朝下趴着,身上的骨头散架了一般,棺材里十分寂静,回荡着的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适应了棺材里的环境后,张三宝依稀感到有阵阵微风渗入,同时还有麝香传入鼻中,顺着风气儿,张三宝找到了棺材壁上镂空的一段丹凤求凰的图案,在凤凰嘴里喊着的丹珠镂空处,张三宝看到了外面的全景,毫无疑问,刚才有个女的就是从这里看着他然后和他说话的,可是那个女的去哪里了?

       按道理来说,这时候这个女的应该也在棺材里,而棺材的空间就这么大!难不成她在我身子底下?

       张三宝借着透进来的微弱的光亮用目光搜寻着身下的事务,继而张三宝觉得身下咯得生疼,张三宝用手摸了摸,发现身下是满满当当的珍珠、玛瑙、宝石、玉器、金银器皿,再往下是一床被子,摸到被子的时候,一阵软绵绵的手感传递过来,张三宝心想,这里面就应该是那个姑娘了,果然,他扣扣摸摸感觉摸到的是大腿的时候,姑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个挨千刀的臭不要脸的,摸什么摸?再乱摸,老娘弄死你!”

       这个世界上有句话叫色胆包天,张三宝在女人的问题上向来是十分胆大的,他敢光天化日之下,生产妇女丈夫、家人守在门外的情况下依然行猥亵之事,可以说张三宝这个年纪不过十多岁的小子心智仍然是不成熟的,他此时此刻就不想想,是怎么进棺材里的,古人说若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此时此刻张三宝真正是色迷心窍,鬼迷心窍了。

       他依旧在被子上摸索划拉,终于让他摸到背角,他把手伸了进去,张三宝平生摸过无数的被角,无一不是温润滑香,轻盈可爱,但这个被角摸进去传来的 是阵阵的冰冷和刺骨的寒意。

       但张三宝哪里顾得了那么多,此时的他已然热血沸腾,很快他的手触碰到了一条大腿,大腿上穿着的绫罗的软裤,张三宝往下拽,拽不动,于是就向下摸索,想不到一模,他的血都吓凉了,因为大腿下面居然是空的,这让他头皮发炸的想起来此前在妈祖庙里,那个腐烂了一半儿的尸骸怪物手里挥舞着的半截人大腿,五指分明的脚丫子还历历在目。

       正当他吓得魂飞魄散的时候,那个女人又说话了:“摸啊!怎么不摸了?老娘不光让你摸,还让你亲亲呢!”话音一落,棺材板子腾空飞起,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张三宝的身下传来,张三宝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了棺材板子上,张三宝想动动不了,从下往上看,张三宝四肢张开,背着个棺材板子,活像个王八,张三宝心想这就是报应啊!一直让人当王八,这次自己背了盖子了,这要是让洹河两岸的乡亲们看到了,他们心里可就过了年了。

       张三宝拼命挣扎,但是收效甚微,此时散落在被子上的珍珠、玛瑙、宝石、玉器、金银器皿纷纷震颤起来,哗啦啦滑向两边,下面鲜红的被子自下而上慢慢卷起,先是漏出一只右脚,穿着绣花红布鞋,穿着白袜子,左腿裤管儿空荡荡贴在明黄色褥子上,红被子继续卷起,漏出了圆润丰满的两条腿,肉紧绷绷的撑起了绫罗材质的裤子,在往上是一件薄纱罩衫,透过白色薄纱,依稀可以看见女子腰肢纤细,肚脐处还镶嵌了硕大的夜明珠绽放出烁烁光芒,红被子继续往上漏出了女子圆润丰满的胸部,此时张三宝已经看呆了,他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如此曼妙的身材,在往上露出来一条手指粗细的纯金颈链,链子上挂着一块硕大的金牌,牌子上写有两个大字“免死”,张三宝心想这玩意儿真有用啊!下次我也打个牌子写上“俊俏”两个字挂脸上,这写上“免死”不仅不烂还能说话,要是我整个牌子写上“俊俏”俩字儿肯定能变得更好看啊!

       紧接着到脸了,张三宝瞪大了眼睛,因为他觉得无论是从那宛若银铃的声音,还是如此曼妙的身姿,这都应该是个绝色美女,虽然现在被定在棺材板子上不能动,但是看美女依然成为张三宝的一大享受。张三宝吞咽着口水,等待美若天仙的情景出现,正在此时,大门轰的一声开了,跌跌撞撞跑进一个人来大声喊道:“儿啊!我可找到你了!”

       张三宝一看来人,吓得屎尿齐出!

       张三宝在抬起眼睛向外张望的时候,真恨不得自己瞎了,因为他看到一个浑身长满树瘤子的人正像他走过来,具体什么样呢?

       已经无法分辨五官的模样,只知道上面的大概是脑袋,不知是从上面往下长出来的,还是从下面往上长出来的,总之曲曲弯弯的枝条盘绕着他几乎无法被成为脑袋的东西,只剩下一个眼珠子和两个鼻孔以及一个嘴巴能依稀分辨出这是个人,继而身上的皮肉既像烧伤又像烫伤,粘连在一起,左边的半拉身子已经和身体连城一块儿,右边依稀可以分辨出是露出来半截小臂,再往下几乎是个黄石皮的木桩子,两条腿的根部虬枝蔓延开枝散叶,枝枝叉叉的贴附在地上,张三宝一阵阵的恶心干呕起来。

       正在恶心将吐没吐的当口,一个声音从正在卷起来的被子底下传出来:“千万别吐啊!吐了,你会更恶心。”

       张三宝被声音所吸引,目光随着被子全部卷起漏出一个女子的脸庞而变得犹疑起来。

       之所以犹疑是因为张三宝看见了一张吹弹可破的粉嫩的小脸,粉嘟嘟、肉呼呼,太美了,又很可爱,那上面挂着一丝恬静的笑容,小嘴唇欲言又止的样子,张三宝看得几乎入迷,继而出现的事情就让他匪夷所思了,明明还是笑脸盈盈的样子,怎么一瞬间就变得十分委屈呢?

       继而居然涌出泪水来。

       那泪水不知道是因为眼疾还是何等缘故,居然是红色的,这是血泪,为何泪水又会变得如此汹涌,渐渐的在脸上蔓延,却好似化作两条蚯蚓或是蛆虫模样的东西,在快速的爬行,张三宝想要伸手替她摘下这可恶的蛆虫,但是却不能动。他想挣脱棺材板子的束缚,但又怕自己掉下去砸坏这如花似玉粉嫩的女子,此时那个树人在步步逼近口中喃喃喊道:“我的儿呀!我可找到你了!”

       张三宝抬头看时,树人已经来到近前,而且仿佛这树人身上的树根活跃起来,伸出枝条根系模样的东西,缠绕在张三宝的身上,张三宝低头看那女子时,女子脸上的蛆虫也直立起来,两条蛆虫互相缠绕,攀住树人的枝条,直奔张三宝而来,情势极其危急,张三宝动也不能动,躲也不能躲,他本能的大喊着救命。然而这个地方还有谁能救他呢!?

       “救命!马爷!马大傻子!马爷?天主!菩萨?真主啊!都救救我啊!”张三宝歇斯底里的开始胡说八道。

       但是一点儿用也没有,枝条根系和蛆虫终于爬满了张三宝的身体,并且对准他脑袋上的窟窿钻了起来,张三宝是学医的因此他知道七窍是通着的,最先爬进身体的是两条蛆虫,它们从女孩子的眼睛里爬出来,直奔张三宝的眼睛,张三宝心想,这下是瞎了!这他妈算心想事成啊!刚才觉得看了哪个树人恶心,现在巴不得能多看几眼!

       那两条蛆虫从左右眼进入的时候,紧紧贴着张三宝的眼球缝隙,张三宝觉得痒痒的、刺刺的,酸酸的、麻麻的,这种感觉尚未消失,树枝根系的触角已经沿着他的嘴巴爬进了他的胃里,继而是两个耳朵、两个鼻子眼,从鼻子眼进去的最为离谱,从鼻子眼进去,从嘴里出来,耳朵的就遭罪多了,现实一阵酥麻痒痒,继而是钻心刺痛。

       那一瞬间,张三宝大喊一声,接着就无法再听见任何声音了,耳朵里热辣辣的,感觉有液体流淌出来,继而是眼睛,漆黑一片,鼻子已经被堵住无法呼吸,只剩下嘴巴,他不再喊叫,静待死神的降临,嘴巴呼出的气息和吸入的气息越来越少,他觉得憋闷异常,渐渐的,嘴巴已经被根系撑得到了极限,再也无法张得更大。

       完了!张三宝完了!

       紧接着,他的身体抽动起来,在用力的拱了几下徒劳的挣扎之后,他不动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仿佛又能看见了,他看到了白色耀眼的光芒,他看到了一片波澜不惊的死水。

       一匹头上长着一支角的通体白色的马向他走来,他想怎么可能会有白色的马呢?

       等那匹白马走到他的近前,张三宝忍不住问道:“马啊!我是不是死了啊!刚才太可怕了,都钻到我的眼睛耳朵嘴里了,我是不是喘不过来气,看不到听不到,最后死了,死了来到了这里,这里是哪里啊!”

       通体洁白头上一支角的马说:“张三宝啊!你坏事做太多了,阳寿尽了,但是你接生接得好,救了不少的命,因此你就有了阴德了,本来你不该这么快死的,谁知道,你还杀了个人,后来又和那个外国人杀了不少人,这下功过两顶,你还是得死,不过好在你们老张家时代行医,也做了不少好事儿,为此,你应该还能再活三个多月的,这次算给你个教训,你等会儿还能活过来,不过眼睛就瞎了,未来三个月,你要是能救多几个人,你的阳寿就能续上,你要是继续做坏事,死的也会很快!”

       张三宝说:“别逗了,我记得清清楚楚,刚才又有蛆虫又有树枝根系,不是钻我的眼睛就是钻我的嘴巴,还弄聋了我的耳朵,塞满了我的鼻子,其实我已经死了,瞎不瞎的无所谓,我就是想知道,这是哪里?”

       通体洁白头上长着一支角的马说:“张三宝啊!诸恶莫作,多行善举!”

       说完白马就用独角一下子把张三宝挑瞎了。

       张三宝疼得大叫一声,咬紧牙关,只觉得口内肉筋滚滚,血浆横流。剩下的东西嗖的一声就缩得不知道哪里去了,张三宝耳内的东西也嗖的一声缩了回去,此时张三宝觉得两个眼皮似有千斤重担压在上面,让他无法抬眼観瞧,完全睁不开眼睛,继而忽然身上的劲力一松,他啪的一声掉落下来,紧接着是重重的棺材板子掉落的声音。

       张三宝听到了脆生生的骨头折断的声音,不知道是肋骨还是锁骨,一时间,张三宝还不敢乱动,眼睛依旧是睁不开。周遭寂静的要命,张三宝此时除了眼睛不适,周身皆畅快无比,他贪婪的吸着空气。

       这时候,一双柔滑的手捧住了他的脸,一条轻柔的舌头开始舔舐他的面庞,张三宝轻声的哼叫起来,他的脑子飞快的转着,回想着自己荒唐的人生岁月,他猛然间又回想起刚才通体洁白头上长了一支角的那匹马说的话。

       他想自己所谓的坏事除了杀了李四海,还有与许多妇女有不三不四的关系,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呢?张三宝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愧疚。

       他依然想张开眼睛,但是睁不开。

       那个舌头已经在他唇边游走,他紧闭牙关,不让那条莫名其妙的舌头钻到自己的嘴巴里,但是仿佛又无法抗拒。

       终于他下定决心,使出浑身力气伸出双手想要推开扶住他脑袋的那两只手,推开那个正在舔舐他的人。

       当他的手抓到那两只手的时候,他的心底冒出阵阵寒气,因为他抓住的是两条没有皮肉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