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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鬼叫春吟声
       一碰到没有皮肉的两条骨头胳膊,张三宝就明显感到一股吸力,将他吸附在那骨头上,紧接着舔舐他面庞的舌头也换成了别的东西,虽然滑嫩的质感还在但是已经明显不是柔软的舌头了,是牙齿在他的脸上刮来挂去,张三宝十来岁的年纪,还没有胡子,他想,假如有胡子的话,应该也会刮得干干净净吧!

       接着,那牙齿已经游走到两眉、头顶、后脑勺,张三宝感到阵阵清凉,这算剃度了吧!因为按照《大清律》,如果不是秃子或者和尚,哪个成年男子不留头发,会砍头的!

       张三宝极力向后躲避着,然而躲避的过程中,周遭的棺材板子已经幻化全无,一声声婉转莺啼的女子浪叫之声,喋喋入耳,他感觉到无数身体柔软的女子正整紧紧的贴靠着他的身体,不仅如此,还有千万只手在摩挲着自己的身体,他想喊“救命!”然而出口的确是“啊呀!”他的声调已经无法自控,浑身战栗,哆嗦得筛糠一样!

       他无法控制的呻吟起来,脑子里都是和他有过苟且之事的女子,环肥燕瘦、国色天香、小家碧玉、粗黑糟糠,载酒春情夜吹箫,犹忆玉娇发垂髫,上到四五十,下到十八九,张三宝已经记不起名字,看不清样子,但是他隐隐知道,继续这样下去不行啊!他会无法自持,精力散尽而死的。他必须得想点儿别的让他冷静下来,他想丑的也没什么用,甚至想起来刚才看到的树人都没什么用,他几乎绝望了,忽然他想起来一个人,让他的神志冷静了下来。他想起了李四海的老婆,现在全世界,只有这个凶狠的女人能够让他瞬间冷静,转移精力,转移精力后,蓬勃而发的就是一股冲天的怨怒之气、怨恨之心!正当这股巨大的怨气取代淫情欲念之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花前每被青蛾问,何事重来只一人。”

       猛然间一道金光闪烁,张三宝只觉眼前一阵光明,他的眼睛居然张开了。

       周围的一切消失无踪,他躺在冰冷的山洞里,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四下看看,空无一人,他快速的回想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貌似梦境却又如此真实,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事情?忽然一阵幽幽的绿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朝着绿光的方向走去,裤腿兜起来的风一动,那绿光居然奔着他脚踝位置飞来,张三宝心内一惊,此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张三宝火了大喊道:“收你妈个卵?”

       这是人的本能反应,张三宝已经崩溃了,恐惧到极致,人就会变得神经质,神经质过后就是无端莫名的愤怒!张三宝摸摸脑袋上辫子还在,他依稀记得古人有句话叫做怒发冲冠,说是人愤怒到极点,头发会上指,连帽子都能顶掉了。

       张三宝虽然很生气,但是辫子毕竟没有翘起来,当然如果翘了辫子,他也就离死不远了,因为大家形容死人都说那人“翘辫子了”

       张三宝愤怒的朝着洞壁踹了两脚,洞内传来咚咚回响,继而张三宝骂道:“你个狗日的敢不敢报出名号来,老子会会你,我就是打不过你,我也要咬死你!你出来!”

       那个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回首叫,云飞风起。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张三宝说:“知你娘个腿儿!还二三子,我裤裆里有两子儿,喂你尝尝?”

       那个声音好像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但是仍旧继续拽文:“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张三宝这下心底一惊:“这也太他妈扣题了,这说的分明就是我刚才那个梦境啊!似花还不是花,说的是刚才那个女子,说她是女人吧!她还真是,但她又不是,因为她是个活死人,‘从教坠’是说我从棺材板子上面掉到棺材里,‘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这几句说的是我被虫子和树枝钻眼睛、钻嘴巴,最后瞎了睁不开眼睛的事情啊!‘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就更直白了,我是被这小子喊醒的啊!那这小子就是叫‘莺’了?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叫个鸟名字?”

       张三宝拽了拽皱巴巴、被汗水湿透的衣服,在洞中深施一礼说道:“请鸟先生现身吧!学生刚才无礼了!”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洞壁一阵颤动,貌似两扇门在洞壁上打开了。

       张三宝这次学聪明了,他可不敢贸然进入,视若不见。

       此时低沉的声音响起:“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张三宝粗通文墨,他听得出这个话头儿的意思是,这个洞和刚才的那个不一样,可以放心的进去,至少是没有女人的,因为刚才那个人说“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意思就是说这里面比较安全呗!

       但是吃一堑长一智,张三宝可不是个糊涂蛋,他先是向门内张望了一番,但是什么都看不见,因为门开了以后还有一扇影壁墙,墙上雕龙画凤,好不气派。仔细一看居然是五爪龙,这个有点儿违制啊!敢盖这样的影壁墙,绝非等闲之辈。

       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张三宝决定进去,看一看这到底是个什么鸟人。

       绕过影壁墙,张三宝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仿佛这是个院子,但是奇怪的是看不到墙,这得多大的院子啊!跑起来应该能累死马!这估计是哪个王爷的府邸,有篡位之心,不然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在影壁上雕龙画凤又弄个五爪龙,只有皇帝才配五爪龙,张三宝继续朝前走着,看到了前面的一间屋子,房门虚掩,推门进去后,一个身着明黄色绸衫的男子背对着他而坐。桌上茶壶茶盏齐备,看茶壶还冒着热气,张三宝已然有了社会经验,不熟络的人倒水,绝不会喝。因此他已打定主意,进屋内只说话,不坐、不聊天。

       张三宝深施一礼言道:“敢问先生可是方才吟诗作颂的鸟人?”

       那人听到此言转过身来淡淡一笑说道:“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

       张三宝一听,没错啦!这是告诉我,这人就是那人!于是张三宝乐了,再一次深施一礼言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敢问先生能不能说人话,虽然小可粗通文墨,但是你老这么拽文,我闹心啊!”

       身穿明黄色绸衫的男子说:“行!我也不跟你拽文了,你到了这里,就跟到了家一样,你的那些朋友,我已经安排他们找地方住下了,等一会儿我要大摆夜宴,好好招待你们,你虽然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不仅如此,我还认识你的两个哥哥,你的两个哥哥,一个在安庆,一个在西藏,你远在西藏的大哥,委托马克西米利安先生找你开医馆,同时也方便马克西米利安传教,而我也是受你大哥委托,助你开医馆的。名字也想好了,就叫黑山镇医馆,你看如何啊?”

       张三宝十分诧异:“黑山镇医馆?这里是叫黑山不错,可是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是个孤岛,四面环海,怎么给人看病?难不成就等着海客上门,我之前可见识了,海客多是强盗,即便有不是强盗的也多被强盗所害,哪里有钱付得起医治费用,再者说,开医馆就算我能胜任,那么马克西米利安传教又传给谁呢?还是回到刚才大问题,这里根本就没人!”

       身穿明黄色绸衫的男子说:“没人?没人难不成你是鬼吗?”言罢,身穿明黄色绸衫的男子扬天大笑,继而拉起张三宝的手,朝门外走去,一出门,只见亭台楼阁高耸入云、街道巷市接踵摩肩,人挨人、人挤人,热闹非凡。

       身穿明黄色绸衫的男子说:“张三宝!我们黑山镇还算热闹吧!”

       张三宝惊得目瞪口呆,他不仅仅惊诧于眼前的繁华盛世,他更惊诧的是,看到四个人高马大的黑衣男子,抬了一个长得像狗一样的人朝他们走来!

       那个狗人还热情的向张三宝挥手说:“张三宝兄弟,咱们又见面了!”                       

       张三宝细看之下,果然是老相识,是那个狗人,看来这个狗人真是出息了啊!于是张三宝兴奋的冲上去想要拉拉狗人的手,想不到却被抬轿子的其中一个黑衣精壮男子拦住了,张三宝一看这个黑衣大汉面目凶恶而且腰间隆起,十有八九不是良善之辈,于是踯躅不敢前行。

       狗人开口说话了:“啊呀!这不是张三宝张少爷吗?我是特意向你道谢来了呀!,我给你备了厚礼,我要感谢你和你那个好兄弟马克西米利安打的那些炮,不仅帮我干掉了那对狗男女,还让我跻身红旗帮总瓢把子,我身上不方便,不然一定施以全礼啊!”

       张三宝一听,心里这个高兴啊!于是向穿着明黄色绸衫的男子挥了挥手说:“这是我们一起共过患难的好哥们儿,他被奸人所害,落得如此下场,现在好了,人家土鸡变凤凰,野狗变成狼了。”说完张三宝觉得词儿用的不太对,于是马上改嘴:“不对,野狗变成狗了!也不对,反正是不一样了。”

       张三宝脸都红了,身穿明黄色绸衫的男子看着张三宝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

       狗人也不是小气的人也一起笑道:“这么多年总有人笑话我,我都习惯了,刚当上瓢把子,没人取笑我,我反倒不习惯了,小朋友,你那个大个子朋友去哪里啦?把他喊上,我约请几位喝一杯吧!也算我的一番心意,另外我还有厚礼相赠。”

       张三宝猛地回头看着身穿明黄色绸衫的男子,紧张的问道:“是啊!鸟人,我那个铁哥们儿马克西米利安去了哪里啦?喊上他咱们一起去喝一杯吧!”

       身穿明黄色绸衫的男子说:“好说,喝酒嘛!来了就是客,咱们也别去哪里了,干脆就在我的府上小酌一杯,你那个兄弟马克西米利安和他那帮朋友都受了点儿小伤,现在我府邸中将养,等会儿就看到了,来来来,大家一起,跟我回府邸。”

       于是张三宝以及四名黑衣精壮男子抬着明代黄花梨木材质的太师椅躺椅改造的轿子,抬着狗人跟随身穿明黄色绸衫的男子进入了府邸。

       张三宝心内好生奇怪,因为刚才遇到的事情太多也太玄乎了,无论是妈祖庙里遭遇半腐人的追杀还是洞内那个奇怪的女尸,以及恶心的树人,还有梦中的独角白马,再加上这个身穿明黄色绸衫的男子,以及突然出现当了总瓢把子的狗人,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件事是让张三宝的心能落地的,尤其是失踪的马克西米利安,他们被一群拿着刀枪又凶神恶煞的人追杀,是怎么受了伤,怎么在这个身穿明黄色绸衫的小子府邸内将养的。

       一个个问题让张三宝不禁一阵阵头大。

       身穿明黄色绸衫的男子领着大家七拐八拐的在府邸中穿行,这得多大的宅子,过了一间又一间,走了足足有一里路的路程还没走到地方,张三宝有些累了问道:“鸟人恩公,您的府邸也太大了,这有多少间房子啊?”

       身穿明黄色绸衫的男子笑着说道:“这里一共是九百九十九间半房子。”

       张三宝欲言又止,狗人发出了声音:“自古有道则言满则溢,天之道 损有余而补不足 三九之数乃九之极,鼎盛而衰谓之伦常,奈何先生以何故仿帝王居所建制?”

       身穿明黄色绸衫的男子说:“帝王居所?谈不上,我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只不过有两个臭钱,喜欢显摆,皇帝有多少间我不知道,不过,我要住的舒心畅快,就喜欢这么大的地方,我就是我,谁看了我都会上火,因为老子有的是钱。”

       此时张三宝似乎摸出一个脉络来,这个穿着明黄色绸衫的男子应该是得了迷惘之疾,或者是撒了癔症,要不然就是得了疯魔之症。

       总而言之不像是个正常的好人,因为但凡正常人都不会这么说话,他的推断源自一开始的时候这小子狂拽古文,满嘴唐诗宋词,而现如今又是满嘴胡说八道乱放炮,这种有违建制的做法是要杀头的,还有他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只有皇帝才够资格穿的,天下布料,只有皇帝一人配穿明黄色,其他人只配穿屎黄。从这小子这么大胆的举动上来看,这小子就十有八九已经疯癫痴狂了。

       张三宝说“鸟人恩公,这房子够大够多还不足以说明你仅仅是有钱那么简单,你还敢穿明黄色衣服,敢用五爪金龙做影壁墙呢?你给解释解释这是为啥呢?”

       身穿明黄色绸衫的男子说:“有句话叫做天高皇帝远你知道吧!爱新觉罗他们怎么干,我管不着,但是我黑山镇,是我说了算,二位贵客,话有点儿多啊?”

       是个人一般都能看得出眉眼高低,很显然穿明黄色绸衫的男子已经生气了,而且口呼皇家名讳像喊个狗剩子、二赖子那么洒脱的脱口而出,必然是有底气有缘由的,而此时张三宝自认为有了狗人做靠山,仿佛心里有了底气一般继续说道:“咱们不就是闲扯淡吗?再说了聊家常一样,咱们都是自己人啊!看看!多小气,说你几句还不乐意,你不是自称鸟人吗?莺!”

       身穿明黄色绸衫的男子面色一沉说道:“我有一件法宝,有心让张三宝张少爷鉴赏鉴赏不知道可有雅兴否?”

       张三宝一听来了精神继而说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那咱们就看看呗!闲着也是闲着,对不对!看看!”

       身穿明黄色绸衫的男子说:“既然如此,法宝就在这间房里,请各位移步観瞧,包您满意!”说完身穿明黄色绸衫的男子漏出一丝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