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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最毒妇人心
       张三宝行医多年,除了父亲留给他的大笔财富外,自己也积攒了许多,算下来也有几万两家产,这些银两绝大部分都存在票号里,但是仍有几千两的现银埋藏在祖先堂供桌下的密室里,以备不时之需。

       张三宝觉得如今家才是最不安全的地方,他走到卧房内的八仙桌前,看了看跪姿玉俑,摇了摇头,心想这陪葬的玩意儿是不能随便往家里拿,一拿回来整出来这么多事儿来,紧接着他又想起来见过的那个狗人,那人可真可怜。

       他不想去碰那个跪姿陪葬玉俑,转身出了房间带上门,如今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张安和张全都不见了,他也懒得想这对父子到底要搞什么把戏,但是还是提高警惕先去厨房拿了一把刀子。厨房里冷清清的,灶堂都是冷的。

       他惦着菜刀,慢悠悠的走到后院的祖先堂,祖先堂里供奉着医圣张仲景和他们家族历代祖先的牌位,张三宝进门前已经观察过院子未曾发现异常,但是进屋以后还是十分谨慎的将房门的门栓插好,并且贴着门缝向外张望了一番,确认没有人以后,才转过身,对着列祖列宗三拜九叩一番,并且虔诚祷告,希望祖先庇佑,随后起身又向门外张望一番,蹑手蹑脚如同做贼一般,走到祖先堂供桌前,找到了第三代祖先张富森的牌位前,轻轻转动。紧接着就听到地下传来哗啦啦机关滑动的声音。

       张三宝将菜刀放在供桌上,提了提裤子,钻到了供桌下的围布里。

       等他从密室里用衣服包兜着20个刻着“永乐六年银作局”字样的50两一个的一堆银元宝出来的时候,他都要哭了。

       这真是阴魂不散啊!

       不知什么时候,张安、张全那爷俩个已经站在了祖先堂的房间里,张全的手里还拿着一把砍刀,张安手里拿着一把奇形怪状的薄刃刀子,想必刚才就是这把刀子悄无声息的把房门栓给拨弄开了。

       张三宝僵持住了,此刻他既不能放下银元宝去拿菜刀,又不能既拿着银元宝又拿着菜刀和这父子两个拼命,他不敢!

       张安露着诡异的笑容看着张三宝,他仿佛已经洞悉了张三宝的内心,看到了他的怯懦。

       张全嚣张的拍着手里的长刀,看着张三宝也乐着。

       张三宝说:“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你们就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好吗?你们要东西我给你们,不够的话我再给你们拿,我求求你们了,快告诉我吧!不然我得憋死。”

       张安听罢此言,仰天长啸道:“少爷,你把我们爷俩当成什么人啦?这就不是咱们老张家忠孝节义家风传承的做法,跪下!”

       张三宝让张安一番话给说迷糊了,因为这番话讲的是大气凛然,根本挑不出人家的毛病,虽然最后一句稍显凶悍,但让人无法阻挡张三宝的一番敬畏之心。于是他扑通一声跪下了。

       张全顺手将张三宝手里拿着的包袱拿了过去,打开一看爷俩眼睛都放光了。

       张安轻轻的在张全耳边耳语几句,张全拿着银两转身开门走了。

       张三宝听着动静缺不敢抬头,他轻声说道:“那个钱是我用来救朋友的,你们拿了就快走吧!我也不会报官,就当咱们两家的情谊尽了吧!”

       张安不说话,将刀子放进怀中,双手轻轻的捋了捋山羊胡子,走到张三宝跟前,贴着张三宝说:“有人出钱让我把你给劁了。”

       张三宝眼泪都下来了:“大爷,我是你看着长大的,别劁我,我还没结婚生孩子呢!求你了大爷。”

       张安说:“求我没用啊!我也是受人委托,忠人所托之事,乃君子所为啊!我必须得这么做!”

       张三宝哭得如同泪人一般,他继续哀求着张安,张安却轻轻的从怀里把刀子掏了出来。

       张三宝带着哭腔问:“张大爷,你让我明白明白,到底是谁这么恨我,要这么整我啊!”

       张安一手拿着刀,一手捋着下巴颏上的山羊胡子,短暂的沉思了一会儿以后轻声说道:“是个挺风骚、挺漂亮的小媳妇儿,但是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张三宝绝望的喊着说:“那她爷们儿叫啥?”

       张安沉吟了一下,轻轻的说道:“李四海!”

       张三宝说道:“我那个女的,那个女的叫皮彩瑛,是原来贩皮子大户皮生宣的独生女儿,她给你多少钱啊?”

       张安说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张三宝说道:“李四海是我杀的,我弄死李四海的时候,李四海身上有十两黄金,你得了多少?”

       张安说道:“十两黄金?那臭娘们儿就给了我五十两银子!”

       张三宝笑道:“五十两?刚才你们拿走我的就是一千两,这样吧!我再给你一千两,你帮我个忙!”

       张安说道:“咱们这关系,不是钱的问题!”

       张三宝说道:“既然不是钱的问题,那你把我给放了吧!”

       张安说道:“放了你!?那不可能!都说了咱们不是钱的问题了!”

       张三宝说道:“又不放我又不收钱!这是咋回事儿?”

       张安说道:“这事儿得这么说,你看上去是对我有恩情的,你们全家也看上去是对我有恩的但是对我来说,咱们两家是有仇的,至于怎么个仇怨,我还不能和你说!但是我能做到一点!那就是那人钱财与人消灾,我拿了皮彩瑛的钱,我就必须得谯了你,不然我对不起那五十两银子。”

       张三宝说道:“那完了,我看你长个老棺材瓤子样,你今天算是活到头了!正好穿着当年我给你买的寿衣呢!我今天就要取你性命了!”

       张安笑道:“三少爷啊!你咋这么不厚道呢?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也太能吹了!”

       张三宝说道:“来!你砍我!我已经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我神功护体,刀枪不入!”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张三宝心里是没有底气的,但是他现在已经有了脱身的法子,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个牛继续吹下去!

       张安此时看到张三宝说话如此有底气,一时之间也懵了,于是张安说道:“我也不砍你,我就把你害人的玩意儿割了就行了!你把裤子脱了吧!”

       张三宝说道:“行!你过来,你给我脱!”

       张安说道:“真是婆婆妈妈的!”说完张安就走了过来。

       张三宝一看张安走了过来,连忙向后退,等退到供桌下的时候,张三宝向供桌底下一抠,拿出来一把燧石火铳来!

       张安一看这个架势,连忙陪笑道:“少爷,我和你闹着玩呢!”

       说完张安把刀子都扔了。

       张三宝说道:“赶紧给我滚!那一千两就算买咱们个交情!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

       张安点头道谢后,转身跑了!

       张三宝心想,幸亏之前藏了火铳在供桌底下,以备不时之需,现在这是派上用场了,看来“有备无患”这句老话,说的是一点儿也不错啊!

       张三宝将火铳掖在腰间,再次钻到金库里面拿了一千两白银出来。

       随后进房间拿了包袱皮将银子包好,出了家门。

       出来家门以后,张三宝犯了迷糊,此时天还没亮,如果约在卯时的话,天基本上已经泛白,此时具体是哪个时辰又不知道,既然人家约的是卯时到渡口,那么就应该准时到达,现在去的这么早,会不会遇不到他们呢?

       但随即,张三宝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假如能提前到达,正好也摸摸他们的底细,顺便看看能不能把马克西米利安和那个狗人给救出来。

       打定主意以后,张三宝直奔码头。

       等张三宝到了码头的时候,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张三宝看到了在渡口只有一艘船,岸边没人把守,张三宝心中大喜。

       于是张三宝悄悄地上了船。

       这是一艘长三十丈宽九丈的木制帆船,看起来像货船,船上堆积了木箱,但是看不出到底装的什么货物。

       张三宝上了船以后,顺利地找到了一个漆皮破损严重的盖板舱门。

       张三宝心想,这个地方破损严重,一定经常开启,这样的话,这个地方应该是日常放被打捞的鱼虾之类的,假如是藏人的话,一定是藏在这个地方。

       张三宝顺利地打开了这个舱板,于是顺势钻了进去。

       当张三宝钻进去以后,他顺利地看到了在笼子里的狗人和马克西米利安。

       张三宝觉得这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得简直就像一个巨大的圈套和骗局,因此张三宝决定隐藏起来,他看到一垛麻布片,因此张三宝悄悄地拽了一张麻布片,随后躲进了角落里闲置的一个木笼子里。

       张三宝在木笼子里将麻布片盖着身体,随后弄出来一个小孔用来观察外面的情况。

       马克西米利安和那个狗人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一览无余。

       此时,马克西米利安的脑袋上顶着一口黏痰,大腿上咕咕的往外冒着血,刚才扎他的那把刀子没什么出奇的没有血槽也没有刀齿钩子,只是个脑袋上有囚印的坏蛋在拔刀的时候转了一下而已,因此,马克西米利安觉得自己就快死了。

       马克西米利安觉得浑身乏力,感觉血快要流干了一样,他想扭动身子但是很徒劳,对面的狗人轻声的对他说:“大个子,血再流下去你就活不成了,赶紧找人赎你吧!”

       马克西米利安是个很倔强的家伙他说:“宁以义死,不苟幸生,而视死如归。”

       狗人说:“看不出你个德意志帝国来的传教士还能说出欧阳修《纵囚论》中的名句,佩服!”

       马克西米利安说:“都这样了,你就别捧我了!看你也是个可怜人,说说你吧!我叫马克西米利安.卢卡斯,我是德意志帝国教会工会派到这里传教的,交个朋友吧!”

       狗人叹了一口气:“我叫赵奕欢,生于道光27年,今年我应该是42岁了,原来在山西开票号的,家族大买卖,清文宗咸丰六年我三十三阿岁,山西大旱,蝗虫四起,古人说‘蝗虫不吃山西’,在那一年也被打破,那一年盗贼四起。

       从雍正年开始我们赵家的票号最北开在京师,最南开在佛山,东边开到苏州,西边开到汉口,还有芜湖、扬州、江宁、杭州差不多开了八十多间分号。

       到我这一代的时候,不说富可敌国,也可以买下半壁江山了,我们这一代只有我和我弟弟两个男丁,蝗虫初起之时,我已经提前做好准备,将票号中所有的银两埋在一个秘密所在,咸丰六年的中秋日,我被一个朋友请去喝酒,路途中遇到一个伤了腿的妇人,我起了怜悯之心,带着她一起去朋友家赴宴,并且在朋友家帮她诊治,酒宴后,我骑马带着那个伤了腿的妇人回到家中,想不到夜里锁得好端端的房门突然被打开,几个黑衣人把我绑了,塞住我的嘴巴,把我装到笼子里,我在笼子里吃喝拉撒一待就是十四年,十四年啊!

       我变得人不人狗不狗,这帮人也不写信给我弟弟要赎金,每天只是逼问我银两埋在哪里,我是做好赴死的准备的了,银两在哪里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谁也不知道,我不说,这辈子都会埋在地下,但是他们怎么知道我把银子藏起来了,他们为什么不向我弟弟要赎金呢?我想不明白。”

       马克西米利安问道:“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他们不向你弟弟要赎金,你弟弟就不想办法救你吗?这么多年?十四年啊!我的天主啊!”

       狗人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想了十四年,也想不明白,他怎么不来救我呢?山西票号的银两找不到,我们赵家在全国各地的票号还在运作啊!哪里调不出钱来赎我呢?而且那天晚上,那个女人也不见了,是谁在夜里开的门呢?”

       马克西米利安也叹了一口气:“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不可续!”

       狗人从鼻子里轻哼一声继而说道:“这十四年间,匪帮和我朝夕相处也有了感情,他们似乎也忘记了最初是要让我说出银两的下落,很多次,我还帮助他们和官府周旋,躲避剿杀,而且我还给他们提供了一批富户票号之间往来调配银两的规律,让他们赚了许多银两,因此,我虽然还是囚徒的身份,但实际上,他们已经把我当成自己人,许多事情也不背着我,于是我看到了那个女人,于是我还知道了让我伤心欲绝的事情!”

       马克西米利安其实早就知道答案,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听这个可怜的人说出那件事。

       马克西米利安有一颗玻璃心,他的眼角湿润了,两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狗人强忍着悲愤说:“他们告诉我,其实绑架我的就是我弟弟,他独占了家产,但是为了知道我埋藏的银两下落,他没有杀我。钱有什么用呢?兄弟情?我那个伤了脚的女人的救命之恩?换来的就是今天的这个结果?”

       马克西米利安安慰狗人说:“赵奕欢先生,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走出这个笼子,如果我得救了,我第一时间营救您,现在的医学也很发达,一定可以治好你的身体的。”

       狗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谢谢你了,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有你那个朋友此去也是凶多吉少了,这个社会没有什么是值得信任的,到处充满了尔虞我诈,人与人之间只有利益,你快喊他们进来帮你包扎伤口吧!不然你真的会死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活着就有机会。”

       马克西米利安听人劝吃饱饭,马上吼叫起来:“来人啊!来人!我要告诉你们如何得到赎金和弹药,我很有钱,快把我腿上的血止住,你们这群魔鬼。”

       门开了,进来两个四十几岁的老女人,其中一个拿着纸和笔。另外一个女人端着一个笸箩,笸箩里放着一壶烧酒、一套针线还有一块白布。

       这两个女人一个个子较高面容姣好,一个矮黑肥胖五短身材,面容姣好的高个子清了下喉咙说:“洋大人!说吧!信送到哪儿啊?我给你记上。”

       马克西米利安说:“不用送信,我之前把一笔钱埋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你们帮我治疗我就告诉你们,大概有三万两左右,还有一批枪支弹药,这是我准备在河南筹备教堂用的,你们如果不相信的话,给我治疗后,我也可以带你们去,如果我说假话你们就杀了我。来吧!给我治疗吧!看在天主的份儿上,我他妈就快死了。”

       两个女人对视一笑,高个子面容姣好的女人将纸和笔以及墨盒踹进怀里,然后蹲下来解开了固定猪笼的盖子,女黑胖子也放下了笸箩,帮着高个子面容姣好的女人往外拽马克西米利安,马克西米利安身形硕大伟岸,体重颇丰,两个女人看来也是练过的,因此劲力不小,很快就将马克西米利安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