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密函 5
开完会后，李汉年拖拖拉拉地走在最后一个，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想出一个最妥善的方法来，从而把情报迅速传递出去，把组织上所要面临的危险降低到最小的可能。可是，这该怎么办呢？自己身为情报处副处长，一会儿肯定也会参与电台的侦察行动，自己却总不见得亲眼见着党内的同志被捕吧？李汉年苦苦思索着，正在这时，视线中出现了一根烟：“汉年老弟，来，抽一根，哈德门，好东西。”
说话的正是副站长钟向辉，由于三天三夜躲在办公室里挑灯夜战的原因，钟向辉的脸色显得憔悴不堪，未经修饰的颜面也变得胡子拉碴，与以前风光体面相比，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
“向辉兄！”李汉年接过了烟，微微点点头表示感谢。
点燃烟后，李汉年深吸一口，他看着手中燃烧着的纸烟，知道自己这辈子或许再也没有办法戒掉它了，多年的抽烟习惯让他一到冬天就会时不时地咳嗽，也曾想过戒掉，但是李汉年很清楚，有时候，就比如说现在，一支烟能够让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这才是最主要的。他微微地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
两人一起向楼下走去，钟向辉长叹一声：“真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会在阴沟里翻船，嗨！真是有辱颜面啊！”
李汉年听懂了他话中的含义，钟向辉心高气傲，在临澧特训班的时候，就是一个不服输的人，现在被共党在眼皮子底下把他亲手抓的人轻轻松松地就给灭了口，钟向辉的心里能不当回事才怪，更别提那南京来人的真正用意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说白了就是南京那边开始不信任上海站里的人了，很简单，直接负责情报和电台的，就是钟向辉！
李汉年知道，此时的钟向辉就跟一个光杆司令没有什么两样，在这种情况下，丁恩泽都保护不了他了。
“向辉兄，你也不必太在意，世上是没有长胜将军的。依向辉兄你的聪明才智，下回共党肯定就不会这么轻易得手了。”
钟向辉一阵苦笑：“汉年老弟，都毕业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乌托邦！你也不看看共党都打到长江边上了，还那么异想天开啊，我们还有多少反攻的机会？你不要太天真了！”
“这一次魏大明过来，肯定是毛局长的意思，你也别多心。”
“还想那么多干吗？老头子压根都没有真正信任过身边的任何人，这一点我们又不是不清楚。”
看着身边唉声叹气的钟向辉，李汉年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何不利用他把情报顺利送出去！虽然说这一招非常危险，钟向辉很聪明，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一样，无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自己都有被他抓住漏洞的可能，可是，李汉年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打定了主意，决定背水一战。话又说回来，即使自己失手了，李汉年也并不担心，因为在他的心里，有一个埋藏了很久的秘密，他知道总有一天这个秘密会派得上用处的！
拉斯得路上的英国驻沪总领事馆和保密局上海站所处的辣菲得路36号相差不了几步路，李汉年知道此刻丁克工肯定还在办公室里上班。他下班的时间是傍晚五点半，非常准时，在此之前，必须找机会把手里的情报传递出去。
李汉年知道钟向辉对自己是很信任的，至少目前自己还没有在他面前露出马脚，这不光是因为和钟向辉是同僚，更重要的大家都是当初军统‘临训班’里出来的人，都很念旧，也深得上头的信任。自己之所以在上海站这里能够顺利而又快速地爬到情报副处长的位置，当初是完全少不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大力举荐的。
“怎么了，汉年老弟，有什么想不开呢？不就是一道疤吗，不伤大雅啊，难不成老弟你怕娶不到老婆？哈哈！”钟向辉此刻倒似乎是从失意中想开了，竟然开始劝解起了李汉年，“听说咱们站长的千金很快就要从美国回来了，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介绍！”
“算了吧，向辉兄，小弟这张脸，实在是不敢恭维啊。”李汉年巧妙地把话题绕开了，“对了，向辉兄，时间太晚了，要不，咱们要点东西吃去？看来今晚铁定是要干个通宵了啊！”
“这没问题，可是，咱们这出去就得三个人，……不好，吃起来也不会开心尽兴的，”钟向辉皱了皱眉，丁恩泽的‘三人政策’让他很是不满意，感觉自己即使吃饭身边都有人心怀叵测地盯着，很倒胃口！
“要不，我打电话要吃的，是一家新开业没多久的烧鸡店，口味不错，小弟去过几次，我这就叫人家送来？”李汉年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那倒不错，到我办公室来，咱们哥两个好好叙叙旧！”钟向辉伸手拍了拍李汉年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
“好，向辉兄，那就说定了！”
……
回到办公室后，李汉年迅速反手关上了门，事不宜迟，他随即撕下一张一指宽的白纸，在上面简明扼要地把保密局特务即将动用美式装备查组织上电台的讯息写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包在了两张法币里面，卷紧，直到外面看不出任何痕迹为止。等一切都办妥当后，李汉年这才深吸一口气，淡定从容地拎起了电话，摇号叫总机接通了丁克工办公室的座机。他不能让监听的特务从自己的嗓音中听到任何一丝异样的情绪。
“喂，宝德隆烧鸡店吗？我要点两份外卖，地址是辣菲得路36号！要尽快！”
电话那头很快就传来了丁克工浑厚的嗓音：“好的，请问客官贵姓……”
李汉年爽快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和职务。
直到此刻，李汉年心中的这块大石头才总算是落了下来，他知道，丁克工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身份，而这一句约定的暗语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自己有情报要送，万分紧急，但是此时没有办法脱身，需要交通员。宝德隆烧鸡店表面上是生意兴隆的烧鸡店，而实际上却是组织上的一个紧急接头地点，不到迫切时刻，是不会启用的。烧鸡店平时不接外卖，也没有对外公布电话，如果有电话打到丁克工办公室或者家里的话，指明要订餐，那就意味着‘求援’。至于别的电话，丁克工都会一概礼貌回绝，“对不起，您打错了，这是私人电话！”，此时此刻，李汉年只有走这招险棋，因为他手中的情报已经迫在眉睫，耽误不起了。至于说站里监听电话的特务们一旦问起，他也好有应付，因为钟向辉副站长要的东西，没人会敢说第二句话的！
半个多小时后，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李汉年微微一笑，接起了电话：
“喂，哪位？”
“处座，门口有您订的外卖，是宝德隆烧鸡店的伙计，可是站长有命令，外人不得入内！”打电话的是门房。
“哦，知道了，那是副站长叫我订的，我这就下来！”
挂上电话后，李汉年匆匆忙忙走出了办公室，一溜小跑来到底楼。远远的，他就看见一个伙计模样的人，手里拎着一个大纸盒子，正在朝大楼里东张西望着。
“是宝德隆烧鸡店的伙计吗？”李汉年问。
“对，我们丁老板说这里有人订货，您是李先生吗？我们老板说给您很大的优惠，老顾客了！”年轻伙计的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
来人话语中的‘丁老板’就是‘丁克工’。
“那就太谢谢你了。”李汉年满脸带笑，伸手接过了纸餐盒，右手随即把两张早就准备好的卷成一卷的法币递给了伙计：
“这是钱，你可要收好了。”
“您放心！”两人对视一眼，心知肚明。
“那，李先生，我要赶紧回去了，店里生意还忙，我们老板说过了，欢迎您下次光临，再继续关照小店的生意啊！”
“那是！那是！”
……
看着伙计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拐角处，李汉年此刻的心里总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他转身正要离开门房，身边站着的特务媚笑着打着招呼：“处座，什么好吃的啊？让兄弟开开眼！”
“喏，宝德隆的烧鸡，刚出炉的，呵呵，副站长点名要我买的，今天的晚饭了啊，各位兄弟，辛苦，下回一定请你们上新雅好好吃一顿去！”李汉年扬了扬手里的餐盒，笑眯眯地走进了大楼。
情报终于送出去了，接下来自己所要做的，那就是留心身边的一切动态，相信克工同志此刻一定已经接到了自己的警告了，但愿组织上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关。
想到这儿，李汉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默默地叹了口气，脚步沉重地上了楼。
说话的正是副站长钟向辉，由于三天三夜躲在办公室里挑灯夜战的原因，钟向辉的脸色显得憔悴不堪，未经修饰的颜面也变得胡子拉碴，与以前风光体面相比，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
“向辉兄！”李汉年接过了烟，微微点点头表示感谢。
点燃烟后，李汉年深吸一口，他看着手中燃烧着的纸烟，知道自己这辈子或许再也没有办法戒掉它了，多年的抽烟习惯让他一到冬天就会时不时地咳嗽，也曾想过戒掉，但是李汉年很清楚，有时候，就比如说现在，一支烟能够让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这才是最主要的。他微微地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
两人一起向楼下走去，钟向辉长叹一声：“真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会在阴沟里翻船，嗨！真是有辱颜面啊！”
李汉年听懂了他话中的含义，钟向辉心高气傲，在临澧特训班的时候，就是一个不服输的人，现在被共党在眼皮子底下把他亲手抓的人轻轻松松地就给灭了口，钟向辉的心里能不当回事才怪，更别提那南京来人的真正用意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说白了就是南京那边开始不信任上海站里的人了，很简单，直接负责情报和电台的，就是钟向辉！
李汉年知道，此时的钟向辉就跟一个光杆司令没有什么两样，在这种情况下，丁恩泽都保护不了他了。
“向辉兄，你也不必太在意，世上是没有长胜将军的。依向辉兄你的聪明才智，下回共党肯定就不会这么轻易得手了。”
钟向辉一阵苦笑：“汉年老弟，都毕业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乌托邦！你也不看看共党都打到长江边上了，还那么异想天开啊，我们还有多少反攻的机会？你不要太天真了！”
“这一次魏大明过来，肯定是毛局长的意思，你也别多心。”
“还想那么多干吗？老头子压根都没有真正信任过身边的任何人，这一点我们又不是不清楚。”
看着身边唉声叹气的钟向辉，李汉年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何不利用他把情报顺利送出去！虽然说这一招非常危险，钟向辉很聪明，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一样，无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自己都有被他抓住漏洞的可能，可是，李汉年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打定了主意，决定背水一战。话又说回来，即使自己失手了，李汉年也并不担心，因为在他的心里，有一个埋藏了很久的秘密，他知道总有一天这个秘密会派得上用处的！
拉斯得路上的英国驻沪总领事馆和保密局上海站所处的辣菲得路36号相差不了几步路，李汉年知道此刻丁克工肯定还在办公室里上班。他下班的时间是傍晚五点半，非常准时，在此之前，必须找机会把手里的情报传递出去。
李汉年知道钟向辉对自己是很信任的，至少目前自己还没有在他面前露出马脚，这不光是因为和钟向辉是同僚，更重要的大家都是当初军统‘临训班’里出来的人，都很念旧，也深得上头的信任。自己之所以在上海站这里能够顺利而又快速地爬到情报副处长的位置，当初是完全少不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大力举荐的。
“怎么了，汉年老弟，有什么想不开呢？不就是一道疤吗，不伤大雅啊，难不成老弟你怕娶不到老婆？哈哈！”钟向辉此刻倒似乎是从失意中想开了，竟然开始劝解起了李汉年，“听说咱们站长的千金很快就要从美国回来了，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介绍！”
“算了吧，向辉兄，小弟这张脸，实在是不敢恭维啊。”李汉年巧妙地把话题绕开了，“对了，向辉兄，时间太晚了，要不，咱们要点东西吃去？看来今晚铁定是要干个通宵了啊！”
“这没问题，可是，咱们这出去就得三个人，……不好，吃起来也不会开心尽兴的，”钟向辉皱了皱眉，丁恩泽的‘三人政策’让他很是不满意，感觉自己即使吃饭身边都有人心怀叵测地盯着，很倒胃口！
“要不，我打电话要吃的，是一家新开业没多久的烧鸡店，口味不错，小弟去过几次，我这就叫人家送来？”李汉年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那倒不错，到我办公室来，咱们哥两个好好叙叙旧！”钟向辉伸手拍了拍李汉年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
“好，向辉兄，那就说定了！”
……
回到办公室后，李汉年迅速反手关上了门，事不宜迟，他随即撕下一张一指宽的白纸，在上面简明扼要地把保密局特务即将动用美式装备查组织上电台的讯息写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包在了两张法币里面，卷紧，直到外面看不出任何痕迹为止。等一切都办妥当后，李汉年这才深吸一口气，淡定从容地拎起了电话，摇号叫总机接通了丁克工办公室的座机。他不能让监听的特务从自己的嗓音中听到任何一丝异样的情绪。
“喂，宝德隆烧鸡店吗？我要点两份外卖，地址是辣菲得路36号！要尽快！”
电话那头很快就传来了丁克工浑厚的嗓音：“好的，请问客官贵姓……”
李汉年爽快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和职务。
直到此刻，李汉年心中的这块大石头才总算是落了下来，他知道，丁克工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身份，而这一句约定的暗语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自己有情报要送，万分紧急，但是此时没有办法脱身，需要交通员。宝德隆烧鸡店表面上是生意兴隆的烧鸡店，而实际上却是组织上的一个紧急接头地点，不到迫切时刻，是不会启用的。烧鸡店平时不接外卖，也没有对外公布电话，如果有电话打到丁克工办公室或者家里的话，指明要订餐，那就意味着‘求援’。至于别的电话，丁克工都会一概礼貌回绝，“对不起，您打错了，这是私人电话！”，此时此刻，李汉年只有走这招险棋，因为他手中的情报已经迫在眉睫，耽误不起了。至于说站里监听电话的特务们一旦问起，他也好有应付，因为钟向辉副站长要的东西，没人会敢说第二句话的！
半个多小时后，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李汉年微微一笑，接起了电话：
“喂，哪位？”
“处座，门口有您订的外卖，是宝德隆烧鸡店的伙计，可是站长有命令，外人不得入内！”打电话的是门房。
“哦，知道了，那是副站长叫我订的，我这就下来！”
挂上电话后，李汉年匆匆忙忙走出了办公室，一溜小跑来到底楼。远远的，他就看见一个伙计模样的人，手里拎着一个大纸盒子，正在朝大楼里东张西望着。
“是宝德隆烧鸡店的伙计吗？”李汉年问。
“对，我们丁老板说这里有人订货，您是李先生吗？我们老板说给您很大的优惠，老顾客了！”年轻伙计的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
来人话语中的‘丁老板’就是‘丁克工’。
“那就太谢谢你了。”李汉年满脸带笑，伸手接过了纸餐盒，右手随即把两张早就准备好的卷成一卷的法币递给了伙计：
“这是钱，你可要收好了。”
“您放心！”两人对视一眼，心知肚明。
“那，李先生，我要赶紧回去了，店里生意还忙，我们老板说过了，欢迎您下次光临，再继续关照小店的生意啊！”
“那是！那是！”
……
看着伙计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拐角处，李汉年此刻的心里总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他转身正要离开门房，身边站着的特务媚笑着打着招呼：“处座，什么好吃的啊？让兄弟开开眼！”
“喏，宝德隆的烧鸡，刚出炉的，呵呵，副站长点名要我买的，今天的晚饭了啊，各位兄弟，辛苦，下回一定请你们上新雅好好吃一顿去！”李汉年扬了扬手里的餐盒，笑眯眯地走进了大楼。
情报终于送出去了，接下来自己所要做的，那就是留心身边的一切动态，相信克工同志此刻一定已经接到了自己的警告了，但愿组织上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关。
想到这儿，李汉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默默地叹了口气，脚步沉重地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