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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密函  4
       直到傍晚五点,下一班特务前来换班时,才惊慌失措地发现了病房中那三具早就已经冰冷的尸体。

       午夜时分,李汉年在情报处值夜班时,意外从译电员手中看到了截获的一条明码电文,他的嘴角顿时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的微笑——叛徒已除!

       “你说什么?保密局新抓的共党被人暗杀了?还就在仁济医院?”季源溥强忍着笑,故作严肃地看着自己的手下。尽管他对丁恩泽恨得咬牙切齿,但是毕竟谁都不会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在自己身上发生,至少目前为止,共党还是大家共同的敌人。

       “特派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手下的特务欲言又止。

       季源溥挥了挥手,示意他说。

       “你看保密局里是不是有共党安插的奸细了?”

       一听这话,季源溥立刻皱眉,对啊,这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吗?

       “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就认定保密局中有了共党的人呢?”

       特务向前凑了凑身子,压低嗓门说道:“特派员,你想,保密局那帮人也不是吃素的,对于职位不小的共党人员的投诚,肯定是小心谨慎,万般保护,巴不得借此升官发财好捞点好处,所以,布置人员进行防卫方面肯定是最高级别,为什么还是被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把共党给干掉了呢?特派员,我们中统跟共党逗乐这么多年了,知道他们也是人,普普通通的人,如果不是里应外合走漏了消息,他们能这么神通广大轻轻松松地就把人灭了口?我看,丁恩泽的身边肯定有了奸细!”

       季源溥没有吭声,他的脑海里立刻闪过了前不久刚刚发生的那两起暗杀事件,心中不由的一动:“你马上通知我们安插进打狗队的人,就说华东情报处里有人很有可能是潜伏在保密局的间谍,叫她立刻查出对方的身份。”

       手下特务立刻点头:“特派员,需要通知她伺机除掉这个共党间谍吗?”

       季源溥摇摇头:“暂时先不要动他,叫她盯着就可以了。”

       打发走了下属,季源溥的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得意,他想好了,等查证了这个间谍的身份,到时候往南京一上报,看丁恩泽那老家伙再有什么话可以说!

       季源溥一直阴沉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顾长顺被共产党这么利索地就给杀了,竟然还搭上了两条人命!看着丁恩泽气得铁青的面孔,钟向辉傻了眼,他没有料到在这么严丝合缝密如铁桶般的保护措施之下,还是会被别人钻了空子,弄得好不容易到手的一条大肥鱼,还没有真正派上一点用场,就这么报废了。钟向辉的心里别提有多么窝火,甚至于有点怨恨那死了的顾长顺,心说连退路都绝了,还留什么心眼儿啊,这下可好,小命都没有了,还上哪儿邀功请赏去?

       现在手头就只有‘茶社梅老板’这条线索看似还可以再用一用了,可是,这上海滩上别的或许会缺少,吃喝玩乐的地方倒是多得是,洋的有咖啡馆,中的有茶社,这不洋不中的就是会馆。行动队这几天来几乎查遍了整个上海,就只差掘地三尺了,而这个稳坐钓鱼台的‘梅老板’就仿佛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了踪影。为此,接连三天,丁恩泽高声咒骂的嗓音就一直在阴暗的大楼里回响。而钟向辉,每天来上班,就是一头扎进了办公室里到下班,中间几乎就没有出来过,谁都不知道他没日没夜地缩在里面究竟干着什么,除了一个人,那就是情报处副处长李汉年。

       李汉年很了解钟向辉,知道他只要一遇到难题,就会死咬住不松口,此刻,他肯定在对着那份从顾长顺行李里搜出来的密函发愁。要知道这份密函是伍豪同志写给李汉年的亲笔信,如今落到了钟向辉的手里,李汉年除了望洋兴叹,他暂时什么都做不了。但是有一点他很放心,没有那本特殊的小说,钟向辉根本就译不出电文的含义,看似自己还有时间,但是这样一来,李汉年也非常焦急,他急于要拿到那份密函,因为伍豪同志是党内除了丁克工同志以外唯一知道自己真实姓名的直线联络人,他没有选择电台而直接来函肯定有重要的事情。李汉年知道,其实电文是很容易被拦截的,敌我双方都有很聪明的黑室高手,伍豪同志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有不方便的地方,难不成是那只时隐时现一直让自己头痛不已的‘蜂鸟’在作怪?

       想到这儿,李汉年紧锁着眉头,放下了手中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的报纸,今天是常规的会面日,李汉年正要起身准备出门联络丁克工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时,突然,有人敲了敲门,随即推门走进来的是自己的秘书:

       “处座,站长通知马上开会!”

       李汉年一愣,他看了看怀里的挂表,都已经快傍晚了,现在开会,还催得这么急,肯定出了什么大事。还是去看看吧。

       “好吧,你跟他们说我马上过去!”李汉年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夹,示意自己还有一些工作没有完成。

       秘书应声离开了办公室。

       李汉年故意拖延了一下,他需要好好考虑应对突发情况的计划,大约磨蹭了七八分钟后,这才姗姗来迟地低头走进了三楼的会议室。

       一进会议室,紧张的气氛立刻扑面而来。

       会议室内灯火通明,气氛凝滞,巨幅蒋介石画像下面,各个部门的头头脑脑都到齐了,大家个个正襟危坐,表情如泥塑般庄重。站长丁恩泽阴沉着脸,心事重重地扫视着与会人员。在他威严的目光注视下,大家连口大气都不敢出,由于李汉年与丁恩泽也有师生之谊,所以他的迟到并没有换来一顿臭骂,而译电组的当班组长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满脸死灰,头都不敢抬一下。大家都很清楚,丁恩泽之所以这么怒气冲冲,肯定是在南京老头子那边挨了训,没丢官罢职已经是上上大吉了,这出出气也是在所难免的。谁叫自己在人家手底下当差呢?

       丁恩泽站起来,扫了一眼在座的各位,缓缓地厉声喝道:“诸位,今天找大家来,为了两件事情,第一,就是悬而未决的共党华东情报处一案,南京毛局长那里,非常不满意!”说到这儿,丁恩泽的话音中充满了冰冷,“党国培养了你们是干什么的?没用的东西,连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竟然被人家共匪在光天化日之下灭了口!我们保密局的颜面都丢尽了!……”

       整个会议室里一片鸦雀无声。李汉年用眼角梢悄悄瞄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钟向辉,只见他闭目养神,脸上倒是看不出任何表情

       看看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丁恩泽这才话锋一转,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这第二件事,更加重要。所以我在这里宣布,从今天晚上到后天晚上为止,四十八小时之内,所有人都不允许下班回家,哪怕离开这栋大楼一步,即使有必需之理由,也只能三个人一起行动,互相监督,回来要如实向我汇报!”

       一听这话,大家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人中间出了内鬼?李汉年也是一头雾水。会议室里顿时小声议论纷纷,大家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安与猜疑。

       “是这样的,诸位不要多想,这也是上峰再三强调的保密工作的需要嘛!”丁恩泽见自己的话在下属中间引起了一些恐慌,就下意识地皱眉解释道,“这一次和我一起从南京过来的我们保密局研究室的主任魏大明魏上校,他带来了美国最新的专门用来探测无线电台方向位置的设备和人员,今明两天将会对整个上海的市区范围内进行电波侦测。争取早日发现上海共匪之隐藏所在。如果有必要的话,时间还会延长,为了保密,在座的各位都明白吗?保密的需要!各位党国的同仁,在这关键时刻,一定要沉住气,我再重复一遍,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在此期间都不允许离开这栋大楼,即使要离开,也要三人同行!三人同行!还有,所有进出的电话都要监听,这个由行动队负责监督。给我一个电话都不允许漏掉!听明白了没有?把我刚才所说的话都一字不落地如实记录下来!……”

       李汉年的耳根子边顿时嗡嗡作响,魏大明那套玩意儿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时玩的玩具,听闻当初在陪都重庆的时候,就靠着美国人的这些‘小聪明’,抓了不少日伪电台,让日伪隐藏在重庆的地下电台几乎都绝了迹!搞得小日本鬼子到后来一听到‘魏大明’的名字就头疼。而现在在这个紧要关头上敌人竟然要在上海使用它们,可想而知这将会给华东情报处,甚至于整个上海的地下党组织电台带来多么致命的打击啊!这个情况十万火急,可是,在这节骨眼上自己偏偏又失去了人身自由,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这可怎么办?由于焦急,李汉年的两只手下意识地用力握紧在了一起,指关节都发白了。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这个微小的举动都被坐在对面的钟向辉看在眼里。

       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被别人知道的秘密,钟向辉暗自嘀咕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