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证物室
第十七章 证物室
“英明！英明！”
“丽莎……”付英明慢慢睁开眼，伸手去触摸眼前女子那美丽的脸庞。
女子也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她的声音十分熟悉，却不是他梦中的那个人。
门外的警笛声把付英明彻底打回了现实。
他坐起身，皱着眉看着穆晓芸。
“妳，妳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还有点头晕。”穆晓芸揉了揉自己的后脖颈子，又摸了摸付英明的脑门，“刚才我叫了你半天，你都不醒，吓死我了。现在支援刚到，让医务人员帮你看看吧。”
“我也没事。”
她刚才是在叫自己“英明”吗？还是自己听错了？听着竟像是丽莎在叫自己……
“对了，赵轲！”付英明恍然跳起身，冲进了后台房间。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地上大滩的鲜血，清楚地划出地面凹凸的轮廓，血的源头就是赵轲颈部的刀口。尸体瘫坐于地，戴着手铐的那只手高高举起，挂在铁管上，头歪到一边，两眼圆睁，死不瞑目。
不，他应该能瞑目。
终于能和他所迷恋的杀人魔们去地狱里团聚了，也算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死的时间有些长，记忆恐怕无法读取了。”穆晓芸叹道：“唉，如果早点用探脑仪，说不定就能查出他和叶凌的关系了……”
付英明没有答话，只是抚着自己的胡子茬，大脑飞速运转着。
他忽然转身，快速走回大厅，来到刚才自己倒下的位置，俯身仔细查看地上的一小片淤泥。用手捏起来，手指立刻被染成炭黑色。他取出两个小试管，装了些泥进其中一个，又装了些旁边的土到另一个试管。
“师兄，你又想查泥了？”
“嗯，这次特别想查。”付英明笑笑，“妳有没有觉得这片泥有什么不同？”
“没有啊，这屋里到处都脏兮兮的，有淤泥也不稀奇啊。”
“不一样，妳看地上别处都是干燥的，只有这个地方是湿的。这个荒岛上没有人工湖，也没有岛屿间连通的水管，更没有架空河和瀑布，所以出现这片湿泥十分奇怪，很可能是面具人身上带的泥。而且泥的成分不像是一般的土，而是灰烬之类的东西。有必要拿回证物房检测一下。”
“师兄，对不起。”穆晓芸突然咬着嘴唇，“说到证物，那个……颜料不见了，应该是被面具人抢走了。都是我太没用。”
“别着急。”付英明从怀中掏出一小管红色的颜料，“还好我藏了一管。”
“哇，师兄，你真厉害！”
“现在不少人都盯着咱们呢，所以凡事都要留一手。”
回到安保局，付英明嘱咐穆晓芸赶紧回去休息。
“没关系，我真的没事儿。”穆晓芸竟仍干劲十足。
付英明瞄了一眼她的脖子，白皙的肌肤上有片浅浅的红印。
“别勉强啊，如果让穆大小姐受了工伤，穆克议员还不得弄死我啊。”
“嘿嘿，你是在担心我吗？”穆晓芸俯身仰头，仔细看着付英明那双紫色的眼眸。
“我是在担心自己。”付英明摆摆手，“随便妳吧，反正我今天没有工作再给妳了。”
“好吧。”穆晓芸撅起嘴，不甘地走了。
付英明目送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然后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转头却看到阿布。
“付探员，您刚才看穆晓芸的时候，大脑的尾状核区域活跃程度明显增加，荷尔蒙水平飙升，证明您已经喜欢上她了。”
付英明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猛地挺身，几乎跳着吼道：“你别胡说八道！”
“仪器是不会说谎的。”阿布指着自己装有扫描器的眼睛。
“仪器不会说谎，但是用仪器的人却会。”
“我又不是人。”
“呃……也对，你又不是人。”付英明无奈摇头。这仿生人伶牙俐齿，心态稳定，如果让它上台辩论，恐怕没人能赢过它。
不过阿布的话倒是提醒了自己。穆晓芸这丫头，优秀、聪颖、阳光、活泼、可爱，在她身上经常能看到艾丽莎的影子，但自己和她绝无可能。
把她当作丽莎的替代品，对她是不公平的。而且她还是同事，还是同事里难得不让自己讨厌的人，所以自己这个颓废探员才更应该保持距离，别伤害人家。就算是零星火苗，也要扼杀于摇篮中。
算了，现在哪有心情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知情人再次被灭口，自己再次被击晕，思路再次进入死胡同。付英明不禁心烦意乱起来，而潜伏在他身上的蚂蚁们，似乎也在蠢蠢欲动了。唉，必须找个地方好好冷静冷静，重新计划一下。
穆晓芸走进证物房最内侧的一个房间。
世界忽然变得漆黑一片。灯不是自动感应的？她咳嗽了两声，还是没亮，也不是声控的？她在墙上摸到了灯的开关，摁下去，却依然没亮。
不仅没有亮光，也没有空调。寒气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里存放的都是陈年旧案的证物，所以年久失修，空气中还飘散着发霉的味道。下次见到老钟要提醒他，安保局的预算分配应该照顾到所有的卫生死角。
穆晓芸用智能耳套打开了凶琴案的卷宗，同时也利用这光线来照明。
率先投影出的便是“凶琴案”三个大字，底下还有一排英文字母“violince”,不知是谁专门为它起了个英文名，是把小提琴的英文“violin”和凶暴的英文“violence”结合而成的词。
她把文件快速下拉，试图跳过那些恐怖的文字和图片。
她一直自诩胆子大，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地自己竟心慌起来。
也许是周围太安静了吧。
不对，她好像听到个声响，似有似无，断断续续。
她不禁头皮发麻，紧张四顾，却没发现可疑的东西。这房间远比预想的要大，希望不是魔鬼藏在了角落。穆晓芸自嘲地笑了一下，自己已经是刑警了，早就不是那个听完鬼故事整晚都睡不着的小女孩了，怎么还有如此幼稚的想法。她扶了扶配枪，心情平静了不少。
查旧案对新案是否有帮助？她不确定。但思路暂时拥堵，也没有别的事好做。即便是出于好奇，她也很想了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会让师兄一蹶不振？
文件终于被拉到了证物那一栏，放大，根据序列号，她找到了那个藏在最里面的证物箱。
奇怪，和其他落满灰尘的箱子比起来，这个证物箱似乎太干净了。恐怕连近年案件的证物箱也没有这么干净。难道最近有人动过？
穆晓芸戴上胶皮手套，打开了证物箱。
金色的光照在了穆晓芸的脸上，在那一瞬，整个屋子都为之一亮。
好漂亮的小提琴！金光灿灿，精雕细琢，巧夺天工。
穆晓芸呆呆地欣赏了几分钟，这才想起翻看资料中的介绍。
里面有一段视频，投影出来，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一张长椅上，四周环境好似一个作坊，墙上挂满了各式小提琴的成品和半成品。
老者拿着铇子，握着手柄用力一道道地刨，提琴板上搓出了橡皮擦屑般细小的木屑。打磨好之后，他又再摸一遍，用拇指的纹路感受木料的平滑，举重若轻。
老者向着镜头看了一眼，很快又把视线放回了自己的琴上，“琴头和背板最好用枫木，产地、年份、树龄，都要精挑细选，这样音质最佳。面板用云杉，年轮要细密而均匀，保证传音顺畅，年岁要久远，就能出现古琴的音韵。”
“先生，我……”视频中传来付英明年轻的声音，却被老者打断。
“小提琴有八十多个组件，每个组件的木料密度、干湿、时间，组装及上漆都有极为严苛的要求，任何环节不到位就做不出音色纯正的提琴。要做一把高档小提琴，从白琴到油漆，再到晾干，至少需要3个月。制琴的胶用猪皮膘，是最好最纯的，琴即便从别的地方折断，也不会从粘胶的地方裂开。”
“这些我上次来都请教过了。”付英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来是为了让您看一把琴。”
老者抬眼，再次看向镜头，这次他没有移开视线，而是直勾勾地望过来，眼中反射着金光。
“这把琴是您做的吧？”
“对，对，是我做的。这把琴我记得，是我做过的最好的一把琴，结合了我毕生的经验。”老者向镜头方向伸过手来，把金色的小提琴拿了过去，仔细端详，脸色渐渐由喜转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把琴有什么不对劲吗？”这是安保员讯问时常见的明知故问的口气。
“每一把好琴都是有灵魂的。”年迈的制琴师颤颤巍巍地抚摸着那把小提琴，“唉，可惜，这把琴的灵魂已经成魔了。”
“成魔？您能详细解释一下吗？”
老者却闭上了双眼，不再说话。
视频结束了。
穆晓芸再次观察那把金色的小提琴，却也看不出哪里成魔了。
这也许就是人和某种事物相处一辈子所培养出的第六感吧。
穆晓芸隐约看出，小提琴的金漆上若隐若现地有暗红色的印记。难道是血迹？也许是小提琴吸了血后才成魔的？咳，自己一定是鬼故事看多了。
翻看资料，果然小提琴上有血迹，是在“凶琴之夜”沾上的。
凶琴之夜？净是些讨厌的、无法搜索和查证的词！
穆晓芸的大脑飞速转动着，忽然她发现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遗漏了什么？
她看向资料里的物证清单，再看向物证箱。
见鬼！颜料哪去了？
那个用来画太阳眼的颜料，那个高档的颜料，那个麦顿牌颜料，怎会不见了？难道有人私自动过证物箱？是谁干的？
这时，她又听到了刚才那似有似无的响声，就在证物房的某个角落，断断续续地回响。
“是谁？”她的声音小到自己都听不清。
“啃啃。”她轻咳了两声，然后用尽力气喊道：“有人吗？”
声音仍是很小。
可恶！自己在抖什么！
穆晓芸哆哆嗦嗦地拔出枪来，周围似乎变得更暗，更冷，更臭，更静了。
声响消失了，一定是幻听。
白痴，竟自己吓自己……
等等，声响又来了，而且更加大声了！就来自那黑暗的角落！好似魔鬼的呼声！
穆晓芸举着枪，缓缓靠近，冰冷的气温仍无法阻止大颗的汗珠不断冒出，并从她脸上加速滑落。
智能耳套的灯光终于照亮了那个角落，穆晓芸的脸瞬间扭曲！
原本的恐惧顷刻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想打人的冲动。
只见一个颓废的中年男子，裹着米黄色破旧风衣，衣领下嘴角挂的口水若隐若现，下巴上都是稀疏的胡子茬，双手还抱着一个颜料箱，正呼呼大睡。而那吓人的响动，正是此人从风衣领口的遮掩下发出的呼噜声。
“英明！英明！”
“丽莎……”付英明慢慢睁开眼，伸手去触摸眼前女子那美丽的脸庞。
女子也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她的声音十分熟悉，却不是他梦中的那个人。
门外的警笛声把付英明彻底打回了现实。
他坐起身，皱着眉看着穆晓芸。
“妳，妳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还有点头晕。”穆晓芸揉了揉自己的后脖颈子，又摸了摸付英明的脑门，“刚才我叫了你半天，你都不醒，吓死我了。现在支援刚到，让医务人员帮你看看吧。”
“我也没事。”
她刚才是在叫自己“英明”吗？还是自己听错了？听着竟像是丽莎在叫自己……
“对了，赵轲！”付英明恍然跳起身，冲进了后台房间。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地上大滩的鲜血，清楚地划出地面凹凸的轮廓，血的源头就是赵轲颈部的刀口。尸体瘫坐于地，戴着手铐的那只手高高举起，挂在铁管上，头歪到一边，两眼圆睁，死不瞑目。
不，他应该能瞑目。
终于能和他所迷恋的杀人魔们去地狱里团聚了，也算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死的时间有些长，记忆恐怕无法读取了。”穆晓芸叹道：“唉，如果早点用探脑仪，说不定就能查出他和叶凌的关系了……”
付英明没有答话，只是抚着自己的胡子茬，大脑飞速运转着。
他忽然转身，快速走回大厅，来到刚才自己倒下的位置，俯身仔细查看地上的一小片淤泥。用手捏起来，手指立刻被染成炭黑色。他取出两个小试管，装了些泥进其中一个，又装了些旁边的土到另一个试管。
“师兄，你又想查泥了？”
“嗯，这次特别想查。”付英明笑笑，“妳有没有觉得这片泥有什么不同？”
“没有啊，这屋里到处都脏兮兮的，有淤泥也不稀奇啊。”
“不一样，妳看地上别处都是干燥的，只有这个地方是湿的。这个荒岛上没有人工湖，也没有岛屿间连通的水管，更没有架空河和瀑布，所以出现这片湿泥十分奇怪，很可能是面具人身上带的泥。而且泥的成分不像是一般的土，而是灰烬之类的东西。有必要拿回证物房检测一下。”
“师兄，对不起。”穆晓芸突然咬着嘴唇，“说到证物，那个……颜料不见了，应该是被面具人抢走了。都是我太没用。”
“别着急。”付英明从怀中掏出一小管红色的颜料，“还好我藏了一管。”
“哇，师兄，你真厉害！”
“现在不少人都盯着咱们呢，所以凡事都要留一手。”
回到安保局，付英明嘱咐穆晓芸赶紧回去休息。
“没关系，我真的没事儿。”穆晓芸竟仍干劲十足。
付英明瞄了一眼她的脖子，白皙的肌肤上有片浅浅的红印。
“别勉强啊，如果让穆大小姐受了工伤，穆克议员还不得弄死我啊。”
“嘿嘿，你是在担心我吗？”穆晓芸俯身仰头，仔细看着付英明那双紫色的眼眸。
“我是在担心自己。”付英明摆摆手，“随便妳吧，反正我今天没有工作再给妳了。”
“好吧。”穆晓芸撅起嘴，不甘地走了。
付英明目送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然后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转头却看到阿布。
“付探员，您刚才看穆晓芸的时候，大脑的尾状核区域活跃程度明显增加，荷尔蒙水平飙升，证明您已经喜欢上她了。”
付英明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猛地挺身，几乎跳着吼道：“你别胡说八道！”
“仪器是不会说谎的。”阿布指着自己装有扫描器的眼睛。
“仪器不会说谎，但是用仪器的人却会。”
“我又不是人。”
“呃……也对，你又不是人。”付英明无奈摇头。这仿生人伶牙俐齿，心态稳定，如果让它上台辩论，恐怕没人能赢过它。
不过阿布的话倒是提醒了自己。穆晓芸这丫头，优秀、聪颖、阳光、活泼、可爱，在她身上经常能看到艾丽莎的影子，但自己和她绝无可能。
把她当作丽莎的替代品，对她是不公平的。而且她还是同事，还是同事里难得不让自己讨厌的人，所以自己这个颓废探员才更应该保持距离，别伤害人家。就算是零星火苗，也要扼杀于摇篮中。
算了，现在哪有心情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知情人再次被灭口，自己再次被击晕，思路再次进入死胡同。付英明不禁心烦意乱起来，而潜伏在他身上的蚂蚁们，似乎也在蠢蠢欲动了。唉，必须找个地方好好冷静冷静，重新计划一下。
穆晓芸走进证物房最内侧的一个房间。
世界忽然变得漆黑一片。灯不是自动感应的？她咳嗽了两声，还是没亮，也不是声控的？她在墙上摸到了灯的开关，摁下去，却依然没亮。
不仅没有亮光，也没有空调。寒气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里存放的都是陈年旧案的证物，所以年久失修，空气中还飘散着发霉的味道。下次见到老钟要提醒他，安保局的预算分配应该照顾到所有的卫生死角。
穆晓芸用智能耳套打开了凶琴案的卷宗，同时也利用这光线来照明。
率先投影出的便是“凶琴案”三个大字，底下还有一排英文字母“violince”,不知是谁专门为它起了个英文名，是把小提琴的英文“violin”和凶暴的英文“violence”结合而成的词。
她把文件快速下拉，试图跳过那些恐怖的文字和图片。
她一直自诩胆子大，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地自己竟心慌起来。
也许是周围太安静了吧。
不对，她好像听到个声响，似有似无，断断续续。
她不禁头皮发麻，紧张四顾，却没发现可疑的东西。这房间远比预想的要大，希望不是魔鬼藏在了角落。穆晓芸自嘲地笑了一下，自己已经是刑警了，早就不是那个听完鬼故事整晚都睡不着的小女孩了，怎么还有如此幼稚的想法。她扶了扶配枪，心情平静了不少。
查旧案对新案是否有帮助？她不确定。但思路暂时拥堵，也没有别的事好做。即便是出于好奇，她也很想了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会让师兄一蹶不振？
文件终于被拉到了证物那一栏，放大，根据序列号，她找到了那个藏在最里面的证物箱。
奇怪，和其他落满灰尘的箱子比起来，这个证物箱似乎太干净了。恐怕连近年案件的证物箱也没有这么干净。难道最近有人动过？
穆晓芸戴上胶皮手套，打开了证物箱。
金色的光照在了穆晓芸的脸上，在那一瞬，整个屋子都为之一亮。
好漂亮的小提琴！金光灿灿，精雕细琢，巧夺天工。
穆晓芸呆呆地欣赏了几分钟，这才想起翻看资料中的介绍。
里面有一段视频，投影出来，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一张长椅上，四周环境好似一个作坊，墙上挂满了各式小提琴的成品和半成品。
老者拿着铇子，握着手柄用力一道道地刨，提琴板上搓出了橡皮擦屑般细小的木屑。打磨好之后，他又再摸一遍，用拇指的纹路感受木料的平滑，举重若轻。
老者向着镜头看了一眼，很快又把视线放回了自己的琴上，“琴头和背板最好用枫木，产地、年份、树龄，都要精挑细选，这样音质最佳。面板用云杉，年轮要细密而均匀，保证传音顺畅，年岁要久远，就能出现古琴的音韵。”
“先生，我……”视频中传来付英明年轻的声音，却被老者打断。
“小提琴有八十多个组件，每个组件的木料密度、干湿、时间，组装及上漆都有极为严苛的要求，任何环节不到位就做不出音色纯正的提琴。要做一把高档小提琴，从白琴到油漆，再到晾干，至少需要3个月。制琴的胶用猪皮膘，是最好最纯的，琴即便从别的地方折断，也不会从粘胶的地方裂开。”
“这些我上次来都请教过了。”付英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来是为了让您看一把琴。”
老者抬眼，再次看向镜头，这次他没有移开视线，而是直勾勾地望过来，眼中反射着金光。
“这把琴是您做的吧？”
“对，对，是我做的。这把琴我记得，是我做过的最好的一把琴，结合了我毕生的经验。”老者向镜头方向伸过手来，把金色的小提琴拿了过去，仔细端详，脸色渐渐由喜转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把琴有什么不对劲吗？”这是安保员讯问时常见的明知故问的口气。
“每一把好琴都是有灵魂的。”年迈的制琴师颤颤巍巍地抚摸着那把小提琴，“唉，可惜，这把琴的灵魂已经成魔了。”
“成魔？您能详细解释一下吗？”
老者却闭上了双眼，不再说话。
视频结束了。
穆晓芸再次观察那把金色的小提琴，却也看不出哪里成魔了。
这也许就是人和某种事物相处一辈子所培养出的第六感吧。
穆晓芸隐约看出，小提琴的金漆上若隐若现地有暗红色的印记。难道是血迹？也许是小提琴吸了血后才成魔的？咳，自己一定是鬼故事看多了。
翻看资料，果然小提琴上有血迹，是在“凶琴之夜”沾上的。
凶琴之夜？净是些讨厌的、无法搜索和查证的词！
穆晓芸的大脑飞速转动着，忽然她发现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遗漏了什么？
她看向资料里的物证清单，再看向物证箱。
见鬼！颜料哪去了？
那个用来画太阳眼的颜料，那个高档的颜料，那个麦顿牌颜料，怎会不见了？难道有人私自动过证物箱？是谁干的？
这时，她又听到了刚才那似有似无的响声，就在证物房的某个角落，断断续续地回响。
“是谁？”她的声音小到自己都听不清。
“啃啃。”她轻咳了两声，然后用尽力气喊道：“有人吗？”
声音仍是很小。
可恶！自己在抖什么！
穆晓芸哆哆嗦嗦地拔出枪来，周围似乎变得更暗，更冷，更臭，更静了。
声响消失了，一定是幻听。
白痴，竟自己吓自己……
等等，声响又来了，而且更加大声了！就来自那黑暗的角落！好似魔鬼的呼声！
穆晓芸举着枪，缓缓靠近，冰冷的气温仍无法阻止大颗的汗珠不断冒出，并从她脸上加速滑落。
智能耳套的灯光终于照亮了那个角落，穆晓芸的脸瞬间扭曲！
原本的恐惧顷刻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想打人的冲动。
只见一个颓废的中年男子，裹着米黄色破旧风衣，衣领下嘴角挂的口水若隐若现，下巴上都是稀疏的胡子茬，双手还抱着一个颜料箱，正呼呼大睡。而那吓人的响动，正是此人从风衣领口的遮掩下发出的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