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神经病
米蒙和柳旭歌蹲在一个破烂小诊所外头，寒风吹得人脸上像刀子割，哐当一声，身后的顾清总算是撬开了自家的门锁。
“进来坐进来坐！”
顾清一边脱外套一边回头打量米蒙，他凌乱的头发下一双眼睛却出奇的亮，结果一头撞在了柜子上，疼的鬼哭狼嚎。
柳旭歌大声嘲笑他，也扯到了自己受伤的嘴角，跟着顾清一起大叫，两人一个比一个狼狈。
米蒙无奈地坐下来，完全看不出这破破烂烂的地方居然是个心理治疗诊所。
三个小时前他和柳旭歌还不认识顾清，这得从他们的书呆子室友王向宁说起。
柳旭歌是个典型的富二代，作风十分令人发指，整天以贯彻落实杀马特、发扬光大二流子为己任。平日里最看不上的，就是王向宁这种没有钱还故作矜持的书呆子。
俩人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闹，昨天干脆打了一架。
王向宁，人设也很立得住，人畜无害是外形特征，隐藏属性是能轻易引起路人同情。
事发当晚，他们俩例行嘴贱互讽，柳旭歌热血上脑二话不说就压着他在小巷子一顿毒打，谁知道没揍几拳，就被路过的大爷大妈们逮住了……
柳旭歌根本来不及辩解，大爷们已经拎着扫帚追了他三条街！这小子穷途末路的时候，眼急腿快地蹿上了一辆奇瑞小QQ。
大爷们追在车屁股后头锲而不舍，比高原上的藏獒还来劲儿。结果这车开的比柳旭歌跑起来还慢，哥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掏出了水果刀抵在了司机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说：
“想活命的话就狠踩油门！快走！”
司机颤颤巍巍地扭过头看副驾驶，带着哭腔问：“教练，我我我可以换挡了吗？”
司机正是还在学科三的顾清，教练一点头，他连忙抖着手一路换到了五档！一脚油门下去，小奇瑞一脑袋就撞在了路边灯柱子上。
大爷们只好又放下扫帚抬着三个人上了医院。
至于怎么遇到的米蒙……
顾清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来一件白大褂，坐到米蒙对面开门见山道：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有神经病？”
米蒙瞥了眼柳旭歌，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短短一天内发生的事情简直太匪夷所思，他甚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比较好一点。
顾清也许是看出了米蒙的紧张，拍拍他的肩膀，站起来取了些冷饮，远远地扔了过去，然后语气轻松道：
“神经病也划分等级和科目，神经外科我无能为力，如果是神经内科，我建议你可以先做一些简单的测试题，当然这些测试题是收费项目。”
柳旭歌白了顾清一眼，“钱是问题吗？重要的是我兄弟心理受了创伤，你这小诊所有营业执照没？我们是要看病，不是陪你玩益智游戏！”
顾清啧了一声，懒洋洋道：“我开门做生意，没必杀技拿什么吃饭？一套题三十块包您满意。”
柳旭歌哼笑一声，“那你先把我垫付的医药费清了！”
顾清哑了火，认命地去里屋找了一本脏兮兮的书扔给米蒙，封面是手写的几个大字——小天使智力测试大全，作者，顾清。
米蒙真是有些后悔跟着他过来，柳旭歌看到扉页上咒语似的符号倒是来了兴趣，一把打了开来。
书的第一页只有一句话——
从这一刻起，请面对另一个你。
后面几页是一些常规选择题，做完后顾清做了个十分草率的结论：
“恭喜你，你患有多重人格症！”
柳旭歌都被顾清给气乐了，米蒙二话没说抬屁股走人。
顾清连忙拽住他赔笑道：“哎哎哎！别着急走嘛，你这情况是挺复杂，咱得慢慢分析，事物都有两面性，你说对不对？”
米蒙实在挣不脱，只能压低声音道：“我没空陪你玩，指不定现在警察就在暗中观察我，我得确认自己究竟有没有病！”
柳旭歌一听这话连忙收敛了笑容，跟着顾清拽住米蒙问怎么了。
米蒙叹了口气，明白自己再怎么偷偷摸摸都不可能逃出警察的视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坐下来和他们俩讲昨天发生的事情……
他在学校外的一家酒吧打工，平时夜班最早凌晨十二点下班。一个大男生走夜路也没什么可怕的，但前天晚上，却遇到了让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一幕。
当时米蒙实在困得不行，想到第二天早晨还有一节专业课，只能拖着沉重的两条腿往学校慢慢走。
也亏得走到学校不过半小时路程，他边走边低头玩手机，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叫了一声！
像猫儿一样，藏匿在不知名的黑暗角落里……
米蒙吓了一跳！连忙关了手机，骤然进入黑暗，他有一瞬间短暂的失明，缓了半天才发现已经到了学校后门，一时分不清声音究竟是从哪儿传来的。
这里树很多，晚风吹着干枯的树枝，入眼的东西都变得如同鬼影一般。歪歪扭扭的小路深处铁门就藏着一间公厕，刚才的叫声应该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米蒙愣了愣，深更半夜、公共厕所、诡异的叫声……这种狗血设定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能让人毛骨悚然，他连忙加快步子往回走。
“唔呃……”忽然又是一声！
米蒙头皮一阵发麻，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吱哩哇啦响了起来，米蒙紧绷的神经险些没有断在当场！
他连忙抖着手打开手机一看，居然是同宿舍的柳旭歌，发微信让捎点烧烤。
给你烧点纸钱好不好？米蒙气得牙痒痒，强撑着男子汉的最后一点尊严急忙往回跑。
也不知道是今晚太衰，还是真的不能走路玩手机，他前脚刚迈出去，后脚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拐了个弯儿。
说到这柳旭歌赶忙打断了米蒙，“你这语言表达能力有问题啊同学，怎么就拐了个弯？什么意思？”
米蒙烦躁的扒扒头发，心里明白扭秧歌都没这么风骚的走位，只能继续讲到：“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迈出了这么别扭的一步，差点摔个倒仰。”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是朝后摔倒的，脚下没有东西绊，面前也没有，就只觉得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居然像空中坠落下去一样！
米蒙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这种失重感有点像做梦，但脑子里像电钻一样的剧痛却告诉他——这不是梦！
随着剧痛和眩晕而来的是一阵迷茫，他听不到任何声音，整个人的意识都飘离在抓不住、摸不着的虚无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等到清凉的夜风迎面吹来，米蒙混沌的大脑这才一点点清醒了过来。
结果刚一动，猛然发现自己居然蹲在了公厕的墙头上！
米蒙大叫一声，连忙四爪并用扒牢墙头，心脏险些蹦了出来！
什么情况？就算摔个托马斯全旋，也不见得就能直接窜到这么高的地方啊?
他手忙脚乱得找了个落脚点，还没来得及跳下去，突然间！再次听到了刚才的呜咽声！这次离得很近……
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会产生极度抗拒心理，尤其是面对未知的东西。米蒙几乎下意识就闭紧了眼睛，把自己当个挂在墙头上的壁虎，一直等到听见那呻吟声中夹杂着一两句‘救命’，这才敢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朝卫生间里面望去……
但是，只一眼，他就被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一个男孩被反捆着，跪在在洗手台上，两股战战，脑袋死死地抵在镜子上，嘴巴里还放着个口红！
公厕里面乌漆墨黑，米蒙定睛看了半晌，才发现洗手池里已经蓄满了血水，显然是从男孩身体里放出来的！
米蒙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叫喊都发不出来，软手软脚得跌下墙头一路跑回宿舍。
一直等到推开宿舍门，一股熟悉的臭脚丫子味终于让他有些回神。刚才看到的是什么？杀人现场吗？
柳旭歌这货还跑来要烧烤，米蒙原本就浑身发软，被柳旭歌一扯，居然一屁股坐到了王向宁的腿上！
王向宁透过眼镜，一双哀怨的眼睛蛇一样盯住了米蒙，米蒙原本就虽弱无比的心脏猛地一颤，突然觉得这眼神熟悉无比。
“操！”柳旭歌暗骂一声，一把拉起米蒙连声喊晦气，见王向宁还是盯着米蒙，立即破口大骂道：“看什么四眼儿！你垫着咱米蒙金臀了知道吗？”
米蒙懒得理这俩神经病，满脑子都是刚才被绑在洗手台的男孩，那么多血肯定凶多吉少，他心里有些打鼓。
正想得出神，柳旭歌怪叫一声跑了过来，他一把按住米蒙的脑袋，结果摸了一手血。
米蒙这才反应过来，一阵钻心钻肺的疼立即张牙舞爪得从后脑勺散发了出来。
柳旭歌坚持要去医院，米蒙拗不过他，走到半道又想起还在公厕的男孩，心里总不是滋味。
米蒙想，他从小到大，学得最好的就是独善其身，没人教过他人命关天的时候是不是也要先走为上。
柳旭歌见米蒙神情恍惚，还以为他失血过多快要嗝屁了，一个劲的让人清醒些别睡着。
米蒙忽然问：“睡着就怎么样？你说我流这么多血，会不会挂？”
柳旭歌一脸懵逼，“这我哪儿知道，你睡着了我俩谁背得动你？不过你要再多流些血，估计离挂也不远了。”
王向宁是全才学霸，他不服道：“按道理失血1200毫升以上就会危及生命，他这点伤不会挂的。”
米蒙心里咯噔一声，那么一洗手盆的血早该超过1200毫升了吧？干脆还是一咬牙！掏出手机果断地拨通了报警电话。
直到他挂了电话，柳旭歌和王向宁这俩货都还一脸茫然。
柳旭歌醒了半天神儿才反应过来，二话不说熊掌化成小拳拳捶一把米蒙的胸口，“行呐兄弟！见义勇为好青年呐！”
小米同学脑疾未愈，当胸又受几记重拳，果然不负众望歇菜了，等再次醒来，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
柳旭歌和王向宁连个臭屁都没留给他，看了看手机只剩下不到百分之三的电，也不知道这俩货有没有垫付医药费。
脑袋被砸的不轻，米蒙头晕目眩得起床撒了泡尿，打开厕所门就看见一个穿着藏蓝色警服的大姐，直溜溜得站在门口，一脸探究得看着他……
米蒙说：“阿姨……这是男厕……”
阿姨唇角轻轻勾了一记，米蒙还裹着白纱布的脑门迅速挨了一巴掌，“叫姐姐！你就是昨晚凌晨报案的米蒙？”
米蒙一愣，“是……那人怎么样了？死了没？”
他这才看清对方的制服，原来是个警察，她后面还跟着两位同事，半句废话都没有，说了句“请你配合我们调查！”，就迅速的将米蒙架出了医院。
一直等到坐在审讯室里，米蒙还晕头转向的，这里完全封闭，只有一盏惨白的灯光打在面前的桌面上，映照着对面两个警察就像牛头马面。
米蒙不由得吞了口吐沫，“警察叔叔，这……这是做什么呀？”
“年龄？”
“20……”
“籍贯？”
“水悦本地人，瑞兴区的。”
“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米蒙顿了顿，小心得看了眼坐在一旁认真记录的男警察，“我……我知道你们的套路，我全部交代，我坦白从宽！”
女警不乐意了，她‘啪’拍一声桌子，“不许嬉皮笑脸！”
“没嬉皮没嬉皮，我就是去勤工俭学，到学校后面的美食街打工的，卖烤串，天天都去，昨晚下班迟了就走回去的，结果走到半道儿听见有人哼哼唧唧大喘气，还以为人家在里头做生意呢，你知道的，大学附近的小树林，名利场嘛……”
女警微不可闻的撇了撇嘴，米蒙赶紧继续说：
“我就想着过去看一眼，见义勇为嘛，万一是出什么事儿呢？谁知道绊了一跤，结果……结果就在墙头上看到那人被绑在洗手台上了嘛，然后我就报了警，前后不到一个小时。”
女警察忽然问：“墙头？好端端的你爬到墙头上去做什么？”
米蒙挠了挠脑袋，“这……摔了一跤就……”
女警嗤笑一声，“摔跤还能往墙头上摔，牛顿定律是你写的吗？”
男警轻咳了一声，米蒙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他这现场撞得确实有点神经病，正常人都应该推门进去以后尖叫一声，哥们直接蹿到了墙头上，就像被下了降头一样……
“前因后果我也不知道，而且我后脑勺也受伤了，可能当时凶手就在我身后，你们去查附近的监控肯定查得到！”
俩警察互相对视了一眼，米蒙忽然觉得气氛很微妙，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讷讷地问他们：“那……那哥们还活着吗？”
男警冷这一张脸，一字一句道：“受害人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死亡，死亡时间就在你目击现场到报案的这段时间内。”
米蒙一愣，心里忽然产生一丝不好的预感，这才收了玩笑的心思，“你是说……如果我报案及时的话……他可能不会死？”
男警察刚张开嘴，女警立马合上了笔记本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米蒙说：
“就算你报案及时，也救不了他的命，也不能保证在救治过程中他不会死亡，这个假设不成立。因为昨晚……“
她的眼睛在一片漆黑中闪着诡谲的光芒，米蒙看到她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你报警的公厕里根本没有死人，出事的是城西一家足浴馆！”
“什么？！”米蒙惨叫一声，那男警却冷声道：“现在，我们怀疑你和这起凶杀案有直接关系！”
“进来坐进来坐！”
顾清一边脱外套一边回头打量米蒙，他凌乱的头发下一双眼睛却出奇的亮，结果一头撞在了柜子上，疼的鬼哭狼嚎。
柳旭歌大声嘲笑他，也扯到了自己受伤的嘴角，跟着顾清一起大叫，两人一个比一个狼狈。
米蒙无奈地坐下来，完全看不出这破破烂烂的地方居然是个心理治疗诊所。
三个小时前他和柳旭歌还不认识顾清，这得从他们的书呆子室友王向宁说起。
柳旭歌是个典型的富二代，作风十分令人发指，整天以贯彻落实杀马特、发扬光大二流子为己任。平日里最看不上的，就是王向宁这种没有钱还故作矜持的书呆子。
俩人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闹，昨天干脆打了一架。
王向宁，人设也很立得住，人畜无害是外形特征，隐藏属性是能轻易引起路人同情。
事发当晚，他们俩例行嘴贱互讽，柳旭歌热血上脑二话不说就压着他在小巷子一顿毒打，谁知道没揍几拳，就被路过的大爷大妈们逮住了……
柳旭歌根本来不及辩解，大爷们已经拎着扫帚追了他三条街！这小子穷途末路的时候，眼急腿快地蹿上了一辆奇瑞小QQ。
大爷们追在车屁股后头锲而不舍，比高原上的藏獒还来劲儿。结果这车开的比柳旭歌跑起来还慢，哥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掏出了水果刀抵在了司机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说：
“想活命的话就狠踩油门！快走！”
司机颤颤巍巍地扭过头看副驾驶，带着哭腔问：“教练，我我我可以换挡了吗？”
司机正是还在学科三的顾清，教练一点头，他连忙抖着手一路换到了五档！一脚油门下去，小奇瑞一脑袋就撞在了路边灯柱子上。
大爷们只好又放下扫帚抬着三个人上了医院。
至于怎么遇到的米蒙……
顾清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来一件白大褂，坐到米蒙对面开门见山道：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有神经病？”
米蒙瞥了眼柳旭歌，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短短一天内发生的事情简直太匪夷所思，他甚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比较好一点。
顾清也许是看出了米蒙的紧张，拍拍他的肩膀，站起来取了些冷饮，远远地扔了过去，然后语气轻松道：
“神经病也划分等级和科目，神经外科我无能为力，如果是神经内科，我建议你可以先做一些简单的测试题，当然这些测试题是收费项目。”
柳旭歌白了顾清一眼，“钱是问题吗？重要的是我兄弟心理受了创伤，你这小诊所有营业执照没？我们是要看病，不是陪你玩益智游戏！”
顾清啧了一声，懒洋洋道：“我开门做生意，没必杀技拿什么吃饭？一套题三十块包您满意。”
柳旭歌哼笑一声，“那你先把我垫付的医药费清了！”
顾清哑了火，认命地去里屋找了一本脏兮兮的书扔给米蒙，封面是手写的几个大字——小天使智力测试大全，作者，顾清。
米蒙真是有些后悔跟着他过来，柳旭歌看到扉页上咒语似的符号倒是来了兴趣，一把打了开来。
书的第一页只有一句话——
从这一刻起，请面对另一个你。
后面几页是一些常规选择题，做完后顾清做了个十分草率的结论：
“恭喜你，你患有多重人格症！”
柳旭歌都被顾清给气乐了，米蒙二话没说抬屁股走人。
顾清连忙拽住他赔笑道：“哎哎哎！别着急走嘛，你这情况是挺复杂，咱得慢慢分析，事物都有两面性，你说对不对？”
米蒙实在挣不脱，只能压低声音道：“我没空陪你玩，指不定现在警察就在暗中观察我，我得确认自己究竟有没有病！”
柳旭歌一听这话连忙收敛了笑容，跟着顾清拽住米蒙问怎么了。
米蒙叹了口气，明白自己再怎么偷偷摸摸都不可能逃出警察的视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坐下来和他们俩讲昨天发生的事情……
他在学校外的一家酒吧打工，平时夜班最早凌晨十二点下班。一个大男生走夜路也没什么可怕的，但前天晚上，却遇到了让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一幕。
当时米蒙实在困得不行，想到第二天早晨还有一节专业课，只能拖着沉重的两条腿往学校慢慢走。
也亏得走到学校不过半小时路程，他边走边低头玩手机，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叫了一声！
像猫儿一样，藏匿在不知名的黑暗角落里……
米蒙吓了一跳！连忙关了手机，骤然进入黑暗，他有一瞬间短暂的失明，缓了半天才发现已经到了学校后门，一时分不清声音究竟是从哪儿传来的。
这里树很多，晚风吹着干枯的树枝，入眼的东西都变得如同鬼影一般。歪歪扭扭的小路深处铁门就藏着一间公厕，刚才的叫声应该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米蒙愣了愣，深更半夜、公共厕所、诡异的叫声……这种狗血设定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能让人毛骨悚然，他连忙加快步子往回走。
“唔呃……”忽然又是一声！
米蒙头皮一阵发麻，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吱哩哇啦响了起来，米蒙紧绷的神经险些没有断在当场！
他连忙抖着手打开手机一看，居然是同宿舍的柳旭歌，发微信让捎点烧烤。
给你烧点纸钱好不好？米蒙气得牙痒痒，强撑着男子汉的最后一点尊严急忙往回跑。
也不知道是今晚太衰，还是真的不能走路玩手机，他前脚刚迈出去，后脚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拐了个弯儿。
说到这柳旭歌赶忙打断了米蒙，“你这语言表达能力有问题啊同学，怎么就拐了个弯？什么意思？”
米蒙烦躁的扒扒头发，心里明白扭秧歌都没这么风骚的走位，只能继续讲到：“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迈出了这么别扭的一步，差点摔个倒仰。”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是朝后摔倒的，脚下没有东西绊，面前也没有，就只觉得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居然像空中坠落下去一样！
米蒙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这种失重感有点像做梦，但脑子里像电钻一样的剧痛却告诉他——这不是梦！
随着剧痛和眩晕而来的是一阵迷茫，他听不到任何声音，整个人的意识都飘离在抓不住、摸不着的虚无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等到清凉的夜风迎面吹来，米蒙混沌的大脑这才一点点清醒了过来。
结果刚一动，猛然发现自己居然蹲在了公厕的墙头上！
米蒙大叫一声，连忙四爪并用扒牢墙头，心脏险些蹦了出来！
什么情况？就算摔个托马斯全旋，也不见得就能直接窜到这么高的地方啊?
他手忙脚乱得找了个落脚点，还没来得及跳下去，突然间！再次听到了刚才的呜咽声！这次离得很近……
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会产生极度抗拒心理，尤其是面对未知的东西。米蒙几乎下意识就闭紧了眼睛，把自己当个挂在墙头上的壁虎，一直等到听见那呻吟声中夹杂着一两句‘救命’，这才敢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朝卫生间里面望去……
但是，只一眼，他就被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一个男孩被反捆着，跪在在洗手台上，两股战战，脑袋死死地抵在镜子上，嘴巴里还放着个口红！
公厕里面乌漆墨黑，米蒙定睛看了半晌，才发现洗手池里已经蓄满了血水，显然是从男孩身体里放出来的！
米蒙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叫喊都发不出来，软手软脚得跌下墙头一路跑回宿舍。
一直等到推开宿舍门，一股熟悉的臭脚丫子味终于让他有些回神。刚才看到的是什么？杀人现场吗？
柳旭歌这货还跑来要烧烤，米蒙原本就浑身发软，被柳旭歌一扯，居然一屁股坐到了王向宁的腿上！
王向宁透过眼镜，一双哀怨的眼睛蛇一样盯住了米蒙，米蒙原本就虽弱无比的心脏猛地一颤，突然觉得这眼神熟悉无比。
“操！”柳旭歌暗骂一声，一把拉起米蒙连声喊晦气，见王向宁还是盯着米蒙，立即破口大骂道：“看什么四眼儿！你垫着咱米蒙金臀了知道吗？”
米蒙懒得理这俩神经病，满脑子都是刚才被绑在洗手台的男孩，那么多血肯定凶多吉少，他心里有些打鼓。
正想得出神，柳旭歌怪叫一声跑了过来，他一把按住米蒙的脑袋，结果摸了一手血。
米蒙这才反应过来，一阵钻心钻肺的疼立即张牙舞爪得从后脑勺散发了出来。
柳旭歌坚持要去医院，米蒙拗不过他，走到半道又想起还在公厕的男孩，心里总不是滋味。
米蒙想，他从小到大，学得最好的就是独善其身，没人教过他人命关天的时候是不是也要先走为上。
柳旭歌见米蒙神情恍惚，还以为他失血过多快要嗝屁了，一个劲的让人清醒些别睡着。
米蒙忽然问：“睡着就怎么样？你说我流这么多血，会不会挂？”
柳旭歌一脸懵逼，“这我哪儿知道，你睡着了我俩谁背得动你？不过你要再多流些血，估计离挂也不远了。”
王向宁是全才学霸，他不服道：“按道理失血1200毫升以上就会危及生命，他这点伤不会挂的。”
米蒙心里咯噔一声，那么一洗手盆的血早该超过1200毫升了吧？干脆还是一咬牙！掏出手机果断地拨通了报警电话。
直到他挂了电话，柳旭歌和王向宁这俩货都还一脸茫然。
柳旭歌醒了半天神儿才反应过来，二话不说熊掌化成小拳拳捶一把米蒙的胸口，“行呐兄弟！见义勇为好青年呐！”
小米同学脑疾未愈，当胸又受几记重拳，果然不负众望歇菜了，等再次醒来，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
柳旭歌和王向宁连个臭屁都没留给他，看了看手机只剩下不到百分之三的电，也不知道这俩货有没有垫付医药费。
脑袋被砸的不轻，米蒙头晕目眩得起床撒了泡尿，打开厕所门就看见一个穿着藏蓝色警服的大姐，直溜溜得站在门口，一脸探究得看着他……
米蒙说：“阿姨……这是男厕……”
阿姨唇角轻轻勾了一记，米蒙还裹着白纱布的脑门迅速挨了一巴掌，“叫姐姐！你就是昨晚凌晨报案的米蒙？”
米蒙一愣，“是……那人怎么样了？死了没？”
他这才看清对方的制服，原来是个警察，她后面还跟着两位同事，半句废话都没有，说了句“请你配合我们调查！”，就迅速的将米蒙架出了医院。
一直等到坐在审讯室里，米蒙还晕头转向的，这里完全封闭，只有一盏惨白的灯光打在面前的桌面上，映照着对面两个警察就像牛头马面。
米蒙不由得吞了口吐沫，“警察叔叔，这……这是做什么呀？”
“年龄？”
“20……”
“籍贯？”
“水悦本地人，瑞兴区的。”
“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米蒙顿了顿，小心得看了眼坐在一旁认真记录的男警察，“我……我知道你们的套路，我全部交代，我坦白从宽！”
女警不乐意了，她‘啪’拍一声桌子，“不许嬉皮笑脸！”
“没嬉皮没嬉皮，我就是去勤工俭学，到学校后面的美食街打工的，卖烤串，天天都去，昨晚下班迟了就走回去的，结果走到半道儿听见有人哼哼唧唧大喘气，还以为人家在里头做生意呢，你知道的，大学附近的小树林，名利场嘛……”
女警微不可闻的撇了撇嘴，米蒙赶紧继续说：
“我就想着过去看一眼，见义勇为嘛，万一是出什么事儿呢？谁知道绊了一跤，结果……结果就在墙头上看到那人被绑在洗手台上了嘛，然后我就报了警，前后不到一个小时。”
女警察忽然问：“墙头？好端端的你爬到墙头上去做什么？”
米蒙挠了挠脑袋，“这……摔了一跤就……”
女警嗤笑一声，“摔跤还能往墙头上摔，牛顿定律是你写的吗？”
男警轻咳了一声，米蒙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他这现场撞得确实有点神经病，正常人都应该推门进去以后尖叫一声，哥们直接蹿到了墙头上，就像被下了降头一样……
“前因后果我也不知道，而且我后脑勺也受伤了，可能当时凶手就在我身后，你们去查附近的监控肯定查得到！”
俩警察互相对视了一眼，米蒙忽然觉得气氛很微妙，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讷讷地问他们：“那……那哥们还活着吗？”
男警冷这一张脸，一字一句道：“受害人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死亡，死亡时间就在你目击现场到报案的这段时间内。”
米蒙一愣，心里忽然产生一丝不好的预感，这才收了玩笑的心思，“你是说……如果我报案及时的话……他可能不会死？”
男警察刚张开嘴，女警立马合上了笔记本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米蒙说：
“就算你报案及时，也救不了他的命，也不能保证在救治过程中他不会死亡，这个假设不成立。因为昨晚……“
她的眼睛在一片漆黑中闪着诡谲的光芒，米蒙看到她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你报警的公厕里根本没有死人，出事的是城西一家足浴馆！”
“什么？！”米蒙惨叫一声，那男警却冷声道：“现在，我们怀疑你和这起凶杀案有直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