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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一夫当关
       这厢陈、梁二位长老向胡不归逼近,那厢剩下的两位长老和六个好手也拉开扇面再闯机关阵。胡不归收起扇子,并不着急出招。他本就是来给四明帮捣乱的,好叫俞章有喘息之机;对手分出两人来对付他,他是求之不得,反而向后退了半步。他这一退,到让陈、梁两个老江湖愈发慎重,这小子到底是胆怯了,还是暗藏杀招?两人相视一眼,梁长老便止步不动了,陈长老长刀一摆,率先出招。四尺长刀卷起狂风暴雨,朝胡不归笼罩过去。

       胡不归完全不惧此等猛冲猛打的路数。他二伯胡璇走得就是这个路子,以长斧和双手刀威震吴越军中,杀海盗,战南唐,斩首无数。退伍归乡后,胡璇就用长斧和双刀给族中子侄喂招,教他们如何用竹枪和刀剑应对。故而陈长老一出招,胡不归先是跑,跑到偏殿旁边,捡起一根搭脚手架用的竹竿来,化竹为枪,挺身直刺,“啪”一声抽中陈长老刀面。

       陈长老“咦”一声,显然没想到这小白脸竟能一招点中长刀。一寸长一寸强,他只道胡不归是运气好,一连三刀势若奔雷。

       胡不归站在原地不动不避,看准时机又是一枪刺出,不偏不倚,再中刀面。

       陈长老被敲得腕间剧震,长刀险些脱手。两下敲下来,他总算明白这小白脸可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一根竹竿竟叫他生出无力感来。

       后头的梁长老见状,跟着亮出兵器,竟是一对二尺吴钩。这吴钩前有弯钩后有护手,攻守兼备,上来就是一记斜劈,朝胡不归的竹枪头上削去。陈长老的长刀也趁势跟进,两人一左一右,一个牵制一个突袭,进退有序,竟似演练多年。

       胡不归手持竹枪,“啪啪啪啪”挡拆几招,一枪将梁长老逼退后,目光落在他的吴钩上,朗声道:“可惜啊可惜!”

       吴成和净照同时纳闷:“他又在可惜什么?”

       陈、梁二人也因他这声“可惜”攻势一滞。

       胡不归枪尖遥指二人,道:“你二人堂堂江南国将吏,纵使国破家亡,又岂能委身草寇,真真是明珠暗投,可叹,可惜!”

       此言一出,别说陈、梁二人,就连吴成也大吃一惊。吴成是知道陈、梁二人底细的,他二人早年在闽国军中效力,为林仁肇部下,后归降南唐,战淮南、守江西。林仁肇被杀后,两人心灰意冷,不愿再为南唐效力,为生计而亡命江湖,为人招揽。吴成让二人联手对付胡不归,就是看中他们的军中技击之法,好在最短时间里解决胡不归这小白脸。岂料胡不归只几招就看出他们来历。人一旦被人兜底,气势上便输了三分。

       胡不归看他们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竹枪往地上一竖,见他二人身材矮小精瘦,又道:“换两个人来吧,本公子不打林仁肇将军麾下义士。”

       陈、梁二人愈发吃惊了。从招式看出他们从军不难,军中技击与江湖招式不同,自有路数;可能看出他们曾在林仁肇麾下效力就匪夷所思了。更何况胡不归一声“义士”,直接唤醒了二人尘封的记忆。

       吴成盯着他,冷冷道:“小子,你到底是何人?”

       胡不归道:“我与人相约在东塔相见,原本与你等无关;你等不由分说就动手,反倒问我是谁。我是谁,干你何事?”

       吴成为之气结,这小白脸打又打不过,走又不肯走,端的是一块嚼不烂吐不净的牛皮糖,只好道:“既如此,你且在一旁等着,我等之事,你莫插手。”

       胡不归道:“非也非也,我既来了,又岂能坐视尔等恃强凌弱?不若你等速速散去,也好叫我与那位友人安安静静相会。”其实他并不知道俞章为何非要守在东塔前,可俞章是他朋友,他便没法坐视不理。

       吴成总算看明白胡不归是成心来捣乱的,当即喝道:“陈长老梁长老,这小子就交给你们了!”又扭头对另外两位长老道,“杜长老金长老,还不动手!”

       四位长老同时发动,分别朝胡不归和俞章扑去。

       “来得好!”俞章喝道。他身后是一个满满当当的背囊,两侧有绳子与身前的机关相连,身上还挂了些奇形怪状的工具,方便随时取用。胡不归的到来打断了四明帮的进攻节奏,也让他有时间喘口气调整阵法。等杜、金二长老冲过来时,迎接他们的是新一轮的机关打击。起落间,两个好手中招倒地。不过他们也给后来者撞开的通路,那杜长老便越过两人继续朝前冲。俞章立刻调整机关,调动左右两堆篱笆往中间靠。

       那厢陈、梁二人再与胡不归对阵时便小心许多,慢慢将他往机关阵方向逼。

       胡不归且战且退,很快就来到机关阵前,再往后退就会踏入阵中。

       吴成暗暗冷笑,小白脸,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去跟那胖子作伴吧,到时候一起被拿下,看你还笑得出来。正得意间,却见胡不归虚晃一枪逼退梁长老,手握竹枪末端,枪头朝机关阵中一点,趁势冲出几步,整个人如大鸟般腾空而起,借助竹枪的弹力掠过机关阵上空。

       众江湖客纷纷大叫,掏出各种暗器朝胡不归招呼过去。

       俞章从背囊下方抽出一个物件来,抬手朝胡不归丢去。

       胡不归看准来势伸手接过,正触到一处凸起,按下后物件“砰”的一声弹开,竟是一把机关伞。那些飞来的暗器在伞面上,纷纷坠落。胡不归大喜,手握伞柄在周身一旋,将剩下的暗器悉数挡下;身子一矮,稳稳落在东塔前的台阶上,将机关伞挡在身前,朝俞章竖起大拇指。

       俞章扭头道:“不错吧?”

       胡不归道:“你跟这些人死磕干啥?”

       俞章小声道:“我爹在塔里。”

       “啥?”胡不归以为自己听错了。

       俞章一边操持机关,一边小声道:“我来明王寺找我爹。这东塔是我爹亲手新造的,后来他听说有人要抢塔里的东西,说他是大匠,不能叫贼人毁了他的心血,就亲自守在塔里。上阵父子兵,我爹不走,我当然也不能走;不但不能走,还得帮我爹守住东塔,所以就布下个机关阵法,好叫贼子没法靠近。不过我的本事比我爹差远了,你要不来,我还真不知道能撑多久。你拿的这把伞是我爹给我防身用的,水火不侵,能挡弓箭,比盾牌还结实。有它在,保管叫贼子偷袭不着。”

       胡不归想起方才偷听到的事情,又问:“这塔里藏着什么宝物,能叫他们兴师动众来抢。”

       “舍利。”俞章答了一句,继续操控机关阵阻挡杜、金二长老。

       胡不归心想这舍利怕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妙用,才引来众人抢夺。俞章父子不愿舍利落入四明帮之手,便一个在里一个在外联手护塔。可天香阁的东主又为何要约自己今晚在东塔相见?莫不是也跟这舍利有关?他追查天香阁,原本是想找到他们囚禁胡芷汀的地方直接救人最好;就算找不到,查清楚这伙人的底细,以此来交换胡芷汀也行。冥冥之中人算不如天算,现在胡芷汀没找到,自己倒跳进东塔的圈子里来,反倒应了跟天香阁东主之约。自己应约来到,那天香阁东主应会现身,到时候外有四明帮群贼,内有俞章父子守塔,局面越是混乱,救胡芷汀的机会就越大。

       再看俞章,压根儿就不看对手冲到哪里了,人虽胖,十根手指却十分灵巧,专心致志的通过左右两个机关盒子来操控身前的几十个木篱笆。几十个木篱笆随着他手指的跃动而动,时左时右,或前或后,走位飘忽,每次都能及时堵在对手进攻的道路上,逼得他们无法前进,还能冷不丁的顶上去将人绊倒撞倒。

       胡不归暗暗称奇。他听说过世上有鲁班一门,专门制造各种工具器件,其传人或为国家征辟,或专事营建宫观佛寺,代代相传,靠手艺吃饭。俞章他爹能造出比盾牌还好用的机关伞,还能传授俞章机关阵法阻挡群贼,他亲自镇守的东塔之中还不知暗藏了多少厉害机关。

       陈、梁、杜、金四位长老攻了两次,后一次都冲到东塔台阶前了,仍被胡不归和俞章联手逼退,梁长老还被胡不归用机关伞的尖顶戳了一记,挂了彩。梁长老受伤,陈长老也不攻了。

       胡不归和俞章击掌相庆,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吴成又急又怒,好端端的一次夜袭,居然被两个竖子给阻挠。

       “堂主,不如放火。先烧死两个小子,等塔塌了,再去废墟里头寻宝便是。”老三再出毒计。

       吴成何尝不想一把火烧了东塔,可明王寺的开光大典是在官府备案的,明日一早远近居士信众都会赶来参礼,少不了有明州当地官员来到,惊动了官府,他们还如何寻宝?

       对面,俞章见他们不再来攻,扭头问道:“胡兄是特地赶来帮我的吗?”

       胡不归怕直说会扫他的兴,没头没脑的来了句:“我欲举杯邀月,塔上风光独好。”

       俞章眨眨眼,扭头看了眼高耸的七级宝塔,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一个雄浑的声音在四明帮群贼身后响起:“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四明帮都是一群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