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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被恶意扎伤的女孩
       派出所值班窗口。玻璃幕墙后,靠墙而立的高几上,两部正在充电的对讲机此起彼伏地响着,办公区域有些冷清,几组都去接警了。

       五点半,臧易萱气喘吁吁跑到食堂招呼左晗的时候,她刚打好饭。左晗一握对讲机,饭盘往桌上一扣,就跑回了窗口。从那时一个人顶到现在,快七点了。

       对讲机里不时传来“幺动三明白。”“一动拐已到现场,正在寻找报警人。”

       透着略带沙哑和喘息的声音,似乎裹着室外的寒气,扑面而来,左晗不禁打了个哆嗦。她挂了和报警人的确认电话,继续静静端坐在办公桌前。

       左晗的侧影透过玻璃看上去修长纤细、落寞孤独。天色已然全黑,她并不觉得饿,全身上下的细胞好像失去了感知饥饿和疲劳的功能。这几日,只要一停下来,她的脑海里反复出现的都是池逸晙昏倒后那张陌生的脸,内疚、同情、后怕甚至心疼,每一次都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好在,那天华灯初上时,医生终于一脸疲惫地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平静地告诉他们说,虽然出血量很大,但以池逸晙的强健体魄,相当快地恢复了生命体征。“不过,请关照病人,至少安心休养个把月。”。听到这一句,刘浩和左晗不约而同地击掌欢呼,瞬间多了几分熟稔和默契。

       左晗之前总以为,在单位里,哪怕是局长离开半个月外出交流,地球照转、活照干,但在刑队,似乎缺了池逸晙这个队长,士气、效率都有所锐减,刑队群龙无首,分管副局长直接来蹲点抓工作,大家嘴上不说挂念池逸晙,却多少有点提不起劲。

       她自己就是其中一个,如果不是坐在窗口,考虑稍有松懈会影响警容风纪,还可能招来市局督查,她恨不得趴在桌上发呆伤神。一阵冷风吹了进来,门被推开了,她条件反射地侧过身,往玻璃墙后看。

       来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身材窈窕,让人首先被吸引的是她一头黑色顺畅的长发,但与之不协调的是她的脸,原本小巧的五官纠结到了一块儿,像是欲哭无泪。女孩走起路来很不利索,如美人鱼强忍着剧痛般一瘸一拐,似乎在用巨大的意志力迈出每一步,下一步随时可能晕倒。

       左晗来不及问,迅速闪身,一刷门禁卡,从办公区走出来,想要扶她坐下。这才看清,她的浅灰色长裤被一片血污染得面目全非,与她时髦精致的妆容反差极大,很是狼狈。

       左晗刚想回办公室给来人拿卫生巾,扶住那姑娘的一只手感受到一阵颤抖伴着直入心底的凉意。左晗下意识地又扫了姑娘一眼,扶她坐稳了,半蹲下身,郑重其事地问:“你哪里受伤了,时间、地点快告诉我,细节过后说。”

       女孩像是从梦中被人惊醒,瞬间泪崩,用微弱的声音语无伦次地告诉左晗,大概两分钟前,自己好好走在路上,被人尾随,随后臀部就感到一记剧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捂住的手就沾满了鲜血,大腿根部的位置鲜血已喷涌而出。

       女孩带着哭腔,虚弱地告诉左晗:“那人是从我身后来的,手里不知握着什么,朝我这里猛地一扎,拔了就走,我连他手里什么东西都没看清。”

       多么嚣张、猖狂的歹徒!看着女孩愈发苍白的脸,左晗顿觉血流如千军万马在往大脑涌去。她按耐住怒火,冲到办公桌前摁住对讲机通知指挥中心。一个在轮岗的小民警刚出警回来,进门看到一地血脚印,又看到一向平静温和的左晗满脸怒容、满头大汗,懵在原地,不知所措。

       扶正女孩身体的左晗抬头看到他,厉声道:“愣着干嘛,快帮我啊,打120!窗口你帮忙顶一下,拿个充满电的取证仪、对讲机还有PDA给我。”

       小民警不知这个高自己一届、不过还在实习的学姐哪里来的气场,就听她指挥得理所当然,看情况危急,只能手忙脚乱地一一照办。

       左晗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女孩大腿根部的血流之大之迅猛,应该是伤到了大腿的股动脉,情况相当危急。她将急救箱翻转过来,从倒翻在地上的一堆用品里快速取出止血带,用嘴扯开一段,同时提醒着女孩保持清醒,帮她按压住伤口部位,止血带迅速被染红,鲜血如爬山虎般在白色的布料上攀爬开来,顷刻密布,女孩的精气神随之也在一点点流逝。

       左晗把取证仪挂上脖子,把对讲机往肩章上一别,勉强从逐渐要失去意识的女孩口中搞清具体遇害的地理方位时,120正呼啸而来。直到把女孩送上救护车,在她旁边坐下,左晗才意识到自己的肚子持续在咕咕作响,胃也开始绵延不断的隐痛。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握着女孩的手,另一只手在PDA上输入女孩的身份证号,寻找她家人的联系信息。

       这一刻,她好害怕看到女孩孤单一人被一床白布罩着的样子,孤单、凄凉,生命即使终结也不该是如此毫无尊严、太过戏剧的境况。“你要活下来,你要活下去,你还要帮我们破案。”她反复念叨着,几乎是带着哭腔,眼泪在眼框里打转,眼睛不敢离开她的脸,似乎一挪开视线就如同氧气断供一样,会让她心脏停摆。

       此刻,左晗最大的心愿不是什么留在刑队,也不是什么成为一个优秀的女刑警,她只希望能够把女孩平平安安地交给她的父母,为她找出那个变态凶手。凶手一定以为黑夜就是自己最好的掩护,才胆敢在警署步行距离内的地方动手,无论再难,一定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第二天,左晗回到刑队的时候,大家齐刷刷坐在屋里头开案情分析会。会议室的门开着,她敲了门,副局长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说:“小左,辛苦你通宵了,昨天那警报警人情况怎么样?”

       “受害人大动脉破裂,紧急手术,刚脱离生命危险了。不过目前她还很虚弱,之前的一些细节问题表述不是很清楚,要等她再恢复一下,看看是不是能够回忆起更多的内容。我和她家人聊过了,女孩刚大学毕业开始工作,社会关系相对简单,有几条线可以再挖一挖。”

       副局长又朝她看了一眼,昨天的值班局领导正好是他,对讲机里那个声音镇定又果断,汇报思路清晰有条理,根本就像是一个出警多年的老警,因为对讲机音质关系,也听不清对方的年龄,只知道是个女警。今天看到左晗居然是个还在实习期的“小飞机”,不免有点意外,不得不说,对于此类突发情况处置的有条不紊让他另眼相看,冲曾大方赞赏有加地点头:“现在的警校培养的学员都这么出色了?”

       曾大方客套地点点头,因为池逸晙负伤,已提前结束假期,今日刚回到岗位,他从昨天的值班日志上了解了大概情况,叫了两个小伙加班,把周围的监控视频排查了一遍。他向副局长汇报道:“对于案发地的视频,我们发现,作案人在三周前就有过一次行动,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受害人并没有报案。”

       “肯定是不好意思,怕影响不好。”刘浩说。

       “她们是受害一方,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左晗怒不可遏,觉得他的逻辑不可思议。

       她的罕见冲动,让刘浩吓得不敢吱声,臧易萱也在旁边吐舌头。曾大方打圆场:“凡事不要绝对,都有因有果,我们在没有排查清楚受害人的社会关系前,都不要妄作判断。”

       “视频条件不好?”副局长问。

       曾大方点头:“对方比较有反侦察意识,我们能获取的信息很少,只是初步掌握了他的规律。基本都是在下班高峰期,人流稀少的支路作案,随后迅速拐入人流较大的主干道,混在人群里乘坐地铁,倒是作案工具,我们找到了一部分。”

       “一部分?”刘浩问。

       左晗说:“CT时发现在受害人趾骨联合处有6厘米长3毫米厚的一枚钢针,手术时已经从她体内取出,目前在技术组进行微量元素检测,对钢针的成分进行分析,结果出来以后,我们会搜寻市场上的相关产品,看是否能查到源头。”

       副局长点头:“行,继续跟,这个案子性质和当年的敲头案一样,相当恶劣。在大街上对单身女子下手,进行故意的恶性伤害,影响面很广,老百姓很恐慌,务必要尽快破案。之前那个煤气泄漏的定性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