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喜中悲
苏九思早已心悦诚服，看都不看那松果，只拉着叶莞蝶的手叫道：“好姑姑，美姑姑！这功夫神奇得很，你教我好不好？”
这孩子机敏伶俐，嘴巴又甜，叶莞蝶自是喜爱无比，攥着他的小手说：“你若喜欢，姑姑当然不会藏私。不过你一个男孩子，学这么阴柔的武功可不好，要学就学堂堂正正的武功，就像……就像你师父一样。”说到这儿，瞟了一眼李曦和，见对方也心有灵犀般深切地望着自己，瞬间将眼神错开，芳心不禁一阵乱撞。
“不错，不错，蝶儿的武功大有精进。”皇甫青云甚是欣慰，“看来残心师太平素礼佛之余，也没少督促你练功。”
叶莞蝶感念道：“义母常说，这‘蝶舞’之功，是姨父为我量身所创，若不勤加苦练，只怕辜负了您老人家一番苦心。”
苏九思暗暗叫奇：“叶姑姑的义母居然是位出家人！只是这法名好生蹊跷，若按常理，应叫‘静心’‘禅心’才是，为何叫做‘残心’？”
他心下存疑，嘴上便不自觉地嘟囔出来，在场俱是武学奇人，耳力非凡，只道这孩子的好奇心过强。一时四下默然，唯叶莞蝶释然得很，俯身为他解惑：“我义母虽入空门，但心中却仍然念着一个人儿，只盼此生还能相会。她刚出家时，自称‘情心’，十年后改称‘妄心’，而后又称‘怀心’。近几年，自觉把旧事看得淡了，所谓佛家八苦，她已参透五苦，只因这一点‘残心’未了，那剩余的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三苦，始终无法勘破……”
苏九思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叶莞蝶不愿在此大喜之日多提上代悲歌，话锋一转，起身便问：“姨父，您说我的‘蝶舞’大有精进，却不知几时才能去掉冰丝，以气御蝶？”
皇甫青云不语，只伸一指向天。
“一年？”
“一生。”
“……真是的！刚给人家点自信，还没焐热就开始打击。”叶莞蝶埋怨一句，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皇甫青云缓缓道：“武学之道，首推一个‘悟’字，但有所悟，万法皆通。你四岁那年，第一次随残心师太上炉峰，便姨父长、姨父短地缠着我教你一门功夫。我见你名中有个‘蝶’字，又喜穿七彩衣衫，遂闭关半月，为你创出‘蝶舞’。二十年间，你凭借此功，在江湖上闯出个‘扶摇仙子’的美号，姨父自是为你骄傲。然而你又可曾想过，这门绝学毕竟是由我所创，即便你练到以气御蝶的境界，总还是有我皇甫青云的影子。别人研创的武功，终究是别人的，若能穷其一生，悟出你自己的武功，才是武学之真谛。”
他三言两语，道出无比高深的武学至理，叶莞蝶尚在沉思，却听沈望舒道：“师父所言，果然字字金玉。且看今日在场者，除了师娘之外，谁的武功不是师父所授？师父武学造诣高深莫测，我们既得了您老人家的传授，便不免生出‘奥妙无穷’‘受用一生’的心思，却忘记了真正的武学真谛，并非是要学得和别人一模一样，而是将自己毕生所学、所悟融会贯通，自成一家。如此才能达到万法如意的境界。”
“望舒说得好！”皇甫青云点首而赞，“倘若你们一个个都变成了‘小皇甫青云’，反倒背离了为师授业的本意。你既能悟到这一层，就离自己口中的境界又近一步。”
叶莞蝶白了沈望舒一眼，张口甩出一句：“就你会讨姨父欢心！”
沈望舒忽然凑近一步，笑着说：“叶世姐，松果已然取下，我记得，你好想答应过我什么吧？”
叶莞蝶这才想起之前的承诺，警觉地倒退两步，美眸闪烁，狐疑地盯着他，“你、你要让我做什么？太过分的可不行！”
“非但不过分，而且还是你多年想做，又一直做不成的事。”
“那……先说来听听。”
“你呢，要娇滴滴地叫我师兄三声‘李郎’，再诚心诚意地叫我三声‘二叔’！”
众人听此，先是愣了霎那，而后忽地轰然大笑。
“荒唐！”只有李曦和尴尬不已，袍袖一拂，“你们两个胡闹，不要扯上我！”
叶莞蝶气得纤姿乱颤，原本如玉般的双颊，此时却红得像盛夏的烈日，“沈望舒……去死吧你！”抬手一掌，正打在对方胸口。
沈望舒借势无赖，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嘴里叨念着：“哎呦，这一掌好厉害，比师兄的玄黄掌力还强。我要死了，哎呦……师父救我，师娘救我……”大伙儿一时更加捧腹。
不过须臾，但听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可身体晃动的幅度却越来越大，不再似调笑戏谑，脸上隐隐有痛苦之色，又夹杂丝丝呻吟。
皇甫青云惊觉徒儿异状，双目神光倏然凝滞，余者亦觉事有蹊跷，笑声渐止。叶莞蝶却不知其故，嚷道：“臭月亮，都是当师叔的人了，还满地撒泼！别装了，赶紧给我起来！”弓身想要拉他一把，岂料指尖一触他掌心，竟如针扎般刺骨。时值严冬，可沈望舒的手掌却比冰雪还要森冷十倍。叶莞蝶“嘶”了一声，闪电般把手撤了回来，涩涩道：“你、你的手……好凉！”
沈望舒神色痛苦已极，突然大叫：“世姐……我、我怎么会……”吓得叶莞蝶花容失色，“不会的……不会的，我那一掌并未用力！”
“望舒！”
“师弟！”
诸人纵步抢上，皇甫青云一把托住沈望舒脊背，将一股醇正的真气缓缓送入。
叶莞蝶连连摇头，眼中泪花直闪，“姨父……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皇甫青云蚕眉一蹙，“是他体内的黑气在作祟！”
李曦和闻言一惊，心下沉吟：“奇怪，我们并未提及黑气一事，师父何以知晓？”
沈望舒此时已痛不欲生，只听皇甫青云在耳边急问：“望舒，你当下是何痛状？”遂断断续续地应道：“师父……我、我丹田翻搅，自内而外，浑身欲裂，好像……有刀子在割我每一块肉……有针在扎我每一根骨头。这滋味……还不如死了痛快，师父……您、您杀了我吧……”
言至于此，只能张嘴，竟已不能出声，呼吸愈发困难，众人的呼唤声仿佛渐渐远去，眼前一黑，昏死在恩师怀中。
这孩子机敏伶俐，嘴巴又甜，叶莞蝶自是喜爱无比，攥着他的小手说：“你若喜欢，姑姑当然不会藏私。不过你一个男孩子，学这么阴柔的武功可不好，要学就学堂堂正正的武功，就像……就像你师父一样。”说到这儿，瞟了一眼李曦和，见对方也心有灵犀般深切地望着自己，瞬间将眼神错开，芳心不禁一阵乱撞。
“不错，不错，蝶儿的武功大有精进。”皇甫青云甚是欣慰，“看来残心师太平素礼佛之余，也没少督促你练功。”
叶莞蝶感念道：“义母常说，这‘蝶舞’之功，是姨父为我量身所创，若不勤加苦练，只怕辜负了您老人家一番苦心。”
苏九思暗暗叫奇：“叶姑姑的义母居然是位出家人！只是这法名好生蹊跷，若按常理，应叫‘静心’‘禅心’才是，为何叫做‘残心’？”
他心下存疑，嘴上便不自觉地嘟囔出来，在场俱是武学奇人，耳力非凡，只道这孩子的好奇心过强。一时四下默然，唯叶莞蝶释然得很，俯身为他解惑：“我义母虽入空门，但心中却仍然念着一个人儿，只盼此生还能相会。她刚出家时，自称‘情心’，十年后改称‘妄心’，而后又称‘怀心’。近几年，自觉把旧事看得淡了，所谓佛家八苦，她已参透五苦，只因这一点‘残心’未了，那剩余的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三苦，始终无法勘破……”
苏九思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叶莞蝶不愿在此大喜之日多提上代悲歌，话锋一转，起身便问：“姨父，您说我的‘蝶舞’大有精进，却不知几时才能去掉冰丝，以气御蝶？”
皇甫青云不语，只伸一指向天。
“一年？”
“一生。”
“……真是的！刚给人家点自信，还没焐热就开始打击。”叶莞蝶埋怨一句，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皇甫青云缓缓道：“武学之道，首推一个‘悟’字，但有所悟，万法皆通。你四岁那年，第一次随残心师太上炉峰，便姨父长、姨父短地缠着我教你一门功夫。我见你名中有个‘蝶’字，又喜穿七彩衣衫，遂闭关半月，为你创出‘蝶舞’。二十年间，你凭借此功，在江湖上闯出个‘扶摇仙子’的美号，姨父自是为你骄傲。然而你又可曾想过，这门绝学毕竟是由我所创，即便你练到以气御蝶的境界，总还是有我皇甫青云的影子。别人研创的武功，终究是别人的，若能穷其一生，悟出你自己的武功，才是武学之真谛。”
他三言两语，道出无比高深的武学至理，叶莞蝶尚在沉思，却听沈望舒道：“师父所言，果然字字金玉。且看今日在场者，除了师娘之外，谁的武功不是师父所授？师父武学造诣高深莫测，我们既得了您老人家的传授，便不免生出‘奥妙无穷’‘受用一生’的心思，却忘记了真正的武学真谛，并非是要学得和别人一模一样，而是将自己毕生所学、所悟融会贯通，自成一家。如此才能达到万法如意的境界。”
“望舒说得好！”皇甫青云点首而赞，“倘若你们一个个都变成了‘小皇甫青云’，反倒背离了为师授业的本意。你既能悟到这一层，就离自己口中的境界又近一步。”
叶莞蝶白了沈望舒一眼，张口甩出一句：“就你会讨姨父欢心！”
沈望舒忽然凑近一步，笑着说：“叶世姐，松果已然取下，我记得，你好想答应过我什么吧？”
叶莞蝶这才想起之前的承诺，警觉地倒退两步，美眸闪烁，狐疑地盯着他，“你、你要让我做什么？太过分的可不行！”
“非但不过分，而且还是你多年想做，又一直做不成的事。”
“那……先说来听听。”
“你呢，要娇滴滴地叫我师兄三声‘李郎’，再诚心诚意地叫我三声‘二叔’！”
众人听此，先是愣了霎那，而后忽地轰然大笑。
“荒唐！”只有李曦和尴尬不已，袍袖一拂，“你们两个胡闹，不要扯上我！”
叶莞蝶气得纤姿乱颤，原本如玉般的双颊，此时却红得像盛夏的烈日，“沈望舒……去死吧你！”抬手一掌，正打在对方胸口。
沈望舒借势无赖，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嘴里叨念着：“哎呦，这一掌好厉害，比师兄的玄黄掌力还强。我要死了，哎呦……师父救我，师娘救我……”大伙儿一时更加捧腹。
不过须臾，但听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可身体晃动的幅度却越来越大，不再似调笑戏谑，脸上隐隐有痛苦之色，又夹杂丝丝呻吟。
皇甫青云惊觉徒儿异状，双目神光倏然凝滞，余者亦觉事有蹊跷，笑声渐止。叶莞蝶却不知其故，嚷道：“臭月亮，都是当师叔的人了，还满地撒泼！别装了，赶紧给我起来！”弓身想要拉他一把，岂料指尖一触他掌心，竟如针扎般刺骨。时值严冬，可沈望舒的手掌却比冰雪还要森冷十倍。叶莞蝶“嘶”了一声，闪电般把手撤了回来，涩涩道：“你、你的手……好凉！”
沈望舒神色痛苦已极，突然大叫：“世姐……我、我怎么会……”吓得叶莞蝶花容失色，“不会的……不会的，我那一掌并未用力！”
“望舒！”
“师弟！”
诸人纵步抢上，皇甫青云一把托住沈望舒脊背，将一股醇正的真气缓缓送入。
叶莞蝶连连摇头，眼中泪花直闪，“姨父……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皇甫青云蚕眉一蹙，“是他体内的黑气在作祟！”
李曦和闻言一惊，心下沉吟：“奇怪，我们并未提及黑气一事，师父何以知晓？”
沈望舒此时已痛不欲生，只听皇甫青云在耳边急问：“望舒，你当下是何痛状？”遂断断续续地应道：“师父……我、我丹田翻搅，自内而外，浑身欲裂，好像……有刀子在割我每一块肉……有针在扎我每一根骨头。这滋味……还不如死了痛快，师父……您、您杀了我吧……”
言至于此，只能张嘴，竟已不能出声，呼吸愈发困难，众人的呼唤声仿佛渐渐远去，眼前一黑，昏死在恩师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