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妄之灾
银库里寂静无声，空气仿佛已经凝固，四处弥漫着诡谲的气息。王恒与周勤惶惶不安的站在散乱的银箱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吴逸尘放开徐仲寒，把银库四壁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被盗窃的痕迹。他觉得奇怪，银库日夜有人看守，如果遭了飞贼，库兵不可能毫无察觉。但连月来，府衙从未接到银库出现异常情况的汇报。这三十万两官银，究竟是怎么丢的？
徐仲寒向来稳重，看守银库十几年，从未出过差池。他会监守自盗吗？
不，吴逸尘立刻否定了心里的假设。如果徐仲寒盗取了三十万两官银，他为什么不逃之夭夭？银库大门已经数月未曾开启，官银何时失窃，根本无人知悉。如果真是徐仲寒动的手脚，他完全有充足的时间携带家小离开赣州，没必要坐等东窗事发。再说，徐仲寒没有另一半钥匙，他也打不开银库大门。
“徐库使！”吴逸尘强自稳定心神，走回徐仲寒身边，可后者依旧痴痴望着地上的封条。
银箱上的封条，是半年前封存库银时，户书王恒亲手封贴。当时吴逸尘就在现场，亲眼看着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合拢箱盖、贴上封条。刚才开启银箱，封条却完好无缺，吴逸尘不禁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户书王恒。
户书专掌一州户籍管理，征税纳粮，灾荒赈济等事宜。银箱上的封条，也是由户书王恒监制、保管。王恒见知府大人看向自己，不由一阵心虚，连忙解释。
“大人，这，这可不关我的事，封存库银那天……”
吴逸尘摆了摆手，弯腰拾起一张封条，观看书写封存日期的字迹，确是王恒所书无疑。银箱又十分坚实，未见分毫松动。吴逸尘想不明白，银子到底是如何从银箱里取出来的！
“大人，徐库使他……”周勤发现徐仲寒神色有异。
吴逸尘回头一看，只见徐仲寒嘴角挂着怪异的冷笑，两眼翻白，缓缓向后倒去。
“徐库使！”吴逸尘连忙赶上前去，徐仲寒却已仰面摔倒在地，后脑重重的撞击地面石板，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嘎嘎！嘎嘎！”徐仲寒翻着白眼，面容扭曲，口中发出刺耳的狞笑。
“徐库使，徐库使！”王恒、周勤围了过去，又推又拽的试图唤醒徐仲寒错乱的神志。
吴逸尘不由暗暗皱眉，徐仲寒是见过世面的人，当年在和绅府里当差，迎来送往的都是当朝权贵，后来和府被抄，他这侍卫领班也算经了些风浪，现下怎会如此不经惊吓！
“大人，他，他好像被吓疯了！”王恒惊疑不定的看向吴逸尘。
“你们先出去！”吴逸尘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记住，银库发生的事，一个字也不能泄露出去。否则……”
王恒、周勤连连点头，“大人，我们一个字也不会乱说的！”
吴逸尘将二人送出银库，紧闭大门，走回徐仲寒身旁，冷冷的看着神志不清的徐仲寒。
“徐库使，我知道你没疯，告诉我，库银到底是怎么丢的？”
“嗬嗬，嗬嗬！”徐仲寒一脸傻笑，眼神空洞，对知府大人的问话似乎茫然不觉。
“徐仲寒！”吴逸尘耐不住性子厉声呼喝，可徐仲寒竟毫无反应，兀自“嗬嗬”傻笑。
银库失窃，三十万两官银不知所踪。作为看管银库的库使，徐仲寒定然罪责难逃。可他连一句辩解的话也没有，居然就这么“疯了”。
徐仲寒是真“疯”吗？吴逸尘脑中闪过一丝灵光，他认为徐仲寒在装疯。
记得离京前，智亲王曾当面嘱咐吴逸尘，他是智亲王亲自举荐的人，离京到了任上，一定要记得处处小心、事事谨慎，千万不能行差踏错，辜负王爷的一番心意，让王爷落个识人不明的名声。
可到赣州府刚一年，就出了银库失窃这么大的事，叫吴逸尘如何面对智亲王，又怎么向朝廷交代！
赣州府乃江西人口最多、土地最广的地州，朝廷急令两江各府调拨钱粮赈灾，这各府认捐赈灾钱粮的数额，也全都比照赣州府，等赣州府先拿出认捐章程，其余各府才递减认捐赈灾钱粮数额。现在银库失窃，偌大个赣州府，如果拿不出银子赈灾，别的州县要是纷纷效仿，影响朝廷赈灾方略不说，万一引发民变，吴逸尘不仅罪不容诛，就连举荐他的智亲王也会遭受非议。
想到此处，吴逸尘不禁暗自心惊，这场无妄之灾的牵连大了！
整整三十万两白银，可要几十口箱子才能装完，眼下这个呆傻的徐仲寒，能凭一己之力将几十箱银子从银库里弄出去吗？吴逸尘烦躁的走到门边，将门打开一条仅能容身的缝隙钻了出去。
“江管事！”吴逸尘面无表情的唤过院中一名健壮的中年男子。
“大人！”江涛上前给吴逸尘行了个礼。
“江管事，近几个月，这道门开过吗？”吴逸尘压低声音，示意身后的铁门。
“大人！”江涛吃了一惊，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银库大门的钥匙，不是在大人和徐库使……”
江涛话未说完，吴逸尘赶紧让江涛噤声，疑神疑鬼的四处看了看。
“银库也没来过什么人？”
“银库没来过人！平时院子里只有巡值的库兵。大人，到底出什么事了？”江涛疑惑的轻声询问。
“呃，徐库使发癔症疯了！”吴逸尘暂时不想声张，静看着江涛的反应。
“什么？徐库使疯了？”江涛惊诧的看向紧闭的库门，不经意向前迈了半步。
“江涛，你在外面等着。”吴逸尘拦住江涛，向屋角的王恒、周勤招了下手。
二人走上前来，吴逸尘让他俩进去把徐仲寒给搀出来，随即锁上银库大门，拨下钥匙，将徐仲寒那一半钥匙递给江涛。
“江管事，徐库使的钥匙暂时交你保管。”
“大人，那徐库使他……？”江涛看着傻笑的徐仲寒，不知吴逸尘会如何处置。
“我带他去找大夫诊治，你就不用管了。记住，我问你的话，跟谁也别说！”
“是，大人！”江涛诚惶诚恐点了点头。
徐仲寒还在不时傻笑，吴逸尘无奈，只能让周勤将徐仲寒的嘴堵上，把人架出银库大院。
“王恒，你和周勤把徐仲寒带回府衙后堂，找间空屋子关起来，命人严密看守，任何人不许接近。”吴逸尘交代完毕，带着两名亲随，朝徐家方向走去。
江涛站在银库院外楞了半晌，直到吴逸尘几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才缓步进了院门。
吴逸尘紧紧攥着自己那一半银库大门钥匙，这是他去年接任时，前任赣州知府王梁亲手移交。王梁会不会暗中私配钥匙？吴逸尘暗自摇头，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
看守银库责任重大，那可是性命攸关的差事。徐仲寒素有孝名，就算王梁私配钥匙，徐仲寒也不见得会配合王梁盗取官银。他若出事，老母爱女如何安置？还有江涛和银库的库兵，总不会全被王梁买通吧？
吴逸尘放开徐仲寒，把银库四壁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被盗窃的痕迹。他觉得奇怪，银库日夜有人看守，如果遭了飞贼，库兵不可能毫无察觉。但连月来，府衙从未接到银库出现异常情况的汇报。这三十万两官银，究竟是怎么丢的？
徐仲寒向来稳重，看守银库十几年，从未出过差池。他会监守自盗吗？
不，吴逸尘立刻否定了心里的假设。如果徐仲寒盗取了三十万两官银，他为什么不逃之夭夭？银库大门已经数月未曾开启，官银何时失窃，根本无人知悉。如果真是徐仲寒动的手脚，他完全有充足的时间携带家小离开赣州，没必要坐等东窗事发。再说，徐仲寒没有另一半钥匙，他也打不开银库大门。
“徐库使！”吴逸尘强自稳定心神，走回徐仲寒身边，可后者依旧痴痴望着地上的封条。
银箱上的封条，是半年前封存库银时，户书王恒亲手封贴。当时吴逸尘就在现场，亲眼看着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合拢箱盖、贴上封条。刚才开启银箱，封条却完好无缺，吴逸尘不禁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户书王恒。
户书专掌一州户籍管理，征税纳粮，灾荒赈济等事宜。银箱上的封条，也是由户书王恒监制、保管。王恒见知府大人看向自己，不由一阵心虚，连忙解释。
“大人，这，这可不关我的事，封存库银那天……”
吴逸尘摆了摆手，弯腰拾起一张封条，观看书写封存日期的字迹，确是王恒所书无疑。银箱又十分坚实，未见分毫松动。吴逸尘想不明白，银子到底是如何从银箱里取出来的！
“大人，徐库使他……”周勤发现徐仲寒神色有异。
吴逸尘回头一看，只见徐仲寒嘴角挂着怪异的冷笑，两眼翻白，缓缓向后倒去。
“徐库使！”吴逸尘连忙赶上前去，徐仲寒却已仰面摔倒在地，后脑重重的撞击地面石板，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嘎嘎！嘎嘎！”徐仲寒翻着白眼，面容扭曲，口中发出刺耳的狞笑。
“徐库使，徐库使！”王恒、周勤围了过去，又推又拽的试图唤醒徐仲寒错乱的神志。
吴逸尘不由暗暗皱眉，徐仲寒是见过世面的人，当年在和绅府里当差，迎来送往的都是当朝权贵，后来和府被抄，他这侍卫领班也算经了些风浪，现下怎会如此不经惊吓！
“大人，他，他好像被吓疯了！”王恒惊疑不定的看向吴逸尘。
“你们先出去！”吴逸尘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记住，银库发生的事，一个字也不能泄露出去。否则……”
王恒、周勤连连点头，“大人，我们一个字也不会乱说的！”
吴逸尘将二人送出银库，紧闭大门，走回徐仲寒身旁，冷冷的看着神志不清的徐仲寒。
“徐库使，我知道你没疯，告诉我，库银到底是怎么丢的？”
“嗬嗬，嗬嗬！”徐仲寒一脸傻笑，眼神空洞，对知府大人的问话似乎茫然不觉。
“徐仲寒！”吴逸尘耐不住性子厉声呼喝，可徐仲寒竟毫无反应，兀自“嗬嗬”傻笑。
银库失窃，三十万两官银不知所踪。作为看管银库的库使，徐仲寒定然罪责难逃。可他连一句辩解的话也没有，居然就这么“疯了”。
徐仲寒是真“疯”吗？吴逸尘脑中闪过一丝灵光，他认为徐仲寒在装疯。
记得离京前，智亲王曾当面嘱咐吴逸尘，他是智亲王亲自举荐的人，离京到了任上，一定要记得处处小心、事事谨慎，千万不能行差踏错，辜负王爷的一番心意，让王爷落个识人不明的名声。
可到赣州府刚一年，就出了银库失窃这么大的事，叫吴逸尘如何面对智亲王，又怎么向朝廷交代！
赣州府乃江西人口最多、土地最广的地州，朝廷急令两江各府调拨钱粮赈灾，这各府认捐赈灾钱粮的数额，也全都比照赣州府，等赣州府先拿出认捐章程，其余各府才递减认捐赈灾钱粮数额。现在银库失窃，偌大个赣州府，如果拿不出银子赈灾，别的州县要是纷纷效仿，影响朝廷赈灾方略不说，万一引发民变，吴逸尘不仅罪不容诛，就连举荐他的智亲王也会遭受非议。
想到此处，吴逸尘不禁暗自心惊，这场无妄之灾的牵连大了！
整整三十万两白银，可要几十口箱子才能装完，眼下这个呆傻的徐仲寒，能凭一己之力将几十箱银子从银库里弄出去吗？吴逸尘烦躁的走到门边，将门打开一条仅能容身的缝隙钻了出去。
“江管事！”吴逸尘面无表情的唤过院中一名健壮的中年男子。
“大人！”江涛上前给吴逸尘行了个礼。
“江管事，近几个月，这道门开过吗？”吴逸尘压低声音，示意身后的铁门。
“大人！”江涛吃了一惊，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银库大门的钥匙，不是在大人和徐库使……”
江涛话未说完，吴逸尘赶紧让江涛噤声，疑神疑鬼的四处看了看。
“银库也没来过什么人？”
“银库没来过人！平时院子里只有巡值的库兵。大人，到底出什么事了？”江涛疑惑的轻声询问。
“呃，徐库使发癔症疯了！”吴逸尘暂时不想声张，静看着江涛的反应。
“什么？徐库使疯了？”江涛惊诧的看向紧闭的库门，不经意向前迈了半步。
“江涛，你在外面等着。”吴逸尘拦住江涛，向屋角的王恒、周勤招了下手。
二人走上前来，吴逸尘让他俩进去把徐仲寒给搀出来，随即锁上银库大门，拨下钥匙，将徐仲寒那一半钥匙递给江涛。
“江管事，徐库使的钥匙暂时交你保管。”
“大人，那徐库使他……？”江涛看着傻笑的徐仲寒，不知吴逸尘会如何处置。
“我带他去找大夫诊治，你就不用管了。记住，我问你的话，跟谁也别说！”
“是，大人！”江涛诚惶诚恐点了点头。
徐仲寒还在不时傻笑，吴逸尘无奈，只能让周勤将徐仲寒的嘴堵上，把人架出银库大院。
“王恒，你和周勤把徐仲寒带回府衙后堂，找间空屋子关起来，命人严密看守，任何人不许接近。”吴逸尘交代完毕，带着两名亲随，朝徐家方向走去。
江涛站在银库院外楞了半晌，直到吴逸尘几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才缓步进了院门。
吴逸尘紧紧攥着自己那一半银库大门钥匙，这是他去年接任时，前任赣州知府王梁亲手移交。王梁会不会暗中私配钥匙？吴逸尘暗自摇头，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
看守银库责任重大，那可是性命攸关的差事。徐仲寒素有孝名，就算王梁私配钥匙，徐仲寒也不见得会配合王梁盗取官银。他若出事，老母爱女如何安置？还有江涛和银库的库兵，总不会全被王梁买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