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晴天霹雳
清嘉庆二十四年九月，嘉庆帝的六十万寿渐近，京城里呈现出一派歌舞升平、喜庆祥和的景象。万寿节庆典的气氛一天比一天浓重，周边属国的祝寿使臣、西南边疆少数民族的头人、蒙古王公、各省祝寿的大员开始陆续抵京。各衙门在京城街头搭起彩棚、挂起彩灯，各地方政府派来戏班搭台唱戏，四处人山人海。至乾隆晚年以来，已有二十多年不见如此气象了。
而距京城千里之遥的江西赣州，显得平静了许多，百姓一如往常的忙于生计。城北一处不起眼的院落，隐隐传出几声轻笑，无人察觉厄运正悄然而至。
凄凄秋风，轻轻拂动树梢，扫下几片黄叶。一名身材窈窕的少女，手中短剑飞速刺向落叶，灵巧的挽起几朵剑花。不防脚下一个踉跄，一连冲出几步，才站稳脚步，口中微微娇喘，白皙的脸蛋泛起一抹红霞。
一个十七八岁的俊俏少年，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挤眉弄眼的以指代剑，夸张的模仿少女先前的动作，极尽娇羞扭捏之态。惹得少女恨声蹙眉，飞起一脚，朝少年踢去。
少年错开身子跑到廊下，一脸坏笑竖起拇指说道：“师妹真是好功夫！”
“谁是你师妹？”少女纵身追到廊下，一把抓向少年盘在颈间的发辫。“叫我师姐！”
少年看似避让不及，长辫不慎落入少女之手。“你比我小两岁，自然我是师兄，你是师妹！”
“放……”
少女正想开骂，一名青年男子从堂屋走了出来，看着两人不由皱了皱眉。“放什么？希盈，快把小师弟放开，师父就要出来了。”
“哼！”希盈满脸不甘松开手，老气横秋的拍了拍少年脑袋。“听见了吗？小师弟！”
少年嘻嘻一笑，拖长了声音叫道：“是——，小师姐！”
“什么小师姐！就叫师姐！”希盈抬手欲打少年，只听堂屋门前响起两声干咳，连忙住了手。
“希盈，你在干什么？”门前多了一名五十多岁的健硕老者。
“爹，没干什么！”希盈两手相握，白了少年一眼。
“师父，要出去吗？”青年男子束手而立，赶紧岔开话题。
老者点了点头，端视希盈片刻，不觉叹了口气。他早年丧妻，膝下只有这个女儿，平日是爱若珍宝。他早年与南昌府雷家给女儿定了婚约，希盈今年已经十六，明年就要出嫁，可女儿整日就好武拳弄棒，全然没一点女子该有的贤良、端庄，女红针线一概不会，对《女诫》、《内训》毫无兴趣，令老者十分头痛。
“希盈，你没事就到后堂跟奶奶学点针线，看看书，别成天疯疯打打，没点正形。到时候雷家嫌你粗鄙少礼，不让你进门，我看你怎么办！”
希盈不以为然的噘噘嘴，口中虽不答话，心里却暗自腹诽，哼，谁稀罕嫁去雷家！
“师父，师妹还小，不懂事，你老别生气！”青年男子给希盈递个眼色，让她赶紧去后堂。
“天佑，你不用帮着希盈说话，这丫头，越大越没规矩了！”老者严肃的瞪着希盈，目光中却难掩那一丝慈爱。
“师父，都是我不好，惹师姐生气！”少年低头瞟了希盈一眼。
“于浩，你也有不少日子没回家了，抽空回去看看你爹吧！”
老者话音刚落，院门被人敲响。天佑打开院门，见知府吴逸尘带着几名亲随站在门外，连忙行了个礼。
“师父，知府大人来了！”
“徐库使！”吴逸尘进入院中，随意拱了拱手。
“知府大人，你怎么来了？”老者连忙施礼。
希盈朝知府大人欠了欠身子，吴逸尘点了下头。
“徐库使，府衙今早接到朝廷谕令，黄河在河南境内多处决口，百姓流离失所、疫病横生，户部急令两江各府，迅速调拨钱粮前往赈济灾民。我今日来，是请徐库使与我一同赴银库查验库银，取银筹备赈灾事宜。”
吴逸尘年纪不大，原是翰林院的六品侍读，智亲王绵宁见他沉稳干练、年轻有为，亲自向吏部举荐，放他到赣州任了知府。
“好，我这就随知府大人过去。大人请！”
这老者名叫徐仲寒，有些拳脚功夫，是位小有名气的武师，早年间在京城和绅的府邸任侍卫领班，和绅出事之后，来到赣州府衙谋了看守银库的差事。门下收了几名学武的弟子，家道还算殷实。那吴逸尘从京城到赣州上任，常与徐仲寒谈起京城的一些奇闻轶事，对这位长者倒也客气。
徐希盈见爹爹与知府出了门，悄悄摸到小师弟于浩身后，狠狠掐了一把。
“哎哟！师妹，你怎么来阴的！”于浩反手抚着后背，呲牙裂嘴的叫疼。
大师兄任天佑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内堂。
“谁让你惹我生气！”徐希盈不依不饶的抬手要拧于浩耳朵。
于浩赶紧跑向院门，“好好好，都是我不好！我的好师姐，你就饶了小师弟这一遭吧，我去买酱干、蜜枣给师姐赔罪还不行吗！”
徐希盈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哼！算你识相，快去快回！”
府衙银库离徐家不远，吴逸尘与徐仲寒来到银库，只见院墙内外戒备森严，巡值库兵井然有序。银库由巨石垒砌而成，墙面缝隙浇灌铁汁，四面无窗，除了库房四角几排拇指大小的通风口外，几乎与世隔绝。二人行至库房门前，各自掏出一把黄铜钥匙。
“徐库使，开库门吧！”
吴逸尘将自己的钥匙递给徐仲寒，后者将两把钥匙合而为一，插进库房铁门上特制的锁芯，库门应声而开。
徐仲寒入内将油灯点亮，一排排银箱整齐的码放库中。“大人，请！”
吴逸尘率户书王恒、书吏周勤进入银库，令二人清点库银。
周勤撕开一口银箱上的封条，打开箱盖，却突然发出一声怪叫。一旁的王恒看着打开的银箱，猛然怔住。
吴逸尘与徐仲寒见王、周二人神色有异，连忙上前查看，那银箱中竟空荡荡的未见分毫银两。
“这……，这是怎么回事？”吴逸尘失声惊问。
徐仲寒徒然变色，满脸惊疑的打开另一口银箱，箱中同样空空如也，他不禁仓皇失措的看了一眼门外的守卫。
吴逸尘心知不妙，连忙关闭库门，命王恒、周勤将库中所有银箱悉数打开。
“大人，全，全是空的！”
王恒的嗓音微微发颤，三人惊愕的看着呆立一旁的徐仲寒。
“究竟是怎么回事？”吴逸尘一把抓住徐仲寒，只觉一阵心惊肉跳。银库钥匙一分为二，由他与徐仲寒分别保管。两把钥匙必须合二为一 ，才能打开银库大门。数月来，吴逸尘的钥匙从未离身，徐仲寒虽为库使，可是没有吴逸尘那一半钥匙，他也打不开大门进不了银库。但库存的三十万两官银，却无声无息不翼而飞，竟连银箱上的封条都纹丝未动，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突如其来的变故犹如晴天霹雳，徐仲寒大脑一片空白，满脸惊恐的望着一地被扯烂的封条。
而距京城千里之遥的江西赣州，显得平静了许多，百姓一如往常的忙于生计。城北一处不起眼的院落，隐隐传出几声轻笑，无人察觉厄运正悄然而至。
凄凄秋风，轻轻拂动树梢，扫下几片黄叶。一名身材窈窕的少女，手中短剑飞速刺向落叶，灵巧的挽起几朵剑花。不防脚下一个踉跄，一连冲出几步，才站稳脚步，口中微微娇喘，白皙的脸蛋泛起一抹红霞。
一个十七八岁的俊俏少年，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挤眉弄眼的以指代剑，夸张的模仿少女先前的动作，极尽娇羞扭捏之态。惹得少女恨声蹙眉，飞起一脚，朝少年踢去。
少年错开身子跑到廊下，一脸坏笑竖起拇指说道：“师妹真是好功夫！”
“谁是你师妹？”少女纵身追到廊下，一把抓向少年盘在颈间的发辫。“叫我师姐！”
少年看似避让不及，长辫不慎落入少女之手。“你比我小两岁，自然我是师兄，你是师妹！”
“放……”
少女正想开骂，一名青年男子从堂屋走了出来，看着两人不由皱了皱眉。“放什么？希盈，快把小师弟放开，师父就要出来了。”
“哼！”希盈满脸不甘松开手，老气横秋的拍了拍少年脑袋。“听见了吗？小师弟！”
少年嘻嘻一笑，拖长了声音叫道：“是——，小师姐！”
“什么小师姐！就叫师姐！”希盈抬手欲打少年，只听堂屋门前响起两声干咳，连忙住了手。
“希盈，你在干什么？”门前多了一名五十多岁的健硕老者。
“爹，没干什么！”希盈两手相握，白了少年一眼。
“师父，要出去吗？”青年男子束手而立，赶紧岔开话题。
老者点了点头，端视希盈片刻，不觉叹了口气。他早年丧妻，膝下只有这个女儿，平日是爱若珍宝。他早年与南昌府雷家给女儿定了婚约，希盈今年已经十六，明年就要出嫁，可女儿整日就好武拳弄棒，全然没一点女子该有的贤良、端庄，女红针线一概不会，对《女诫》、《内训》毫无兴趣，令老者十分头痛。
“希盈，你没事就到后堂跟奶奶学点针线，看看书，别成天疯疯打打，没点正形。到时候雷家嫌你粗鄙少礼，不让你进门，我看你怎么办！”
希盈不以为然的噘噘嘴，口中虽不答话，心里却暗自腹诽，哼，谁稀罕嫁去雷家！
“师父，师妹还小，不懂事，你老别生气！”青年男子给希盈递个眼色，让她赶紧去后堂。
“天佑，你不用帮着希盈说话，这丫头，越大越没规矩了！”老者严肃的瞪着希盈，目光中却难掩那一丝慈爱。
“师父，都是我不好，惹师姐生气！”少年低头瞟了希盈一眼。
“于浩，你也有不少日子没回家了，抽空回去看看你爹吧！”
老者话音刚落，院门被人敲响。天佑打开院门，见知府吴逸尘带着几名亲随站在门外，连忙行了个礼。
“师父，知府大人来了！”
“徐库使！”吴逸尘进入院中，随意拱了拱手。
“知府大人，你怎么来了？”老者连忙施礼。
希盈朝知府大人欠了欠身子，吴逸尘点了下头。
“徐库使，府衙今早接到朝廷谕令，黄河在河南境内多处决口，百姓流离失所、疫病横生，户部急令两江各府，迅速调拨钱粮前往赈济灾民。我今日来，是请徐库使与我一同赴银库查验库银，取银筹备赈灾事宜。”
吴逸尘年纪不大，原是翰林院的六品侍读，智亲王绵宁见他沉稳干练、年轻有为，亲自向吏部举荐，放他到赣州任了知府。
“好，我这就随知府大人过去。大人请！”
这老者名叫徐仲寒，有些拳脚功夫，是位小有名气的武师，早年间在京城和绅的府邸任侍卫领班，和绅出事之后，来到赣州府衙谋了看守银库的差事。门下收了几名学武的弟子，家道还算殷实。那吴逸尘从京城到赣州上任，常与徐仲寒谈起京城的一些奇闻轶事，对这位长者倒也客气。
徐希盈见爹爹与知府出了门，悄悄摸到小师弟于浩身后，狠狠掐了一把。
“哎哟！师妹，你怎么来阴的！”于浩反手抚着后背，呲牙裂嘴的叫疼。
大师兄任天佑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内堂。
“谁让你惹我生气！”徐希盈不依不饶的抬手要拧于浩耳朵。
于浩赶紧跑向院门，“好好好，都是我不好！我的好师姐，你就饶了小师弟这一遭吧，我去买酱干、蜜枣给师姐赔罪还不行吗！”
徐希盈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哼！算你识相，快去快回！”
府衙银库离徐家不远，吴逸尘与徐仲寒来到银库，只见院墙内外戒备森严，巡值库兵井然有序。银库由巨石垒砌而成，墙面缝隙浇灌铁汁，四面无窗，除了库房四角几排拇指大小的通风口外，几乎与世隔绝。二人行至库房门前，各自掏出一把黄铜钥匙。
“徐库使，开库门吧！”
吴逸尘将自己的钥匙递给徐仲寒，后者将两把钥匙合而为一，插进库房铁门上特制的锁芯，库门应声而开。
徐仲寒入内将油灯点亮，一排排银箱整齐的码放库中。“大人，请！”
吴逸尘率户书王恒、书吏周勤进入银库，令二人清点库银。
周勤撕开一口银箱上的封条，打开箱盖，却突然发出一声怪叫。一旁的王恒看着打开的银箱，猛然怔住。
吴逸尘与徐仲寒见王、周二人神色有异，连忙上前查看，那银箱中竟空荡荡的未见分毫银两。
“这……，这是怎么回事？”吴逸尘失声惊问。
徐仲寒徒然变色，满脸惊疑的打开另一口银箱，箱中同样空空如也，他不禁仓皇失措的看了一眼门外的守卫。
吴逸尘心知不妙，连忙关闭库门，命王恒、周勤将库中所有银箱悉数打开。
“大人，全，全是空的！”
王恒的嗓音微微发颤，三人惊愕的看着呆立一旁的徐仲寒。
“究竟是怎么回事？”吴逸尘一把抓住徐仲寒，只觉一阵心惊肉跳。银库钥匙一分为二，由他与徐仲寒分别保管。两把钥匙必须合二为一 ，才能打开银库大门。数月来，吴逸尘的钥匙从未离身，徐仲寒虽为库使，可是没有吴逸尘那一半钥匙，他也打不开大门进不了银库。但库存的三十万两官银，却无声无息不翼而飞，竟连银箱上的封条都纹丝未动，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突如其来的变故犹如晴天霹雳，徐仲寒大脑一片空白，满脸惊恐的望着一地被扯烂的封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