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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目中无人
       钟武楼隐隐将要发作,想他钟爷在道上大名鼎鼎,何曾有人敢这般顶撞过他,何况他王正还是一个晚生后辈,何故如此咄咄逼人。

       虽说干的是挖人祖坟的缺德事,可只要在道上走的,谁的脚又是干着的,就算损了阴德又怎么了,面上谁也甭说谁,敢说就是摆明与人犯冲。钟武楼阴沉着脸盯着王正,右手摸到了屁股后面,心想,这小子若是再敢妄语多一句,大不了不做这单生意也要把他给干掉。

       目中无人的年轻人大多分为两种,一种是真无知,而另一种则有着大本事却浑身都是刺。而王正给钟武楼的感觉却是反客为主,想要掐住他脖子把他掐死的那种人。

       钟武楼在王正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实在太像。当年的他不也是杀了道上的大佬侯方天一步登天混成今天的地位。那时的他和王正一样,对江湖老前辈从未怀过半分敬畏之心,在他眼里人只有两种,活人和死人。活着的人不过是两个鼻孔出气,再厉害一刀抹脖也蹦跶不了几下。

       “我三日后再来,到时钟爷还得给个答案才是。”王正放下了酒杯,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待人离去许久,钟武楼终于拔出了枪,对准门口“嘭嘭”连开数枪。听到枪声的王正摇了摇头,依旧走他自己的路。

       钟武楼凝视着王正放下的酒杯,那杯酒他放在嘴边许久,到最后放下时仍是满的,未曾露出一滴。

       片刻后,钟武楼的一众手下匆匆地赶了过来,他们面面相觑,想从他人眼中找到钟爷破天大怒的缘由。

       “把马南山带过来。”钟武楼的语气很平,但任谁都听得出来,那是要吃人的语气。

       “钟……钟爷,您回来之前,葫芦山的宽豹子来找您要人,您不在我们也不敢放人,就和他们打斗了起来,结果马南山那肆趁乱就……”

       此人话音未落,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给淹没,眉心正中一枪死不瞑目,而剩下的人瞬间全都跪伏在地,带头喊求饶的,也相继中枪倒地。

       “把人抬出去埋了,明日午时之前,老子要见到宽豹子的人头,滚吧。”

       “钟爷,那……那山寨上其他的几十号人,是不是……”

       钟武楼烦透了,道上人都说他钟爷手下能人异士奇多,但在他看来都他娘的是一群废物,这种问题还要烦他。

       既是废物就没有留下的必要,钟武楼再次举起了枪,对准了问话之人,扣下扳机的瞬间他摇了摇头,说:“唉……把他厚葬了。”

       剩下的人惊魂未定,也顾不上去琢磨这个瘟神到底在想什么,抬起死尸没命的想要逃离这地狱般的房间。

       “拿下宽豹子人头,其他人众留下活口。去吧。”

       让钟武楼改变主意的正是王正,碑上一字,墓下一人的警语,好歹也是三十多条命,拿去兑换墓碑上三十多刻字也是理所应当。钟武楼想到这里不由冷笑了一声,这个马南山到底是小瞧了他,几年前在葫芦山上圈养着这么一票子人只怕不是巧合。

       钟武楼能想到的,马南山也差不了多远。他随宽豹子回到山寨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宽豹子赶紧带着兄弟们以最快的速度转移。若在往常,宽豹子巴不得马师爷开这种口,这种破地方他一天都不想再待下去了,可偏偏心血来潮好不容易找回点当年叱诧风云的感觉,这就要装孙子带着一群小弟跑路,想他当年做大山寨二当家时,也曾和钟武楼打过交道,那时的钟武楼不也得喊他一声宽爷,看看现今,心里实在难受的紧。

       再说了钟武楼绑走他的师爷本就是不讲江湖道义,理亏在先,他还就不信邪了,钟武楼凭什么敢再打上山来。马南山劝了半天也劝不动,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一个人偷偷地的溜下了山。站在山脚下时他犹豫了许久,山匪毕竟是山匪,乌合之众永远上不了台面,养了这么久最终还是要给别人做嫁衣,唉……

       离开葫芦山后,马南山本想第一时间赶去界碑村,但他总觉得自己身后跟了一双眼,一路都在死死地盯着他,此时若去找那狗丸,只怕反而会害了他。时至今日狗丸还是他马南山最大的底牌,除了被他安排到狗丸身边的马举儿,他从未对任何人透过半句狗丸的身份。

       想到狗丸身边现在有马举儿,他的心稍稍松了一些。

       马举儿是他十八年前动了恻隐之心在死人堆里捡到的弃婴,一直把她当亲生闺女一般养育,因害怕她待在自己身边时日久了会沾染上山匪的劣性, 便在她六岁那年把她送到了一个偏僻山村人家,偶尔有时间了,乔装打扮一番后去看上几眼。

       本以为跟着寻常人家,自己的闺女以后便能出落成良家,却不曾想那户人家后来也遭了山匪,闺女被绑上了山,他多方打听最后终于在敌寨寻找了女儿,让马南山感到更加意外的是,再见面时自己的闺女居然变成了敌寨的女匪首。

       那敌寨不是一般的山寨,其规模远超出马南山的想象,从山脚下一直修到山头,过三道六转九关,道道都是装备精良,精神抖索的山匪,与其说是山匪不如说是兵甲。

       在马南山的追问下,马举儿说青云寨得到了当地的军阀暗中支持,山中两万山匪其实是军阀暗中囤积的精兵,只等时机一到便全体出动。再多的话,无论马南山怎么追问,马举儿都闭口不谈,只说为了他好,让他莫要再问。

       马南山何等精明之人,他猜测女儿暗中一定是攀上了大靠山,本身出落的模样就是人中龙凤,假以时日说不定真的会变成凤凰,这么一想马南山宽慰了许多,想来这阴差阳错,居然让自己的女儿有了一个好出处。

       在父女闲聊时,马南山提到了狗丸,他想让女儿从山寨中找一个可靠的能人,安置到狗丸身边这样,却不料马举儿决定亲自下山去见一见那个让父亲如此上心的刻碑人,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马南山不想女儿摊上这趟浑水,还没劝上几句,马举儿却说,莫说浑水了,女儿早已深陷泥潭之中难以自拔,倒也想寻一寻世之奇人,找上一道救疾良药。

       于是便有了马举儿孤身一人独闯界碑村寻狗丸的那一幕,一个统领几万山匪的山寨女主,又如何能把区区一个界碑村放在眼里,光是她身上散发的杀气,就能吓退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事实也正如马举儿预料的一样,界碑村并未给她造成阻力,她顺利见到了父亲口中的刻碑人,但那人已不叫狗丸,而是更名换姓成了王生。

       那山寨平日操兵演练看来热闹,但日复一日望着同一幅场景,马举儿早已厌烦之深,好不容易看不到不一样的人和事,她决定留下来再多看看,于是便住进了王家铺。

       且说马南山下了葫芦山,正愁没去处时碰上了王正。他第一反应拔腿就跑,才躲过了瘟神又遇煞神,真该给自己也好好看看风水,最近这是怎么了,净倒霉。可他哪里跑的过王正,没一会儿就被王正揪到了手里。

       “马先生,我又不吃你,你跑个甚?”王正说道:“你莫慌,我来找你,还有些事想要向你请教。”

       “我?”马南山有点懵,指着自己憨笑道:“王作海的徒弟怎么瞧得上我这糟老头子,你可莫要再折煞人了。”

       “听说当年河西那座父子墓,马先生也是当事人之一,后生对往事很感兴趣。”

       “胡说八道!”马南山急了:“王正你可辱我,杀我老儿,这等胡话莫要再提,当年河西父子墓世人皆知乃是官府挖掘出土,与我何干?”

       “您老啊莫激动。”王正松开了马南山,像熟络人人一般搭在他的肩膀上:“河西墓被官府挖掘时后生尚未出生,很是遗憾,道听途说了一些,却不如你这当事人清楚。罢了,跟你明说了吧,你我皆知葫芦山和河西的父子墓出于同一人之手,便是我那祖师王久仑先生,若要解开葫芦山父子墓,自然需要过往经验,与其与那粗莽的钟武楼合作,还不如你我二人商议商议?”

       “此话当真?”马南山狐疑的盯着王正,他在江湖行走多年,自认看人不出三眼,便能将人给摸的八九不离十,可眼前的年轻人却给他一种无力感,仿似他二人的身份换了一换,那王正才是在江湖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