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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欺凌
       二人谈到王家铺时,依奎老看来,狗丸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很难独自支撑王家铺,于是他向村长建议找几个帮手来帮衬着狗丸,一定要把王家铺给支撑下去。

       村长郑重的点了头,沉声片刻后,翻起了老黄历:“界碑村最早叫南坪村,正是因为刻碑业的传奇,王久仑先生搬到此地后将其刻碑手艺广为传授,一直到了大清入关前,南坪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做与石匠相关的营生,并是慢慢地人们就将南坪村改称界碑村。”

       奎老感叹道:“是啊……界碑村因王久仑先生而得名,王家铺也就不单单是一个刻碑铺那么简单,先人常说饮水需思源,所以这传承了三百多年的王家铺,无论如何也得和界碑村同在,倘若有一天王家铺没了,界碑村也该没了……”

       狗丸听的出奇,过去他只知道王家铺是历代师祖传承下来的,是家也是刻碑铺,却不曾了解到,居然和界碑村有着如此深厚的渊源,难怪师父一人出事,全村人都跟着一涌而来。

       在奎老提议寻帮手帮衬狗丸时,他就想拒绝,因为过去十几年,就算逢上清明最忙碌时,师父也从未找过帮手。潜意识里他认为这样做肯定不合规矩,可此刻听到界碑村的前世今生,他怎么也开不了这张口了。

       “那行,奎老您等我回头就寻人问问,寻好人选再找您商议具体,您看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奎老又说:“年纪太小的不行,干不了工活,年纪太大了也不行,干不了文活。寻思着就照狗丸的年纪寻上两三个,到时是去是留狗丸说了算。”奎老寻思着又问了一句:“狗丸,你今天多大了?”

       狗丸愣了愣,答:“被师父捡回来已经十四年了,因为身子小,师父也说不清捡我时到底是几岁。”

       “十四年了?”奎老感到很诧异,望向村长。

       村长寻思了一会儿,回道:“可不就有十四个年头了,记得那年冬天,村子里下了一场大雪,王知师出去给人做工,回来时怀里就暖着一个快要冻僵的孩子,我估摸着狗丸那时应该也就两三岁的模样。”

       奎老迟疑的问道:“常山你可没记错吧,狗丸看着可不像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儿?”

       村长回道:“王知事把狗丸救活后他就能下地跑了,虽然个头小,却跑的很稳当,约莫应该就是两三岁的样子。”

       “这可是个大事,你该早些告诉我。”奎老一边说着便打量着狗丸:“我还一直当狗丸才十二三岁,这要是到了十六七岁是该说着婆娘了吧,你家冬生不是快要娶亲了?这样一算还没狗丸年纪大吧?”

       “是了,是了!狗丸被抱回来时,东生还不到五个月,今儿春就满十五。奎老你这一提醒还真的是,狗丸看着小,年纪可不小了。”

       “嗯!”奎老拄着拐杖站了起身,围着狗丸转了两圈,点头道:“这是个大事,得赶紧张罗着了,狗娃命苦,王知事这又一走,身边是该有个婆娘照应着了,常山你回头就把这事给一并张罗起来。”

       “事是个好事,可……”

       “常山你有话就说,别打马虎眼子。”

       刘常山为难的眨了眨眼,将奎老拉到一旁,小声说道:“奎老,按理说刻碑人是咱们界碑村的招牌,哪家姑娘还不都得挤着进,可问题就出在,嗨!我是不好说……”

       奎老偏过头多看了狗丸一眼,心下也明白了刘常山的难言之隐,说道:“也别挑,只要有心思活泛的你就跟他们说,是老爷子张罗的,礼数不但周全还双倍,你还说往后有什么差池,尽管寻我骂去。”

       “得,也不让奎老您一个人受难,我也跟着担保就是了。”

       “这事你得上心!另外,给狗丸挑选帮手时一定要选脑子活泛的,不用我再明说了吧?”

       “这事好办,只要狗丸点头,想进王家铺的那还不得挤破了头。”

       奎老盯着刘常山凑近了些:“你记住,咱爷俩可都是为了能让王家铺延续下去,界碑村的招牌不倒,至于一些规矩……自当特殊对待,狗丸的工作你来做,他若不同意就多给他讲讲道理,这孩子心眼儿实着。”

       ……

       狗丸正在收拾东西时,刘常山带着刘远进了王家铺的院子。

       刘远身上背着铺卷盖,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衣物,一脸不情愿的低着头跟在他爹身后。

       “狗丸,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刘常山大声的招呼着。

       狗丸见到刘远时,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都是一个村的孩子,狗丸自然认得刘远,刘远虽说比他小,但身子骨已经长成了大人,以往没少笑话过狗丸这名字难听,人又长得像个小老头。狗丸越不理会他,他便说的越难听,什么没娘要的野孩子,不会哭不会笑,像个活死人之类的恶毒言语。

       狗丸知道自己没娘没爹,所以从来不会去招惹别家的孩子,他想不通,刘远为什么会对他恨之入骨。

       狗丸不明白,但刘远心里清楚的很,因为如果没有狗丸的话,很可能继承王作海手艺的传承人的就是他了。

       听他娘说过,王作海最初把狗丸抱回去并未打算将他收为徒弟,同时王作海放出过话,他还要再收一徒,这话被刘常山听进去了,几番巴结讨好,想让王作海把自己的儿子收作徒弟,王作海喝了他的酒,既没点头也没摇头,看那意思有戏。

       王作海甚至还单独跟刘远谈过,出来时脸色很好,本来以为这事稳妥了,却没料到一个月后王作海竟宣称,已决定收狗丸作为自己最后一个徒弟。

       大人们还好说,只觉没缘分很遗憾,但在孩子心中就埋下了苦种,认为自己哪里哪里都比整天病怏怏的狗丸强,可最后……越想便越难受,越难受越想,这牛角尖儿一钻好些年都出不来。如今还要到狗丸身边帮活,说好听点是帮活,难听点就是来给他当徒子徒孙的。让刘远跟王作海学艺他心服口服。王作海那可是十里八乡大人们一提起来都得竖大拇指的名人,自己跟他怎么也不亏,可现在居然让他跟狗丸这个没娘的野孩子学艺,他心里如何能舒服?

       再说了,自己虽然年纪比他小,但个子比他高,身子也比他结实多了,跟他对视都得鼻孔朝下才舒服,这突然让他以后得处处听狗丸的话,能受得了吗?

       为此他在家里听说这事时就闹得不行,说什么也丢不起那人,就是死活不来,后来刘常山发了大火,要把他吊在了树上拿鞭子抽,他才服软答应,心想实在不行应付应付得了,可这一见到狗丸,想起恨了他这么多年,突然让他尊师重道,差点没把他给憋死。

       狗丸就更头疼,他并没有答应村长和奎老增添帮手的要求,他只是脸皮薄开不了口拒绝,没成想这才过去一会儿,村长就把刘远给他带来了。

       刘常山说以后尽管使唤刘远,他若有半点怠慢保准让他吃鞭子,这话说的刘远更幽怨,狗丸也更加无地自容。人已送到,狗丸再说什么也不合适,便带着刘远将他安置在师兄以前住过的房屋。

       刘常山一走,刘远就掐腰冲着狗丸喝道:“狗丸你听着,我压根没想过跟你学东西,是我爹他……”

       “知道了。”狗丸头也不抬的应道。

       “我话都没说完你就知道了?你算老几你知道什么!”刘远说着上来就要推人,他以前也没少欺负过狗丸。

       “我也没什么可教你的,连我自己都学艺不精。”

       刘远愣了愣,他想不想学那是他的事,可从狗丸嘴里说出他不想教,这就让他下不来台了。

       “你小子能耐了!”刘远说着一把抓住了狗丸的领子,瞪大了眼珠子威胁道:“请神容易送神难,以后我想学什么你就得教什么,还有!你别指望拿我老子来吓唬我,他要是收拾我了,我肯定加倍报应在你身上!”

       刘远说完狠狠的将狗丸推在了一边,歪着嘴轻蔑望着地下的狗丸。

       狗丸一言不发,甚至都没抬头,爬起来后,转身默默地走开了。

       刘远望着狗丸转过身时露出的单薄后背,他越想越不舒服,快跑几步追了上去,叫骂着拎起一拳就朝狗丸的后背狠狠地砸去。